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勖捏着她的手拉至自己跟前,看着她温声道:“那天我替你梳发,今天换你来为我梳可好?”
林风眠眨眨眼睛:“好啊……”这有多难。不无纯熟地绕到身后,左手执冠,右手执梳。
半炷香后:男人头发原来这么难料理的吗=o=
莫说将发束对折自碧玉冠掏出,这过程中头顶的碎发不能乱不能松,冠与后脑又要严丝合缝,极麻烦。
废了好大劲儿,终是完成,一炷香早化成了灰。
“咱们去哪里?”车上,林风眠兴奋地问。
李勖惯是心有成算,这次出行,早在两日前便计划好路线,因以不慌不忙回答说:“碣石山。”
“好耶!出发!”
谁知一到地方两人便傻了,说好的山呢?怎么成湖了?
问那撑船的老汉,老汉放下长长的船桨,道:“二位就有所不知了,曾经这里是有坐碣石山的,只是沧海桑田,几百年过去,反倒成为一片湖水。”
林风眠有些气馁:“那就不要叫自己「山」来误导游人嘛。”
“姑娘怎知几百年后它不会变回山呢?”老人笑了两声,撑杆而去。
李勖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小脸,将行程由爬山改为钓鱼。
给了附近的渔民些银钱,成功弄到了工具,朝湖中央撑去。
‘“王爷,你看!”林风眠指着一处岸边刻字的石头,“上面写的什么?”
李勖默读片刻,石碑残缺不全,但标识却是他在一簿古籍上见到过的,标识与文字互相作证,几能说明此处原是古老邦国的国界,这石碑,是界碑。
林风眠听后,思索片刻,细腕轻轻晃动琉璃酒杯,笑道:“看来这壶酒有去处了。”
一壶浊酒,尽入湖腹,遥想无名国度,或曾壮丽如斯。
她望着湖水出神,喃喃道:“碣石湖啊碣石湖,我这壶酒能跟你换口饭不?”
然而湖面纹丝未动。
她又道:“瞧我们王爷俊不?你若肯赏我们口饭,我就让他给你笑一个。”
李勖「噗嗤」一声被逗笑,恰在此时,湖面荡起巨大涟漪,大鱼上钩了。
月亮如水,两人围着红泥火炉吃鱼,最终汤也喝光,回到家中仍是意犹未尽。
“我们过段时间还去成吗?”
晚上,林风眠坐在李勖的大腿上,撒娇问道。
望进她明亮的大眼睛,什么要求,他都会应的。
哄她睡下,李勖打水洗了两把脸,将发冠卸下,就也准备上塌睡了。
不料想象中的头发没有像往日一样通顺地垂到肩上,好奇之下,执梳一通,打结了……
原是白日她见疏了许久也梳不通,气急败坏将缠在一起的头发埋了起来……
又看了眼抱着狗子做梦的她,睡得可香呢。
第61章 赤奴
林风眠睡了一觉, 醒来见天还是黑的,李勖未在身旁,却是坐在院中, 膝边脚下俱是打南边传来的书信。
“王爷怎么还没睡?”
他回过头来,看到扒在门框的林风眠,笑了下, 道:“醒了?睡不着。”
“嗯……”她瓮声瓮气地,捡起地上的信, 看了几行,说得莫不是南国琐事, 落款乃沈摘相印。
这几月,沈摘没少干实事, 如今而立之年的他, 愈发显官威了,便是这北戎境地,也偶能听说丞相改吏治的事迹。
他,正在一展拳脚吧。
“本王觉得好寂寞。”李勖忽道。
林风眠怔了下,放下信,小声道:“王爷等着。”李勖好奇,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给自己沏了杯水。
不一会儿, 人出来了,单只余光轻扫,已让他一口茶呛了出来。
远处, 林风眠娇羞地款款走来,身上做得竟是赤奴装扮。
银铃轻摇, 衬出腰肢曼妙,眉心花钿一点,满室生辉。
李勖当初瞧过一眼赤奴,她想想就不是滋味,所以那日回来后,依着记忆做了件一模一样的,因实在接受不了原本的样子,遂将裙子加长许多,仅仅露出脚踝。
她赤足而来,一对玉足小巧圆润,李勖不觉耳朵已经红了。
她走到他面前时,何尝不是也羞得双颊绯红?暗暗后悔当初一气之下生出与那赤奴攀比之心,女人,何苦为难自己!
李勖握住她的手,环住她的腰,渐渐逼近。
林风眠扬起早就准备好的小马鞭,软弱无力在他腿上抽了下:“驾……”奶声奶气的。
学得倒是有模有样。
李勖一把将人抄起,虽知她误会了那句「本王好寂寞」之语。
眼下却想,误会就误会吧,声音沙哑道:“磨人的小东西是后悔方才睡得太早了?”
第62章 找狗
这一通闹到近乎深夜, 林风眠气喘微微地伏于李勖肩头,半晌,忽问:“总这样,若有孩子了呢?”
李勖轻柔地抚着她的背脊,明目半阖,思绪飘得远了, 若是男孩,他授他武艺, 教他立世为人之道。
若是女孩, 长得随娘亲一定很好看,他便天天带她上街炫耀, 待到及笄之日, 提亲的臭小子兴许会踏破门槛,他便一个也不许进门。
“王爷?”林风眠鼻音极重地又叫了他声,是困了。
“那便生下来。”他说完这句,身旁的人已发出浅浅的呼声。
翌日起床,林风眠腰酸背痛,是昨晚闹得太凶了,自己好不容易睡熟, 那男人偏一下一下撩拨她的面庞。
这样很影响人家睡眠的好吗。
待她大眼双睁,他笑得极得逞, 忽地把人压在身子下面放纵,她求饶也不行。李勖是越来越沉迷此事了。
眼下,他不知人在何处, 如此正好,林风眠翻身下床, 简单梳洗就出门了。
李勖来到街上,转入巷子深处的药铺,那三十来岁的掌柜认得他的面孔,恭敬道:“公子来了?我们主子等候多时,随我去小二楼吧。”
来到二楼,掌柜一福身退下,李勖推开包厢的门,便见戎国四皇子端坐于此。
“雍王,别来无恙。”
“四王子的人每日在我家附近出现,眼下就别打官腔了。”
李勖坐到他对面,眼波凌厉道。
四王子不以为忤:“那么我重说,雍王终于肯来了,是本王至诚的结果。”
另一面,林风眠入得花厅,乌娜珠便热情地迎了出来:“快让我看看,好久不见,林姑娘过得可还顺心?”
“托王妃的福。”
“快别这么说!”乌娜珠拉着林风眠转了两圈,从上到下将她穿着打扮夸耀一番,才拉她入内厅,命婢子端上茶点与茶。
她们此时所处是乌娜珠娘家的别院。
乌娜珠的父亲是戎王的(毛日呼那),也就是马车夫的意思,但这位马车夫可不是驾马的车夫这么简单,他掌管整个宫廷的车辆马匹,在以马代步的北境,地位显赫。
这位毛日呼娜疼爱自己的女儿至极,特意为乌娜珠在四王子行宫附近建造屋舍,院中植满太阳花,为的就是女儿什么时候在家中寂寞了,可以出来走走。
林风眠看着屋子中央巨大的香炉,道:“那么我们今日就从赏香品香谈起吧。”
乌娜珠点点头,随后命会书写的姑姑立在旁边,林风眠说一句,她记下一句。
未过半刻,瞧她额前已是川字,说深的只怕玄而又玄,不能领略透彻,林风眠遂命姑姑将先前说的划去,从器具开始重新说起。
香炉,香扫,香道瓶,香氛盘,檀木底座。
乌娜珠渐入佳境,执起一金灿灿的棍状物道:“我知道,这是压灰用的。”
林风眠点点头:“是了,今日就差不多了,你先将我说的背熟会用,我们改日再聊别的。”
乌娜珠将她送至门口,千恩万谢,定好下次「教学」的日子,蹦蹦跳跳地回了娘家。
这是个单纯的人,有时候冒些傻气,却也是可爱的,但愿四王子能体察她的真心,不相负罢。
林风眠当然没有这般好心,或者说,她如今已不会不顾后果的好心。
之所以选择与乌娜珠亲近,她看中的,便是这份单纯。
自己与李勖未来或许会有个家,单他们两人,彼此依偎,过的清苦一些也没什么,但若日后有了孩子呢?四王妃也算万不得已而寻求的庇护吧。
林风眠知道自己想得过早过多,然而刚刚重生回来她在尚能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时候没有未雨绸缪,已使她习惯早做打算。或许这是种病,但胜在心安。
李勖是入夜才回到家中的,头上玄月穹顶,身披冰冷风尘,跨进门就见林风眠坐在院子里默默掉泪。
心道必是怨自己回来晚了,深感不舍,这时她抬起头说,团子不见了。
是那只狗,因走起路来肥肥胖胖不太利索,被起了个名叫团子。
林风眠走时在家中放好食物和水,担心把它困在笼中憋屈了,遂打开笼门,将院门关好,可回来时狗碗里的食物还是满的,水下去一点,狗不见了。
她在家中寻了许久,又去街上寻,仍是见不到,想到如今虽然开春,一早一晚还是冷的很,这小家伙经人圈养,早忘记野性,不知道在何处受冻挨饿呢。
这狗与林风眠生出感情,如今是她的半条命根子,李勖知道这点,也急急寻了一晚上,然而未见成果。
第二日她还是茶饭不思的,想起团子就忍不住眼狂湿热,李勖心疼,哄她喝下一碗粥,自己出门了。
傍晚李勖回来,怀中揣着个小家伙,林风眠看到,惊叫了声,便扑过来,李勖覆手看她笑,命令道:“还不去吃饭。”
“让我抱一下就吃嘛……”她磨他,“就一会会。”
可这回他说什么也不让步,道,“先去把米饭吃了,团子身上有些脏,我去洗。”
完成任务,她终于可以趴在床上看小狗,李勖抽来条木凳坐在床边相陪。
“王爷,我怎么觉着它有点瘦呢?”
李勖抬头,观察片刻,这他倒是没有发现,如今看来,确实比丢的时候瘦了些,经过他善于思考的头脑分析,得出结论:“许是这两天没怎么吃东西,饿着了。”
“喔……”她点点头,“好可怜……”
“王爷,它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见到我尾巴都不摇,还在发抖。”
这会,李勖的分析加快了速度,很快得出结论:“它在外跑了一夜,一定受到惊吓,过会就好了。”
“喔,王爷好厉害,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连小动物都这么了解,真是太了不起了。”
李勖:“……”
她一快慰,随意便拍了通马屁。
“王爷……”
李勖无奈看过去:“又、「又怎么了?」“它的耳朵,为何是立起来的?不是折耳狗吗?”
“嗯……”李勖的头脑迅速分析,忽地,不知哪里一阵哼唧。
“王爷你肚子饿了?”
李勖:这像是本王发出的吗?
二人狐疑渐浓,因这哼唧声愈发地重,最后甚至变成了哀嚎,二人巡着声音摸索,似是从床脚传来的。
“哗——”“团子!”
床被移开,那小团子立刻委屈巴巴地摇晃起尾巴,眼角两行褐色的泪痕,看来是默默哭了许久!
它的一只小后腿,肥嘟嘟地卡在床腿和床板的缝隙,动弹不得,一动便疼。
团子既在这里,那床上的又是谁!
林风眠看向李勖,李勖即刻把眼睛错开,干咳了两声,道:“本王有些饿了,先去用膳。”
当然走前还是要把床挪回来的,可他弯腰使劲儿时,总觉得后面有六只眼睛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碍于狗爹将团子认错,林风眠一天都没让李勖抱娃。
不过她也甚感缘分这东西太神奇,第二只狗除了耳朵与团子不一样,其他地方简直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还是说两只本就是一母同胞?
因它是立耳,所以被起名为犄角,养在家中。许是有童年流浪的经历,犄角胆子总是很小。
但生活经验十分充足,水碗里没有水了,傻团子欲去井中饮,为此差点成为汤泡团子,犄角会狂吠警告。
又过了段日子,两只狗也有渐渐大了,竟然脱胎换骨,长成狼狗,有时一家人驾车出去玩,林风眠着华服,披着红色的斗篷,一手牵一只,别提多拉风了。
近来戎人喜食猪肉,与南梁结交以后,两邦通商,南国的物产渐渐在北境受到百姓的欢迎。
终于可以不再一日三餐俱是牛与羊了,林风眠晚上做了全猪宴,在李勖面前好一顿显摆厨艺,可到最后,李勖发现她往自己碗里夹得最多的还是猪肝。
夜里,搂着她,问她为何。
“因为听老人说,猪肝补眼睛呀,王爷眼神不太好。”她说得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