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星球酥
时间:2021-02-12 00:49:55

  沈昼叶:“……”
  沈昼叶一想陈啸之,眼眶又是一红,她用力揉了揉眼睛,说:“你问这个干嘛?”
  张臻道:“我就挺在意,他今天是当着我的面,用中文把你叫出去的。”
  沈昼叶:“…………”
  陈啸之说中文有什么奇怪的,他那口京片子才烦人呢,沈昼叶擦擦眼角,难过地抽噎一声。
  “我一直没戳穿过他,”张臻犹豫道:“都一个月了,他早上见到我就不冷不淡一句‘good morning’,中午吃饭见到我就一句不咸不淡的‘hi’,完全没有半点中国人样儿,今天早上……”
  沈昼叶:“……”
  张臻:“……”
  张臻沉默了许久,关切地问:“到底怎么了?”
  -
  沈昼叶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她甚至失去了诉说的能力,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懂陈啸之是什么意思,陈啸之那一句‘你跟他还不如跟我’是要做什么。
  夜深人静,沈昼叶没有开灯,孤独地坐在电脑前,空白地看着自己亮起的的电脑屏幕。
  是潜规则还是包养?还是只是说着有趣,单纯地想要羞辱她而已?沈昼叶苍白地想——片刻后她痴痴地笑了起来,想起在最后陈啸之让自己滚回去。
  ‘——够了,滚出去。’脑海中陈啸之的声音极其冷淡。
  沈昼叶甚至觉得自己像个物件,她看着屏幕,只觉得鼻尖有点发疼。
  下一秒钟,她手机嗡嗡地振动,亮了起来。
  沈昼叶眼前还有点发花,定睛一看,居然是陈啸之打来的电话。
  沈昼叶:“……”
  他平时都是发微信的,沈昼叶无意识地瑟缩了下,然后在黑暗中将电话接了。
  “喂……?”沈昼叶颤抖着道:“……老师,怎、怎么了?”
  电话里,陈啸之冷淡地说:“东西改完了没有?”
  沈昼叶又难受又崩溃,小声说:“还、还没有,我马上去改。”
  “是问题很大还是什么?”陈啸之语气犹如冰锥一般:“我上午十点钟给你讲完,晚上十一点了你还没做出来?你一整天做什么去了?”
  沈昼叶几乎都带上了鼻音,发着抖对电话里的陈啸之道歉:“……对不起,我明天做好了给……给你。”
  陈啸之冷漠地说:“明天你有别的事儿。”
  沈昼叶:“……?”
  陈啸之:“亚太先进物理峰会APAPC在月末,印尼。明天你自己去使馆把签证办了。”
  沈昼叶一呆:“是……让是我去听吗?”
  “不然,那让谁去?”陈啸之漠然反问:“今年invited speakers里有我,年初定下来的时候我就办了签证了。你没办的话明天去趟旧金山。”
  沈昼叶心情终于明朗了一些。
  所谓的学术会议,本质就是吃吃喝喝玩玩,无论是谁参加,其实都是在花着经费快活。
  沈昼叶研究生入学以来没参加过国际学术会议,办在国内的会议倒是参加过,国际会议她小老板不带她——嫌贵。何况沈昼叶又是组里挑大梁的劳模,她国内的小老板不愿意让她走开,几乎没有过这种经历。
  没想到在陈啸之手底下还是有这种福利的。
  印尼这个地方……沈昼叶想了想,好奇地问:“……巴厘岛?”
  陈啸之嘲道:“做梦呢?你梦里真是什么都有。”
  “会议日程表一会儿发给你,”陈啸之疏远地道:“今晚把我布置的东西做完,明天五点前从旧金山回来。”
  沈昼叶一愣:“……为什么?”
  五点前回来其实有点吃力。
  然后,她听见电话里,陈啸之奚弄、而又带着轻蔑的意味开口道:
  “还能做什么?”
  “——一起吃个晚饭。”
 
 
第70章 怎么样,和我再试试?……
  -
  ——他要和我一起吃饭, 是什么意思?
  沈昼叶坐在回帕罗奥多的公交车上,那公交车晃晃荡荡,穿过空旷辽阔的公路。
  金黄夕阳洒落满车, 沈昼叶坐在公交车的后排, 蓬松柔软的头发抵上车窗玻璃, 无尽的光将她柔软的头发映得温柔明亮。
  这趟公交车人不算多,但却也坐满了客车,都是赶路的人——她身边坐了一个胖滚滚的波西米亚老太太,年龄恐怕五十多岁了,头上还扎着色彩斑斓的丝巾, 像个神婆。
  她圆滚的身躯将位置占得满满当当, 甚至还挤压了一点沈昼叶的生存空间。
  “……”
  她礼貌地让开些许,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陈啸之没说别的,只给她发了个孤零零的地址, 没多说别的, 意思就是让她自己过去。
  “……孩子。”
  一个声音忽然道。
  沈昼叶一愣,抬起头来,发现是她旁边坐的波西米亚人妇女。
  那女人一口产自美利坚南方的烤鸡味英语,皮肤微黑,眼睛黑白分明。
  她看着沈昼叶,温和地问:“孩子, 你为什么在叹气——你上车以来就没停过。是今天做事不顺利吗?”
  沈昼叶呆呆地问:“……我叹气了吗?”
  波西米亚人——那个老奶奶,温柔一笑,道:“叹了,而且很多声。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我愿意听听看。”
  沈昼叶笑了笑, 说:“都挺无聊的,不应该浪费别人的时间。”
  “你说说看,”老太太温暖地道:“这趟车才刚发不久,我们时间也充裕得很。你应该也是在帕罗奥多下吧?亲爱的,来点巧克力,什么难过的事情都会忘记的。”
  沈昼叶:“……”
  那老太太从自己缀满流苏的小皮包里摸出一板巧克力,掰了一小块,递给了她。
  “……我爸爸,”沈昼叶捏着被晒得有点融化的巧克力啃了两口,忽然在阳光中笑道:“——他以前也对我这么说。”
  沈昼叶:“……他说吃点糖就会好起来,就算考试考的不好不开心,爸爸也会带你去吃冰淇淋,吃完我们就当做这些事从来没发生过。”
  老太太温柔地点了点头。
  然后沈昼叶说:“……小时候觉得每一件事,最后都会得到妥善的解决。”
  “考试没有考好,总还有下一次机会,而下一次一般不会考的太差,”沈昼叶笑着摇了摇头:
  “和朋友吵了架只要道歉就可以恢复如初。特别想要的玩具可以和爸爸妈妈打赌,只要赢了他们就会买回来,所以每一样想要的东西我最后都会拥有,如果哪里出事儿了的话,最后也总会有一个happy ending。”
  “小时候,总觉得事情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来的。”
  沈昼叶笑道:“可是现在这个岁数就会发现,我想要的我永远也得不到,我过去的理想和我有着如天堑一般的鸿沟,人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老太太又将巧克力往前伸了下,见沈昼叶不吃,又把它收了回去。
  沈昼叶在温暖的阳光中,带着一丝绝望说:“我现在毕不了业了。”
  头上扎着丝巾的老太太愣了下,粗糙手心在沈昼叶的手背上拍了拍。
  沈昼叶不想影响到听客的心情,只温和又苍白地讲了讲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连带陈啸之的事情也一起——陈啸之对她的冷淡,和那天的羞辱,晚上还要和他一起吃饭。
  然后沈昼叶温和地笑道:“……我有时候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我一觉醒来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还在小时候的某个课堂上。”
  老太太一顿,温和地说:“——所以你想改变过去。”
  沈昼叶道:“It’s just a metaphor……”
  老太太温和地看着沈昼叶,沈昼叶稍微停顿了一下。
  “……确实,”沈昼叶终于点了点头,苍白地笑笑:“我想改变过去。”
  那吉卜赛老太太丝巾边缘的珠子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平和地道:“可是事实就是,无论如何后悔,你都活在当下——能够改变的也只有当下的一切。”
  沈昼叶想起通信的本子。
  那是她能够改变过去的唯一方式,可是她却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有这样的能力——这已经超出了任何人的理解范围,更没有任何理论可言。
  她只是温温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的父亲,”那个老太太忽然道:“是过世了吗?”
  沈昼叶点了点头:“他已经离开我们所有人十年了,我来前刚给他上了十年坟——就是我们国家祭奠亡者的习俗之一。”
  是啊,沈昼叶想,已经离开十年了。
  这十年里离开小昼叶身边的人已经不计其数——她父亲、将她当作关门弟子培养的慈教授,过去将她爱如珍宝的陈啸之,同学,朋友……留下一个早已习惯了离别和失去的、孤独的成年昼叶。
  老太太:“……”
  沈昼叶注意到她又黑又胖的手指上戴着累累的戒指,各色的宝石在她手上闪着光。
  沈昼叶开玩笑道:“您好像占卜师。”
  “是吗?”胖老太太颇觉有趣:“我倒觉得你也很有意思——祝你生活顺利,孩子。”
  然后帕罗奥多站到,她提起自己的手包,站了起来。
  这个老奶奶非常高且壮实,保守估计比沈昼叶高了一个头,可能只比陈啸之矮一点点。沈昼叶拎着包下了车,车站远方夕阳万里,海风如诗。
  “我……”沈昼叶握着包,难过地对这个奶奶说:“……我要去和我前男友一起吃饭了。”
  老太太笑道:“行,亲爱的,那你去吧,我的女儿一会儿就来接我了。”
  沈昼叶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表,点开了手机上的地图。
  然而下一秒,那头巾上缀满流苏的吉卜赛人老太太忽而不忍地开口道:
  “——不是这样的。”
  沈昼叶:“……?”
  她从手机屏幕上,呆呆地抬起头来。
  “不是这样的,”
  吉卜赛老太太不忍地看着她说:
  “——孩子,有些东西,从来没有离你而去。”
  老太太说话时,万里山海浸入金光,加州灿阳覆盖大地,颤抖又热烈地将最后一丝光芒泼入人间。
  金雀花在路旁绽放。
  -
  陈啸之为什么要和我吃饭……沈昼叶仍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难道是真的没有女朋友,想吃一吃回头草?
  沈昼叶确实是单身了十年。
  ——那个叫陈啸之的少年对她而言过于难忘,他承载了沈昼叶年少时近乎所有的爱恋与怦然心动,沈昼叶仍记得那些浸润在杜鹃花般的光中的往事。他们在川流不息人群、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迎接的2009年,在新年的钟声里,少年陈啸之称得上生涩的一吻。
  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像故事的最开头一般,光辉灿烂着。
  每天早上他抄来的情诗。少年们在冬夜花园、累累月季花掩映中所观测的星空。记忆中于宇宙深处中绽放旋转的玫瑰星云。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在熹微晨昏中醒来时少年被牵着的,她的手。
  神奇动物里雅各布在告别时对奎妮说,这世上将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
  奎妮流着泪摇头,说,这世上无人与你相似。
  ——There is nobody like him.
  沈昼叶对待自己的感情,其实非常的非黑即白。
  她不会因为一个人对自己太好而点头与对方在一起,那是一种极端的对自己对对方的不负责,喜欢就是喜欢,不来电就是不来电。而沈昼叶和陈啸之分手后,的确再也没有人能够带来‘世界都在为之颤抖’的悸动。
  ……
  沈昼叶紧赶慢赶,跑到了陈啸之要和她吃饭的地方。
  一来沈昼叶没打车——每个月补助就那么一点点的贫下中农博士生穷得叮当响,每个月领的钱还没有学校里修葺图书馆的工人高,二来沈昼叶认路比较捉急,她来旧金山湾不过一个月多点,又格外的不擅长看地图。
  鸟路界定天空,黄昏落日犹如绽放的玫瑰。
  成年的陈啸之靠在自己的车旁边,修长双腿交叠,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的夕阳。
  他是要和我复合吗,沈昼叶背着自己的书包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时,有点迷惑地想。
  ……应该不是吧。
  但是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哪怕陈啸之做出了那种事情,但他只要提出来,我其实都会认真地考虑一下。
  陈啸之转过头,淡漠道:“怎么这么晚?”
  沈昼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小声道:“……路上……”
  ……路上有点儿迷路,而且我今天太累了。
  陈啸之却根本不在意她在说什么,扭头就走进了店里。
  沈昼叶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嘴边——她是一贯的不善言辞,说话缓慢,而且有点小声,被打断之后就续不回来了。她呆了呆,跟着陈啸之一起朝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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