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吸了口气,腹部连带着胸膛一起动了下,她的后背感觉特别真切,甚至能感受到他腹部的肌肉硬度,她心尖不禁绷紧了几分。
半晌,焉玉绾呼吸缓慢地抿抿嘴,猛地转身过来面对他,腾出手去拉兔耳朵,“是你像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的好吗?不要拽我的帽子,祁湛!”
没有松手,祁湛仰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完,酒杯放回旁边的吧台上,他说:“19号是爷爷的生日,晚上有家宴,你准备一下礼物送过去。”
也就是说,她还有两天的时间。
“你呢?”焉玉绾问,又不是她亲爷爷。
“爷爷喜欢你,”祁湛说,长臂忽然拉她往面前一些,弯腰,俯低脸凑近她的,黑曜的双眸如一对古潭,“你只是待在我身边都能逗老人家开心,何况是你用心准备的礼物呢?”
他身上有好闻的沐浴液的味道,想是也刚洗完澡,焉玉绾努努鼻尖,闻得心神发飘,但是她确定,这番话是在嘲讽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
焉玉绾压住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不退缩不畏惧地和他对视,“好,礼物我准备,这样总行了吧,你松手,以后不准再揪我帽子!”
祁湛干脆利落地,松了手。
焉玉绾凶巴巴地瞪他一眼,理理帽子,往后走了几步,见祁湛跟来,她马上踩着一对风火轮,风一般地跑回二楼,东西一股脑全丢床上,就贴着房间门听外面的动静。
祁湛的脚步声渐近,在隔壁停下,也不知道要干嘛,等了会儿才进主卧。
应该不会又莫名其妙地来找她茬了吧。
一个男人在夜晚黯然独酌,有点不太正常。
焉玉绾轻手轻脚拧开门,探头出去,走廊外空无一人,她松了口气,放心地把门关死,上床睡觉。
一夜无眠,在某些地方却是一夜狂欢。
她弹钢琴的视频肆虐了微博一整晚,各种营销号出来吹捧蹭热度,看着就是一副即将要爆红的场面,却在深夜,所有人都松懈之时,她和赵巍巍在军训期间“打情骂俏”的照片突然间被爆了出来,还有两人私底下去餐厅的,连之前两人喝完酒去酒店的照片也有,重新组合时间线颠倒黑白的逻辑一列出来,就有了“某高校校花在训练期间不知廉耻勾引教官开房”之类的话题。
此举引发众怒,一时间炸出了无数警嫂军嫂和正义使者键盘侠在线教育人。
【现在的女大学生都怎么了?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绝色?】
【教官虽帅,但是你们这些女大学生就不能有点逼数吗?非得把教官撩到手才甘心?】
【这女的长相,一看就是狐狸精,不能缺男人。】
【妈的,老子真是服了,勾勾搭搭的真恶心!】
【警察和军人这个职业都特别辛苦,你们撩之前能想想他们背后等了几年的女朋友吗?】
【幸好我都不让我男票去带什么军训,就怕那些小姑娘乱撩。】
【野模的圈子这么乱的吗!】
【现在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出来当模特了,有的人啊就是没妈。】
一夕之间,从一开始的好评忽然间变成一片骂声,焉玉绾的微博和视频软件的账号都沦陷了,涨了几十万粉,其中不乏来视奸她动向的,替她说话的粉丝也被追着骂。
没有公司撑腰的,就是如此,毫无还手的余地。
不过焉玉绾不是很在意这些,此前她刚做模特,在圈内小有名气那会儿,就因为和一个前辈有了资源利益上的竞争,她被那前辈雇来的水军黑得体无完肤,差些失去了这个资源,后来是因为有人出手相助,这件事才平息下来,那个前辈再没针对过她,也不论她身上的热度价值,该找她拍片的仍然有,所以她看得挺透的。
当外界的声音变得狰狞贯耳的时候,没办法捂住每一个人的嘴,那就闭上眼睛,不要听,时间会磨灭一切的印迹。
第二天祁湛不在,听吴姨说他老早就去公司了,得晚上才会回来,焉玉绾进入修仙状态,窝在房间里追了一天的剧,之前认识的一些圈内朋友打电话来问她怎么回事,她都没接。
等到下午的时候,她提前一小时出门,去商场买了些礼品,打车去赵巍巍家,地方有些偏,加上工作日堵车,整整花了快一个小时才成功来到赵巍巍家住的小区。
赵巍巍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她提了两盒东西下车,忙上前去迎接,领她回家,赵父赵母都在。
“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又不是过年,跟我们客气什么呀,”赵母在门口给她找了双合脚的拖鞋换上,“快有大半年没见着你了,又长漂亮了唷,快去饭厅坐,我端个汤来就能吃饭,斌文,绾绾来了,你还不过来瞧瞧?”
赵斌文一副富态模样,挺着个大肚腩就从房间里出来,刚下班,还穿着警衬没脱,笑着喊焉玉绾:“这姑娘,都长这么高了呀。”
“叔叔好!”焉玉绾忙打招呼。
“我记得大前年你还只打齐巍巍的腰,现在都到巍巍的肩膀了,”赵斌文笑着打趣,“巍巍,你这当哥的不行啊。”
赵巍巍摘掉焉玉绾的鸭舌帽,反戴在自己头上,推焉玉绾去饭桌前坐,“您儿子好歹也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别说得我很矮似的,就焉玉绾这小矮子,长个一百年都没我高。”
赵母:“得了,就你这样的,能跟我们绾绾比吗?”
赵巍巍:“成,您二老的亲闺女来了,我这个垃圾堆里捡的自觉闭嘴,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赵斌文出声笑起来,算是默认。
赵母把汤端到饭桌上,焉玉绾帮忙摆碗筷和盛饭,忙活一通,晚饭正式开始,满满一桌都是家乡菜。
才十分钟,焉玉绾就盛上了第二碗饭。
赵母欣慰地看着她,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姨叫你来除了想看看你,还有件事得问你一下,下个月就到清明节了,我跟你叔叔打算去云南一趟,看看你叔的战友们,你要去的话,到时候联系你。”
清明节,祭奠家族亡人的日子。
当初她的父母在云南边境牺牲,成为烈士,就一直葬在当地的烈士陵园里,本来有迁移回来的机会,但焉明许没要,说是:“就葬在那边吧,这边没什么让他们好牵挂的,也不需要牵挂,每年我过去看看他们就行了。”
近几年来,焉明许的身子骨没以前那么硬朗,不能长途跋涉,几乎都是焉玉绾自己一个人坐飞机去,再一个人回来。
焉明许常念叨:“你虽然跟他们没什么感情,但好歹是生你的父母,多去看两眼,他们在心里也有点慰藉。”
他们有慰藉,她也有,而且是十八年。
“今年要去的,”焉玉绾回答赵母的话,“我奶奶身体不大好,我再不去,家里就没人去了。”
赵母点头,“也是,那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路上有个伴。”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个人开始以酒为媒,撩人家小姑娘惹,真不要脸!
第16章 难逃
吃好晚饭后,几个人坐在客厅聊了快一个小时,已将近十点钟,天色晚了,赵母不好留人,让焉玉绾既然在四九城读书,以后就多来家里走动走动,就三令五申地叫赵巍巍送她回去。
赵巍巍陪赵父喝了点白的,不便开车,就在网上约了车,和焉玉绾散着步走去小区门口等。
“上课之后我只能周末才能出来了,不过平常还是能玩手机的,管的没有军校严,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你要在外面受了欺负,我妈知道了,铁定饶不了我。”赵巍巍一边甩手一边斜眼瞧着焉玉绾说。
焉玉绾没喝酒,借着路灯的光线,瞅着赵巍巍两颊的红晕就笑:“知道,赵巍巍,我感觉你很唠叨诶!”
“我妈的话,就是天,你以为老子愿意像你妈一样管着你啊,老子还想谈个女朋友的好吗?”
赵巍巍翻了个白眼,又手贱,推了一把焉玉绾的胳膊,见路边绿化带里伸出来张牙舞爪的树桠要刮到她的帽檐,他下意识伸手去按住。
同时焉玉绾察觉到了,两只手条件反射,也伸了上去,赵巍巍碰到了她的手背,皮肤软软滑滑的,又白得像羊脂玉,在灯光底下特惹人眼,不知怎地,赵巍巍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焉玉绾愣了下,掀开眼帘看他,“怎么了?”
她一双静静亮亮的眸子大而澄净,眼窝略深,鼻梁是天生的高,嘴唇有弧度,很好看,用古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纯正的西域美人。
她从小就很漂亮,漂亮得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让人挪不开眼,包括他。
小时候她的个头特别瘦小,经常被镇上的小孩欺负,装鬼吓她,拿螃蟹咬她,骗她去没人的树林里听她哭着喊救命,可即便是她跟那些男孩在泥地里打了一架出来,脸上到处是泥巴,都特别好看。
赵巍巍呆滞着,老半天没出声,就瞅着她。
“不说话是什么毛病,”焉玉绾想扯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力气很大,是那种用内力发出来的,扯了会儿没扯开,焉玉绾抬脚就往他小腿上踹,“赵巍巍!”
赵巍巍立马松手,身体弹射出半米远,弓着背去揉小腿肚,眼神闪来闪去道:“有话就好好说,踢人干嘛呀?可疼了。”
“你有跟我好好说话的意向吗?”焉玉绾按了按帽檐,两只手插进衣兜里,往前走。
赵巍巍自觉刚才走神了,就没反驳,也没底气反驳,揉完小腿肚才追上去:“绾绾,你等等我啊,别走那么快……”
出租车停在别墅门口,赵巍巍没下车,焉玉绾在外边懒洋洋冲他挥了挥手,他就又坐着车回去了。
一楼的灯还大亮着。
焉玉绾输了一串六位数的数字密码,推门走进玄关,鞋柜前放了一双干净的女式棉拖,应该是吴姨走之前给她放的,旁边有双一看就很贵的系带皮鞋,不用猜,祁湛肯定在家,而且正一个人喝着酒。
果不其然,刚来到客厅,她就看见祁湛在倒酒,挂墙的电视机放着资本主义腐朽气息的酒吧小调,沙发前的矮几上摆满了酒瓶,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圆的方的,几乎都开封了,充满了奢侈的感觉。
祁湛察觉她来了,眼皮淡淡一撩,余光捕捉到她,就开口问道:“去给爷爷挑礼物到现在?”
这男人怎么那么喜欢用反讽句。
焉玉绾抬起两只胳膊给他瞧,手里拎了两罐临走前赵母给她的东西,“你觉得祁爷爷是喜欢我们临江镇的特产水酸菜还是腌萝卜丁?”
“……”祁湛眸光一顿,淡漠移开,他仰头灌了一小口酒,就把酒杯放回桌上,靠向沙发背,衣服还没换,刚回来没多久,他将领带拉松一些,葱长手指慢慢挑开领口的三颗纽扣,模样看上去十分斯文败类。
“……挺好吃的,明天你试试就知道了。”焉玉绾语速飞快,挪开眼,把东西拿去厨房的冰箱里放着,然后回来,准备直接上二楼。
祁湛忽然叫住她:“焉玉绾,你过来。”
焉玉绾迈上去的腿停在半空,叹了口气,就往客厅里走,“什么事啊?”
“你今天的新闻我听说了。”
“哦。”
毫无情绪起伏的一声,甚至像说的是别人的事,跟她无关似的,祁湛有些难以置信的抬眸,“你……不在意?”
焉玉绾耸耸肩,坐在祁湛对面,桌上的酒瓶并没有空,里面的酒还剩很多,像只是开来尝尝味道,焉玉绾看着眼前这个骄奢淫/欲的男人,摇头道:“我以前也没少被找过茬,等风头过去了,事情就会结束,可能接着又会再来一次,在意了又能怎么办?”
“我可以帮你,”长腿交叠在一起,祁湛从西裤裤兜里摸出手机,翻开通讯录道,“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你有资本在意,但是有个条件。”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哪会那么轻易就让她尝到甜头。
感觉祁湛在憋着坏,焉玉绾就顺着他的话问:“什么条件?”
祁湛:“你求我。”
焉玉绾当即回绝:“不可能!”
“那你就把礼物这件事给办好,其他的我可以勉强帮你一下。”祁湛说。
“我又不知道祁爷爷喜欢什么,而且到时候我真心准备了礼物,好不好还不是你说了算。”焉玉绾说。
“爷爷平常喜欢收藏一些有年份的小玩意儿,明天下午正好有个拍卖会,”祁湛抬抬下巴,指了指被他随意丢在桌上的一份请柬,“明天我没空,你替我去把第五个拍下来,钱我来出,怎么样?”
焉玉绾狐疑地瞧他两眼,将请柬拿过来,拆开来看,确定祁湛不是诓她的就问道:“不管最后会花多少钱,你都要拍?”
“当然。”祁湛说。
“好,我去,”焉玉绾爽快应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睡觉了。”
“你随意。”今晚,祁湛意外地好说话。
起身时,祁湛又新开了一瓶龙舌兰,只倒了两口的酒量在杯子里,焉玉绾没忍住用余光打量他,不知为何,焉玉绾总感觉他在笑,却又不是笑,就像那种独自一人走在大雾弥漫的深林里时,四周兽鸣遍野,身后有一个人在阴森森地观察着你,那双眼足以穿透浓雾,让你胆寒心悸,惶惶不得终日。
焉玉绾在心里默念了句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保佑,恶灵退散,赶紧迈开腿回房间。
今晚洗漱也弄得很快,半小时就搞定,上楼的时候,祁湛还在客厅,没品尝酒了,他在闭目养神,桌角有只纯棕色的小药瓶。
焉玉绾想起在青玉山的那栋别墅的书房里,也有一模一样的药瓶,她不禁有了个私密的想法,祁湛不愿意娶她,莫非是因为身体那个不好……转念一想不对,她瞎操心干什么,跟她又没半毛钱关系。
焉玉绾试图清醒,拍了拍脑袋,回到房间后,她就什么也不想了,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里躺着,在床头柜上拿来全家福,抱在怀里看了好久,她才把照片压在枕头底下,关灯休息。
好好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时,春阳已日上三竿,从透明窗户里照射进来,床底下有铺着一层毛茸茸的地毯,金灿灿的阳光满满地铺在上面,看起来温暖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