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银河为之动容,令四月为其驻足;
令一个男孩心甘情愿地,魂牵梦萦一生。
男孩探过座椅间隙,于炽烈的、亚利桑那的阳光和戈壁中与她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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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北半球的夜变得很长,天将黑不黑,沈昼叶裹着棉衣探出头去,望向戈壁滩上,即将沉入山脊的夕阳。
“我们什么时候到呀?”沈昼叶趴在窗边问。
陈啸之看了下手机,估算了下道:“快了吧,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在金曼住一晚上。”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中的时候?”
沈昼叶问得突然,陈啸之微微一愣:“你是说哪些?”
沈昼叶想了一想,道:“零八年十月左右,你住院的那几天。”
陈啸之眉峰扬起:“嗯?”
“你还不记得呀,我偷偷去看你,”沈昼叶笑了起来:“去路边小摊子给你买水果,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总是在小摊儿上花好长时间……”
陈啸之眼睛弯弯,像月牙儿。
“……然后每次往医院去的时候,”沈昼叶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怀念道:“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吧。”
陈啸之从后视镜里看她。
“——就这么一大抹红。”她对着天比划了一下:“中间儿一个大蛋黄往下沉,就像往番茄汤里下鸡蛋一样……然后我在公交车上拉着扶手晃晃荡荡,心里怎么都不明白,班长为什么会拼了性命去救我。”
陈啸之正要说话,沈昼叶突然道:“还有。”
陈啸之:“你说。”
沈昼叶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淤堵的问题:“陈啸之,你住院的那七天,是不是假的?”
“……”
沈昼叶谨慎地求证:“我还记得呢,陈啸之,你床头那时候连个吊瓶架子都没有,我去了好几次都看到护士对你翻白眼,而且你追我的时候能跑能跳的——你是不是赖在那了?”
陈啸之:“……”
开车的陈啸之面无表情:“你是不是想步行回旧金山?”
“——你又舍不得赶我下去。”女孩子理所当然地穷追猛打:“快说。你是不是赖在那不走,被护士姐姐讨厌了?”
“……,”陈教授毫无愧意:“我就坚持没出院而已。”
沈昼叶说:“不要脸。”
“…………”
然后她又好奇地问:“所以医生是什么时候让你出院的?”
陈啸之沉默了很久,说:“……缝完针当天下午。”
沈昼叶:“……”
陈啸之道:“门诊上就撵我走了,我坚持要住院留观。”
沈昼叶瞠目结舌……
“我被你骗了这么久……”女孩子颤抖着指他,难以置信道:“之前宿舍夜谈我室友都说我被骗了,骂我是个傻子,我还坚决袒护你,我和他们讲陈啸之不是那种人,只是身体恢复得跟狗一样快……”
陈啸之怒道:“谁他妈是狗——我住院是不得已好吧?”
沈昼叶也生气:“谁逼你住院了?”
陈啸之羞愤欲死:“……我想让你来探一次病不行吗?!”
黄昏霞云火红,群山燃烧,正要逼问的沈昼叶感到自己的脸也发了热,像迎面扑来夏日温热的雨。
“我生怕你不来了。”他怒气冲冲又窘迫:“当时我对你太坏了,你讨厌我都正常,我就想把你骗到医院来,一是你同情我,二是有机会和你道歉,能把我们的关系推到正常的……”
“……正常的轨道上来。”他声音变小。
沈昼叶:“诶……?”
“那时候我……”陈啸之在沉入地底的夕阳中难以启齿地说:“经常在窗边偷偷瞄,卡着我们放学的点儿等。坐在窗边,就等你。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沈昼叶笑了起来,脸却红成了一朵凤凰花。
“到金曼还有好久呢。”陈啸之欲盖弥彰地道:“你先休息会儿吧。”
车上的对话有一点好处。
对话可以随时开始又随时停止,世界在他们面前展开,在那条推开世界画卷的路上,一颗心正靠近另一颗心,他们从未如此贴近,毫无隔阂,直到再无隐瞒。
一片寂静中,陈啸之问道:“叶叶,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么多年里,他从没问过这种问题,但是沈昼叶就是明白,这几个字在陈啸之总爱沉默不语的心口里头,憋了许多年。
——「那年我对你这么坏,这么幼稚,你怎么会原谅我?」
沈昼叶:“……唔。”
“我也说不明白,”女孩子诚实地说:“不过我觉得我喜欢你的时间,其实非常非常早的。”
陈啸之:“?”
“当然啦,一开始是很纯粹的,不是男女之情。”女孩子急忙补充道。
“只只,我仔细回忆过每一个细节,可以告诉你的是——”
“从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非常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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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啸之颤抖着抽了口气,揉了揉眼皮。
那时浩瀚的美洲大平原上空无一人,犹如宇宙终结的末日,万古如长夜,夜空升起一轮启明星。
沈昼叶回答完就趴在车窗边发呆,距离他们今晚的目的地Kingman还有近半小时车程,她看了许久窗外,又觉得有点饿,去后座扒拉东西吃。
她转过身回来时,瞥见陈啸之眼眶中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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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利桑那州的金曼市位于大戈壁的正中,是个人口不过三万的小城镇,也是横跨美洲的旅人所能遇到的、为数不多的落脚点之一。
天沉沉地黑了,夜空繁星点点,圣诞夜。
下车前陈啸之亲手裹好了沈昼叶的厚棉服,毫不客气地拿围巾把她缠成了一个球,最后拽着她的围巾,用力吻了她一下。
然后陈啸之捧着她的腮帮,茫然地问:“车厘子都能吃满脸?”
沈昼叶瞬间脸红,要擦嘴唇上沾的果汁,却又被陈啸之凑过来,在女孩子唇上满含爱意地吻了吻。
镇上路灯依稀亮着,黑暗如水柔和,包裹着那辆风尘仆仆的吉普。
“没什么好吃的,”陈教授勉强地说:“今天凑合下。”
沈昼叶脸都要熟透了。
……
他们在金曼的一家墨西哥菜馆里凑合了一顿晚饭。
那餐厅很一般,然而金曼就这么大的地方,也没有更好的餐厅了。沈昼叶很不知死活地点了个不去辣椒的塔可,差点被辣得告别美丽人间。
陈啸之嘲讽她,然后把塔可接过来,拿自己的菜给她吃。
餐厅的人还不少,还有许多年少情侣,应该是当地公立高中的。年轻的小情侣中女孩挑染着头发,穿着个厚毛衣火辣身材都呼之欲出,男孩则个个人高马大,敞怀穿着夹克,一看就是jockey系,及其社会。
沈昼叶颇不是滋味地看着那些小情侣,陈啸之注意到她的目光,问:“怎么了?”
沈昼叶用勺子舀牛柳吃,答非所问地扯:“陈啸之,你看,美国受欢迎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
陈啸之:“啊?”
“——头发要漂亮。”沈昼叶一二三四地归纳:“身材也要好,她们会穿显身材的衣服,上学的时候化很精致的妆,很少做作业,天生带点恶霸倾向,更重要的是混得开……所以所有人都觉得她们很有魅力,这些女孩儿在毕业舞会上,总能和足球队啊篮球队啊冰球队……队长他们跳舞。”
陈啸之端着酒杯晃了晃,等着沈昼叶下一句话。
女孩子认真道:“男生也有受欢迎的模式。我曾经有留学生同学和我说‘我有时候分不清那男孩cute or just tall’,所以要高,家里要有钱,会玩,还最好是个运动员Alpha,否则会被当成书呆子……”
陈啸之莞尔:“私校受欢迎定律吧?”
“是。”沈昼叶诚实地说。
“八九不离十。”陈啸之漫不经心地给她倒茶,道:“——不过我也补充条,还得有点儿领导能力,否则有钱的人会被当成团体里的冤大头。也是私校不成文的规矩之一。他们看人下菜碟的本领可是一流的。”
沈昼叶:“……”
沈昼叶终于下定了决心,问:“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挺受欢迎的?”
这个问题——陈啸之眉峰饶有趣味地挑起,两指摩挲眉峰:“你是指哪些层面?”
沈昼叶直觉觉得陈啸之挖了个坑,但她又躲不开,支支吾吾道:“……各种……各种层面。“
陈啸之玩味地看着她,缓慢道:“我有很多朋友。”
“……”
沈昼叶不好意思地嗯了声,示意他继续讲。
“——多少算中心人物吧。”陈啸之故作谦虚态,避重就轻:“那些人蛮尊重我的。家里有钱和个子不用说了……会玩这一条?应该也差不离;哦对,阿尔克那两年校篮球队队长也是我。”
果然,和我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沈昼叶耳根都红透了,羞耻地讲:“还……还有另一方面啊。”
陈啸之得逞地笑了起来。
“你是说什么东西?”陈少爷越笑越恶劣:“——还有什么方面呀,叶叶?”
沈昼叶心想狗东西给爷把你三十七个前女友交了……
当年沈昼叶提分手,无论前男友怎么哀求都不予退让,如今前男友险恶地挖了个大坑,往坑里放根儿胡萝卜,她没咒念,只能上赶着往里钻。
这就叫报应。
沈昼叶深吸口气:“就……异性,那、那方面啊。”
羞耻至极,耳朵都红透了。
第132章 真相模模糊糊浮现,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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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叶说完就想把自己就地掐死, 陈啸之听到笑了起来,跟只偷了腥的猫似的。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回答这问题——
——可下一秒, 夜空中嘭地一声!
沈昼叶一惊, 侧过头望向窗外。漫漫戈壁尽头夜空辽阔, 山巅之上烟花绽开又泯灭,像万寿菊随水飘开,接着下一朵成为火种,在荒凉戈壁之上,砰然点亮繁星漫漫的夜空。
极其震撼, 世间再难见此等美景。
餐厅里瞬间炸了锅, 陈啸之吃惊地看着那团烟花, 然后伸出手来, 与沈昼叶十指交握。
沈昼叶攥了攥陈啸之的手指,在灯火中巴巴地看着他, 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最好把自己三十七个女朋友全供出来在让她决定到底是杀还是留,可是陈啸之见了她的眼神后,极其矜持地以下巴一努,示意她去看烟花。
沈昼叶:“……”
大地辽阔,夜空燃烧,茫茫天地间, 沈昼叶突然好奇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大罗金仙,如今摊上这么个狗比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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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他们从餐厅出来,沿着空荡荡的小路回他们所住的酒店。金曼城很小,因此说是套房酒店,其实只是比汽车旅馆条件稍好罢了。
车停在酒店门口, 沈昼叶在车里翻找,从后备箱里抱出上午买的睡衣。陈教授这条狗虽然没打算做人,却在逛超市买横跨美洲的食水时顺便买齐了睡衣眼罩颈枕……还有香薰灯,贤惠至极,谁都没法理解的程度。
沈昼叶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香薰灯,又看了看陈啸之。
陈啸之冷漠道:“看我干什么,我不用这个。”
然后他问:“不然我给你把香薰灯扔了?”
沈昼叶:“…………”
沈昼叶心想坏蛋,抱紧了香薰灯,又把眼罩拽了出来。
“要不是你这个挑剔鬼,”陈啸之抱着胳膊,毫不留情嘲道:“我会买这玩意儿?”
被戳中劣根性的沈昼叶哼哼唧唧,不吭声,抱着睡衣眼巴巴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带我去睡觉。
陈啸之道:“……”
陈啸之:“看我做什么?你怎么老跟小孩一样——”
他说着凑过来,在沈昼叶头上用力地揉了揉,说:“酒店都得别人带着进,我他妈到底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晃悠这么多年的?”
他说话一开始凶神恶煞,可后面却忍不住开始笑。
于是沈昼叶也笑了起来。陈啸之接过女孩子手里的乱七八糟的睡衣行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示意她跟上自己,带她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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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昼叶实在累得够呛。
她昨晚在车上折腾得腰酸背痛,今天又颠簸了上百公里,哪怕是个普通人都要累坏了——沈昼叶的体质还格外差,连八百米都跑不下来,几乎都要裂开了。
陈啸之大约知道这一点,开了个带浴缸的大床房,体贴地让她先泡个痛快,然后自己抱着自己的平板,联系朋友,告知他们自己这场临时起意的远行。
浴室里雾气蒸腾,浴盐令水泛出紫罗兰色,沈昼叶觉得自己像个茶包,热乎乎地泡在浴缸里,将浑身的酸痛与疲惫泡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