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这项浩大的工程,谢初静叹为观止:“岑族长实乃奇人也,不该困于此地,该为国效力才是。”
岑文俊笑着摇手道:“谢校尉过奖了,雕虫小技不足挂耳。”
妙菱一脸骄傲,岑家的长辈这么出色,让她也觉得与有荣焉。
宋疏桐就不像谢初静那么委婉了,一通彩虹屁把岑文俊吹上了天,因为这虽然表面上是岑文俊想出来的办法,但归根结底是她写书的时候想出来的办法,夸他就是夸自己。
岑文俊架不住宋疏桐一套又一套的说辞,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你这姑娘也太会说话了,说的也比唱的还好听。”
妙菱佯装严肃道:“阿爷,你这么说我可就不答应了,我家小姐明明说了几句大实话而已。”
两人一唱一和把岑文俊逗得大笑起来:“今天早上这是喝了蜜了么,两个丫头嘴都这么甜。”
谢初静和岑子昂禁不住相视一笑。
出口打开后,为了确保安全,岑子昂先出去了一趟打探消息,回来跟宋疏桐和谢初静汇报道:“沙塔国的大军已经退了,但是听说邵世子暂时还在边境没动,应该是在等兵部的命令吧。”
提起邵浩广这个人,谢初静赞赏道:“目前按兵不动是对的,自古兵不厌诈,就怕敌方表面上退了,实际上在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他跟延苍 * 峻已经沟通过数次,大致对皇后和邵洪海的计划有了了解,也确定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没有参与其中,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岑子昂又道:“我还打听到一件奇怪的事,外面都在传言……”他觑了一眼谢初静:“都在传,说太子殿下以身殉国了。我们出去了,是不是要澄清一下。”
宋疏桐道:“不用澄清,这是好事儿啊。”
岑子昂:“老大,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谢初静宠溺一笑:“你家老大说得很对,我本就怀疑有人想杀我,现在幕后主使以为我死了,反而是好事,回京的一路会安全很多。”
岑子昂又道:“我虽然没有跟阿爷说过殿下的身份,但殿下能跟沙塔国三王子平起平坐地的对话,我阿爷已经猜出殿下绝不是一个校尉这么简单,他说会从族里挑几十个可靠的精壮汉子送我们回京。”
经过这几日的努力,山谷的出口已经完全打开了,出谷的各项物资也都准备停当了。
岑文俊心中大约明白谢初静的身份不简单,他跟皇帝同姓谢,想必是皇亲国戚勋贵之家的子弟,绝不会是寻常军官,就算不能他们岑家正名,将来在外头,岑子昂也少不了要他照拂。
于是岑文俊从族里精挑细选了几十个稳重能干的壮年男子护送,因为一线天太窄,为了把马车这样的大件弄出去,特意把车厢车轮全拆成零件,出去再组装起来,总之为了让孙儿路上舒服点,岑文俊使出了浑身解数。
宋疏桐高兴道:“那就太好了,我们几个人可以打扮成走商的老板,这些大兄弟们就假装镖局押货的师傅们,正好掩人耳目,替我谢谢岑族长。”
谢初静对岑子昂颔首微笑:“你们岑氏一族的事情,日后我自会有安排的。”
岑子昂感激地拱手:“多谢殿下。”
谢初静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
延苍峻落下悬崖之前就受了重伤,掉下来之后又断了几根肋骨,幸亏遇到了岑文俊,才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命,此地离京城千里,不知道他的身体能不能承受旅途劳顿之苦。
于是他问宋疏桐道:“我们这边没有问题了,刘小姐那边如何,可以启程了吗?”
宋疏桐听见他提刘溪诗,眼皮一跳,弱弱道:“不清楚啊,我这几天忙着准备出去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去看她 。”
其实也不光是忙,她主要是有点心虚,还尴尬。
虽说是刘溪诗主动提的分手吧,但是她跟刘溪诗毕竟是姐妹,自己接盘了姐妹的前男友,说出去总觉得怪怪的,听说有一些女生很介意这种事情的。
谢初静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心下奇怪,以她对刘溪诗的关心程度,不该几天不去看一眼啊。
好在妙菱解了围:“小姐这几天忙,所以都是我去看望的,好在有刘小姐一直悉心照顾那位王子,又有阿爷妙手回城,目前已无大碍了,不 * 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完全复原只能安心等待日子到了。”
谢初静思做了决断:“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就启程吧,已经在山谷中待了快十日,不宜再拖了。”
岑子昂和妙菱出去忙着准备了。
宋疏桐也想走,谢初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轻轻一带就把她拽到自己大腿上坐着:“你怎么了,提到刘溪诗的时候,你的表情有点古怪。”
宋疏桐:“……”
不是都说直男没眼力劲儿吗,这家伙的眼睛怎么这么毒辣。
她想了想:“我有个不情之请?”
谢初静拿鼻尖贪婪地蹭她的耳垂:“一万个我都答应你。”
宋疏桐期期艾艾道:“我们能不能暂时不要在大家面前表明关系啊,等回了京城再说。”
她说完很紧张地看着谢初静,担心他会误会,是她不在乎他。
宋疏桐之前实习的时候见过一个这样的妹子,明明交了男朋友,却从来不肯在别的男生面前承认自己已经恋爱,没事还喜欢在朋友圈发一些孤单寂寞冷的句子求安慰,藏藏掖掖的样子,让人觉得爱的不够坦荡,仿佛还在左顾右盼等待更好的。
当时宋疏桐发誓不做这样的人,要敢爱敢恨,坦坦荡荡。所以现在她提出这个要求,并不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而是出于另一重考虑。
回京这一路上,谢初静免不了要跟刘溪诗朝夕相处,刘溪诗现在满心都是延苍峻,宋疏桐并不担心他俩的爱火死灰复燃。
但是如果说出来的话,那场景想想就跟尴尬,前女友带着现男友,前男友又交了新女友,新女友和前女友还是亲密无间的闺蜜,前男友和现男友曾经是对手,现在是盟友……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宋疏桐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了,她决定先不公开这件事,回到京城再说,到时候就算尴尬,大家都可以像鸵鸟一样躲在自己家里不见人。
宋疏桐怕谢初静会反对,又小声道:“我知道这样会让你难堪,但我真的有苦衷。”
没想到谢初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只是私相授受的,回到京城之后,我会让礼部正式过府提亲,给你堂堂正正的名分,让你永远站在我身边。”
宋疏桐连忙澄清:“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什么名分不名分的啊,搞得我跟逼婚似的,只要你是真心喜欢我就行了。”
谢初静看着她的眼睛,坚定道:“也许你不在乎,但我一定要给,作为一个男人,要是我连名分都不敢许诺给你,那我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你。”
宋疏桐一怔,先是鼻子发酸,然后一点甜蜜在心尖慢慢荡漾开来,她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瘦削的面颊上狠狠亲了一口:“行吧,那我信了你的邪。”
宋疏桐觉得,虽然谢初静说得这些话,听起来特别土,特别封建,但是当你喜欢的男人哭着喊着说要娶你, * 要给你名分,要对你负责任,真的挡不住心里齁甜啊。
第106章 106
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 大家准备出发,到了离谷那天,宋疏桐特意叮嘱岑文俊,他们走后一定要把入口再次封好, 免得生出意外, 他们若是回来的话, 会事先从百丈崖上传递消息的。
谢初静和岑子昂换上了商人的绸缎衣裳, 岑氏族人赶着货车, 扮成商队的样子。
队伍里还有两驾带车厢的马车,小的那辆坐着宋疏桐和妙菱,宽敞点的那辆宋疏桐硬让给刘溪诗和延苍峻了, 这两位一个伤员一个孕妇, 都需要重点关照。
一行人上了官道, 因为大军驻扎在此处, 官道上来来往往运送物资的车队非常多,一般都是卸了货之后再买些当地土产回去经销赚钱的, 所以他们这一队混在官道上并不显眼。
宋疏桐想着他们几个有车坐有马骑,岑家的兄弟们却都是跟着走的,这么久了, 恐怕很累, 便趴着车窗叫谢初静:“小谢,叫车队休息一会儿吧。”
正在吃花生的妙菱差点被卡到:“小姐,你怎么能这么叫呢?”
宋疏桐回头反问道:“那我该怎么叫, 难道叫太子殿下, 是怕杀手们听不见么。”
妙菱无奈道:“你这一声小谢,听着就像叫咱们府上的长工似的。你可以叫当家的、掌柜的,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叫老爷啊。”
正好谢初静策马到了旁边, 听了这一句,笑道:“那便叫当家的。”
宋疏桐翻了个白眼:“老谢!”
谢初静:“……”
车队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停下来休息喝水,宋疏桐跳下车,把谢初静拉到一边僻静的地方道:“这一路上路过好几个驿站了,怎么这么平静啊。你大小算是个太子,按理说,死了得算国殇吧,怎么一点动静没有,没见一家挂白皤的?”
谢初静故作气恼地捏她脸蛋:“什么叫大小算是太子,我从小到大都是太子。”
宋疏桐躲开他:“别闹,说正事呢。我的意思是,等到了下一个驿站,要不然咱们给驿丞塞些银子打探一下,这么反常我心里真的没底。”
谢初静又恋恋不舍地捏了捏她的耳垂,要不是这里不方便,他真的很想亲亲她。
“你不懂,这种事情会封锁消息很正常,这时候朝廷即使有什么动作也是暗底下的动作,不会有任何风声传出来的,那帮阁老们万事求稳,他们一定要事情有了定论,商量好怎么办,才会发布消息,不然民心不稳。”
“这么大国家,治国理政求稳也没什么不对。”宋疏桐思索了一会儿,又着急道:“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更得快马加鞭回京城了,万一那些坏人动作快,把立新太子的诏书都搞出来了,不就糟糕了,到时候君无戏言,皇上也不好说撤销就撤销啊。”
谢初静沉声道:“我信得过我父皇,他不亲眼见到我的那具假冒“ * 尸体”,是不会发讣告,更不会换太子的。照目前的情况看,邵浩广还在沙北郡,并未扶灵北上,咱们时间充裕。”
说完他对着宋疏桐促狭一笑:“放心吧,太子妃的位置一定会是你的。”
宋疏桐左右看看附近没人,踮起脚尖去拧他英挺的鼻梁,故作生气道:“你讨厌死了,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谢初静笑着躲开:“可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就喜欢看你撒娇。”
两人正说着话,官道上突然由远及近,响起了激烈的马蹄声,宋疏桐踮脚去看,一行人着短打劲装,骑车马飞奔而来,又径直往北而去,官道上留下一阵烟尘。
宋疏桐扇扇鼻子前的灰尘,咳嗽了一声,奇怪道:“这些人的马怎么跑的这么快,明明上面坐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个个一百来斤,马还能跑得就跟插了翅膀一样。”
谢初静收回目光:“因为马上的人会轻功。”
宋疏桐疑惑地踮脚看向那些人离开的方向:“这么说,他们都是江湖人士了,看这个方向,这些江湖人士应该是打算去沙北郡,他们想要干什么”
谢初静摇摇头,淡淡道:“不知道,不过他们的阴谋诡计总归是瞄准皇位的,不管他们现在往哪儿去,最终都要往京城去,你说的对,咱们可能要加快速度了。”
谢初静心里明白,这时候,他的死讯应该已经传到了京城,皇宫虽然秘不发丧,朝野上下知道此事的人一定不少了,好比水面上虽然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所以这种时候,这些江湖人的集结,就显得很不平常。
他沉声道:“不过咱们不能再走官道了,不安全。”
宋疏桐点点头:“这个难不倒我,我带大家抄小路。”
*
邵洪海的老婆小殷氏,原也是名门之后,先帝时候左丞相殷阁老的幼女,只可惜她是殷阁老的老来得女,她出生的时候,殷阁老已经赋闲在家,她还未长成人,殷阁老已经驾鹤西游,因而她嫁的便不如先头几个殷家盛时出嫁的姐姐。
她嫁给了邵洪海,虽然名义上是嫁入了邵家,也是滔天富贵之家,皇后的母族,可小殷氏心知肚明,自家男人是庶出子。
平日里在婆家,她自觉比不上大嫂罗氏,人家可是正经侯爵夫人;回到娘家,又觉得比不上其他嫁给嫡子的姐姐在公婆面前得脸;呆在自家,男人又不成器,成日里赌博喝酒和一群江湖痞子混在一起,还一天到晚往家里抬小妾,日子过得别提多怄气了。
跟着邵洪海一起到了沙北郡,远离了婆家娘家,她反而落了个自在。
在京城的时候,被御史台盯着,邵洪海寻回来的那些个狐狸精,她明明恨得要死,却不敢下死手。
现在好了,这地方女人堆里数她地位最高,她说一别人不敢说二,邵洪海前脚弄进来一个年轻的贱货,她后脚就给打死了扔到戈壁滩上喂狗 * ,可算是泄愤了。
反正邵洪海懒得管这些,他只要最新鲜的女人,三天一过,换了口味,根本不在乎前头那个是死是活。
奶娘匆匆来报告:“太太,老爷吩咐人把库房里的金条全搬出来装车了,又让教书先生给两个小少爷收拾行李,好像要把少爷们送到沙塔国去,这两天家里还来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人。”
“啊?他要把我儿子送到哪里去!”正对着光仔细欣赏城中赌场刚贿赂来的一对翡翠镯子的小殷氏大吃一惊:“我得问问去。”
小殷氏匆匆赶往书房,正好遇见邵洪海出来送客,他身边有不少男子,看样子全是武林中人,见她过来,俱是拱手道:“见过嫂夫人。”
邵洪海介绍道:“这些全是我素日里交好的兄弟。”
小殷氏心里奇怪,但邵洪海从年轻的时候起就是京城有名的混混,认识些江湖人也不奇怪,尽管心里不耐烦,为着老爷的面子,陪着笑脸道:“既然是我家老爷的兄弟,那便是贵客了,妾身去备些薄酒,贵客们多住几日。”
其中一人道:“多谢嫂夫人,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待事成之后再痛饮庆功酒不迟,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