质宠令——同消古
时间:2021-02-11 09:59:33

  王炎太一愣,这个要求并不在他的计划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实在坚持不住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双更把今天的字数补上。
 
 
第23章 拈花
  沈摘提出盘查三年之前的账目,说不好是对冀州不信任还是万事求谨慎,王刺史不敢糊弄,遗憾道:
  “实不相瞒,记录税粮的案牍就放在衙门后的藏书阁中,案牍繁重干燥,遇明火一点即着,三年前付之一炬。”
  “有这等事?”赵尚书一听此话,多少有糊涂账就此被掩埋的窃喜。
  沈摘反而没有流露出些许的惊讶或憾然,只平静问:“户籍呢?户籍何在?”
  没有百姓户籍,便不知一个人从哪里出生,去到过何处,赈灾、放粮、征收、典狱等等诏令也就失去依据。
  王炎太道:“这个丞相放心,百姓户籍已被转移到别处,完好无损。”
  沈摘玩味点点头:“若这都丢了,本相也救不了你。”
  “这样我们就可以对陛下交差了,”赵大人道,“刺史大人,接下来的几天就请带我们在这城中走一走,了解百姓的生活,有任何困难都不要怕,我一并禀告圣上。”
  “多谢尚书大人。”
  后来的几日,赵炎太果真履行承诺,亲自领沈摘与赵思贤在冀州大大小小的城内游走。
  “委屈二位了,冀州地界太大,想全部走过来,必须星夜兼程。”
  三人一驾马车,王赵两人寒暄,沈摘但靠于车壁闭目养神,如遇市集、骚动或会张目一瞬,第七日,已是离京尾声,不出意外,第八日便该返回京师复命。
  赵大人早没了刚出京师那股子富贵闲散劲儿,连日颠簸,渐渐露出苦相。
  沈摘终于开口主动讲话:“七天了,刺史一直带我们在城里兜圈子,今日就走出城门,去郊外看看。”
  “这…不妥吧,”王炎太为难。
  “不妥不妥,实在不妥!”赵大人抱怨道,“丞相你要吃苦劳烦也体谅赵某的身子骨,我老了不禁折腾!”
  到底拗不过沈摘一张不为所动的面孔。
  如果不是事先知晓冀州有多年欠收,那么这里的农户与诸州的一般无二。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日头高高宣在头顶,正是一天最酷热的时辰,老农光着膀子,下半身穿条已辨不出本色的麻布裤子,仅仅遮体。
  老农放下手中工具,往大树底下的阴凉走去,独留老牛在田里默默劳作。
  赵思贤原不想来,但到了也忍不住表现一番,束手束脚到那老农面前,道:“老伯,去我们车里吃吧,那里头凉快些。”
  谁道这老人抬头瞟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低下头继续吃手里的饽饽,神态冷漠,目光苍然。
  “一时的好意帮不了他们,赵大人莫怪。”王炎太将赵思贤拉到一边低声说,这时,从大树后头窜出三五孩童,浑身脏兮兮,提起手里的泥巴就往沈摘身上扔,沈摘今晨刚换的一袭白袍,泥污在上面显得愈发突兀。
  “田是我阿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你们别想夺走!土匪!”
  “住手!”王炎太上前一步,止主孩童的动作,赵大人认真道:“孩子,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我管你们是谁,天王老子也休想抢我们的粮食。”
  一句“刁民”衔在口中,生生咽下,赵思贤还犯不着跟个娃儿计较。
  那孩童被刺史束缚着双手,动弹不得,沈摘慢慢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道:“你如今这个年纪,该在学堂。既知父辈辛苦,更该向上。或许你瞧不上这些做官的,但再过五年你就会明白,在这田野里你浪费的是什么,穷人家的孩子,唯有科举取士一条路子。”
  孩子不解,歪一歪头,晶亮如野鹿的眸子却不似野兽完全不经驯化,相反,是有情绪与感情的。
  探究着、敌意着、怒视着,就这么毫无惧意地与当朝丞四目相对。
  这时老农吃完了饽饽,也不理面前的锦衣华袍,只抖起沙哑的嗓子道:“走了,鸦儿。”
  一老一少,看也不看他们,朝那头老黄牛走去。
  赵大人面露尴尬,不知接下去要怎么办了,王炎太无奈苦笑一下,勉强算作答案。
  沈摘俯身,拾起地上的泥巴,揉了又揉,方道:“打道回府罢。”
  六月的天,雨说落就落,却也不见大,淅淅沥沥惹人心烦。
  翌日临行之前,赵思贤语重心长嘱咐冀州同僚:“本官已基本摸清状况,会立刻向陛下禀明,如果核查无误,再经朝堂合议,很快就会有结果。这些年为难你们了,来年,来年可待。我也会亲自上书,以亲眼所见为冀州求情,陛下宽厚仁慈,爱民如子,也定不会为难。”
  王炎太郑重一拜,其余官吏莫不感激,终于守得云开。这时沈摘问:“大人一会儿去哪里?”
  “臣先去四县走一趟,与县令们交代交代。”
  沈摘点头,王炎太再一拜,目送京师的队伍离开,待看不到半个影子了,身后随从上前一步,附耳道:“大人,”
  “这里没什么不方便。”
  随从一怔:“是,刺史大人,四位县令已到了,在衙门候着。”
  “怎么来了?”王炎太微有不悦,沉声,“也罢,来了也好。”
  晌午时分,雨仍未停,寂寂然的天色下,衙门外显得格外肃穆。
  街上叫卖吆喝的声音开始大了,冒雨前行,赚得不过是个辛苦钱。
  轿夫压轿,王炎太矮身走出,细目轻做扫视,最终定在一鼎玄色小轿之上。
  “禀大人,来了有一会儿了,带着护卫,小人无法知道里面坐得是谁。”
  王刺史微觉异样,举步朝轿子走去,几在同时,轿帘从内掀开,刺史隔着雨幕看到轿中男人的面孔,脸色一苍。
  是沈摘。
  沈摘瞳孔漆黑,眉宇凛然。王炎太笑道:“怎么是丞相?是忘记了什么又折回来?”而当看到他手里拿的物件,却再也笑不出。
  此刻那册初来之时,由自己亲自呈上的‘暗账’就在沈摘手中时而翻起,时而合拢。
  “大梁开|国之初年号永康,一载前改为平康,沈某要问刺史,何以三年前的账簿上会出现‘平康’二字?”王炎太沉默跪下,也只能跪下。
  “承认吧,这本才是你精心设计的假账!”沈摘霍然间从轿中迈出,居高临下,刺史深深埋头,目之所及,唯有眼前一对布履,及那被雨水冲刷得近乎苍白的地面。
  “起来吧,现在不是跪的时候,想必四位县令已经等急了,去会会他们。”
  所以他沈摘一早就发现了纰漏,只是隐而不发,还让自己领着在冀州逛了一圈儿,想来四位县令也是他召集而至。王炎太算不准,七天的时间这位丞相大人还洞察到什么机密,或者此时,消息已经送到千里之外陛下的耳中了。
  他觉得一切都完了。
  千里同天。
  东宫风雨呼啸,雨柱斜斜拍至窗扉即被打回,反复着,声响愈发狰狞了,婢子嫌烦,伸出纤纤素手将那虚掩的窗页一合,千军万都挡在了外头。
  “太子,这是丞相的飞鸽传书。”黄有德从外面走来,搁了伞,肩头微湿。
  手头的书未放,李勖眼睛仍落在卷上,伸手在案头那册《河源县志》上点了点:“拿去给沈摘。”之后,便不再说话。
  一时寂静,唯熏烟袅袅,笼得人如在雾里一般半虚半实。
  半晌,李勖终于抬首,放下书,对黄有德道:“拿来。”
  黄有德将信轻轻递上前,李勖接过右手一抖,认真地读起,未几,平静如常:“告诉他一切小心。”
  得李勖一句关怀,前方行事如得尚方宝剑,只是这既是殊荣,亦需得冒着大大风险。外人未必想得通。
  黄有德似是调侃,话音里暗带讥讽:“近来朝中常见党论,谁与谁走得近,吃上几会酒,便成朋党,太子与丞相是朋党,与林大人也是朋党,好像谁生来合该就是孤家寡人。”
  言罢摇摇头,知道说得过多,起身拿起火叉去勾香炉的灰,火光一冒,烟又盛起来。
  李勖生来通达,黄有德的意思他懂,却未必想插手。监国的事务要做,北府军需领,边境要守陇右道诸县亦等着收复,如果因人言可畏而束手束脚,反而有许多计划不能亲历亲为。
  简单一算,也就知道舍弃什么拿起什么。
  如此想着,再转身时,竟笑出了声:
  “我记得太子平日并不恋香,波斯使臣进贡的稀罕香料也都让另外两位皇子要了去,如今怎么反倒拈起花来?”
  李勖的手,是提笔执剑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眼下不知何时重新拾起了方才放下的书,看得入神,右手有意无意伸向一侧,拈着一片素色花瓣,在指间翻转。
  那花瓣被拈得太久,以至于渐趋透明。
  细看下,是海棠。
  李勖的思路被打断,抬首忽想到什么,拿出幅书写好的帖子交到黄有德面前:“还有一事托你去办,把这个送到林府。”
  黄有德才看一眼便懂了:“正是跑马的好节气,许多贵人都去过了,太子可是独邀林姑娘一人?”
  李勖笑:“知道还问?”
 
 
第24章 完美信差
  却说黄有德前脚出了东宫,腹中滚痛,想来是昨夜贪那口残酒,今晨起得早且淋了雨所至。
  慌张失措,恐怕要耽搁太子吩咐的差事,远处一打眼,见着个熟人缓缓走来,这才放下心来。
  “司马将军这是去哪啊?”
  “记错了议事的日子,白跑一趟,都休阁了,”司马葳懊恼,“这雨太粘人,去宫外喝口羊汤驱驱寒。”
  “那便好,我这有太子交代的差事,耽搁不得,劳烦将军跑一趟。”
  “这是…”
  “这是太子要送到林姑娘手里的,邀她后日京郊跑马,别传错了话!”黄有德撂下这句,一溜烟不见了。
  “搞什么…”司马葳嘟囔。
  军中时,黄有德在前锋营,他为中军,二人可谓李勖左膀右臂,许多事都有相互通气,辅助帮衬,培养出不二默契。
  眼下司马葳手执请帖,真的仿佛对待自己的差事一般严肃认真。
  他搁置喝羊汤的计划,一出宫门,驾马往林府方向跑去。路过羊杂摊时,店家已经快要打烊了,但是他放弃了喝羊汤的最后机会,毅然决然勒紧马颈,夹紧马腹。
  还没到林府的大门口,便看到一个青衣少年,伫立在外,他面容严肃,打着伞,因为雨水的寒气,鼻头冻得红扑扑的。
  他不认得司马葳,司马葳却识得,这就是林府小公子,林云栖了。
  “这位是?”
  “三公子或许不认得我,但我早听说你小小年纪身手了得。”
  “你究竟是谁?”林云栖瞧见他手上信纸,机警起来,“你来…送信?”
  司马葳点点头:“快叫你家中大人出来。”
  林云栖些许不悦挂于面上:“我就是我家大人,是信只管交于我。”司马葳尚且在狐疑,云栖又道:“我姐与大哥都说了,往后凡是送到林府的信,必须经过我手,换成旁人还不行。”
  毕竟穆简成那厮频频骚扰他姐。
  如果前面几句话,司马葳还疑心是这小鬼在扯谎,可林云栖既搬出了林潮止与林风眠,便是不怕与大人对峙是。
  “太子邀林姑娘后日去京郊纵马,还不拿去给你姐。”
  林云栖眼睛一亮,扯过请柬对了日子与地点,心中大喜,京郊,纵马,心向往之久亦,当下双眼一眯,抱拳一谢:“原来是东宫的大人,云栖有礼了,敢问太子还有什么话要大人传?”
  什么话?司马葳隐约觉得漏掉什么,可是想了许久,想不出,勉强道:“没有了,你去吧。”
  “好嘞,再会!”
  林云栖满心欢喜地奔跑在游廊间,不大儿功夫,就到了二姐院中。林风眠用过午膳,闲闲地坐在檐下听雨。
  一阵脚步声,转过身,是林云栖奔跑来。
  “二姐!太好了!太子他老人家请咱们全家去跑马!”
  离开林府,牵马走上集市,稀稀落落仅剩几个摊位,卖羊汤的店主已经回家了。司马葳满腹遗憾,但是思及就在不久前完美地为太子办成差事,也总算慰藉。
  林云栖的声音闯进脑中,他说‘原来是东宫的大人’,方才只觉得不太对味儿,这时才稍稍反应过来,东宫哪来的大人,只有…
  害!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字
 
 
第25章 抱紧我
  天光放晴,和风容与。
  厩苑旌旗招招,听说太子会来,马政清好场子,亲自选了马,鹰展般列队,翘首期盼。
  东宫禁卫离开皇城,赛马从这刻就开始了。他们一路驰骋,掠过驿站、酒肆,经过滩涂、河溪,一心狂奔,竟有个不分胜负不罢休的气势,到了校场,已打过一场酣仗。
  少年一路从离乱走来,见过他人国破家亡,踏过那关陇战场上无名的皑皑白骨,长成青年,也到底抹不去鞭上那股锋芒。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臣身后这些,都是今年最精壮的马驹,请太子过目。”
  李勖翻身下马,鞭子绕在手中,仆仆风尘身不沾:“不急,你且继续候着。”
  “这是还有人要来?”
  “太子你看。”
  李勖缓缓转身,漆黑的双眼里华光半含,林府的车驾进入场地,微做停顿后发现旌旗的指引,朝这边驶来。
  李勖嘴畔噙了笑:“黄有德,差事办的不错。”
  黄有德张口欲分辨什么,林府的人到了,驻车倾盖,林风眠从窗子探出头来,微微笑:“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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