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至不信邪,她把自己完全当作一个销售的一样的向别人推销公司做出的产品,却不得不承认手中的“致你”空有数据,却永远无法向投资方证明如何盈利。
即使证明了,但有同类型的产品“青城生活”在,背靠恒立好乘凉,他们的目光依旧会往青城生活上放。
今天的名单里还剩下最后一家公司,总部设在禹城,互联网行业里的家大业大。它的创始人兼CEO尤其喜欢投资各种不同的公司,程至之前和他谈过,就谈话的气氛来说好像还有点希望。
但她要去打电话的手还是犹豫了一下,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可以承担的起再一次的失败。
虽然失败是成功之母,她想,但是如果她总不生产,那也是挺让人难受的。
于是就紧盯着这个手机,紧盯着,盯着——
然后手机屏幕上突然一串手机号码亮起来。
程至首先用意念尝试了下自己能不能再次让手机黑屏,然后才否决了自己突然拥有超能力的这个想法,甩甩脑袋接听电话。
“对,我是程至。”
“没有投资的意向,是吗?”
“没关系。”
“但是你们想做什么?”
“买下公司?”
“请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因为我们手上的数据?”
……
“嘀嗒嘀嗒”,秒针走动。钟尽生刚和张钊寒从青城大学的实验室回来,提了一塑料袋的菜,准备晚上做顿大餐。
张钊寒低声道:“学姐她最近状态真的很不好。”
钟尽生还未说话,用钥匙打开房门,就和张钊寒一起看到程至盯着他们回来的方向,眼睛通红,全身呆滞的状态。
他心觉不对,鞋子也没顾得上的换,要去程至那里,却只听见她的声音冷静异常,对他们两人道:“有人要买我们的公司。”
这句话被她用一种觉得被侮辱了的心态说出来。
“什么?”张钊寒问。
程至一字一句的重复遍:“有、人、要、买、我、们、的、公、司。”
“给多少钱呀,就要买下来?”
“这个数。”程至给他看,张钊寒顿时有些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平心而论,虽然做app的前期一定是一个烧钱的过程,但张钊寒也并不认为到后期盈利的时候,可以赚回这个数字。
程至解答给他:“他看中了我们公司的数据和搭建起整个平台的技术。”电话中那人隐隐约约谈起他最近也在琢磨一个新 * 项目的事情,四处挖人,对于领先的技术更是求之不得。
“那……”张钊寒小心翼翼道,“学姐你在犹豫什么?”
这个价钱给的太合适了,特别是在现在上九受到青城文化冲击的情况下。公司至少还要几年入不敷出的状态,现在可以转手卖人,套现离场,何乐而不为呢?
可他看程至的样子,大概率是不想卖的。张钊寒三缄其口,只想听听她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需要再想一想。”程至说,别过脸去。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从回家以后就没说过话的钟尽生留守在饭桌旁边,看着程至一勺勺慢悠悠挖饭的动作,最后看不下去,夺过她手里的勺子,道:“如果吃不下去,那就不用吃了。”
程至抬头,眼睛迷蒙。
“我们出去逛逛,程至。”钟尽生尽量用柔和的语气道,“我们出去走一走。”
他帮她把帽子戴好,把口罩戴上,把外套披好,然后推着她出门。
小区里的这个时候可有不少的人,爷爷奶奶们牵着狗出门散步,情侣手牵着手逛街。
至少他们的生活都安定祥和,不像她,不知道下一秒会在哪里。
钟尽生唤她回神:“程至,”他用最温柔也最坚定的语气道,“我现在要问你,关于今天晚上的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怎么想的?怎么想的!
她不知不觉已经厌倦思考了。她毕业的第三年,同龄人连研究生都快要毕业了,或是考公考编,拥有稳定且幸福的生活。
她只是在不断的失败之中失去了原有的那种坚定和期待,开始不断的下沉和迷茫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想……”她有些无措的开口,出声的瞬间就暴露了自己的慌张。
“好,那我们就不想。”钟尽生道,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她的背。
他还在哼着歌,边走边哼着歌,歌声跑调,可是听起来又愉快的很。程至慢慢地在这阵歌声中冷静下来,紧紧的贴着他。
他们两人的关系中,她总是做决策的那个,在公司里也是。但钟尽生的内里实在是太沉静了,简直是在包裹着那个尖锐而又带着冲劲的她,指引她去向任何的方向。
在这个夜晚,程至低声喊他的名字,请求道:“钟尽生,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就会毫不犹豫的相信,然后按你说的去做。”
“真的吗?”钟尽生侧过脸来问她,原来即使是沉静的内里也能升起惊涛骇浪,气势汹汹的席卷人潮时毫不犹豫。
“要我说,”他没有半分的停顿,“我们不卖。我们绝对不能卖掉公司。”
“就这么做下去。”
“那如果结果不好,怎么办?”
“就像我们在最开始的时候说的一样,那时我们就重新开始,再失败,就再开始。”
“好。”
她相信他,一如他相信她一样。
第15章 “刚才我说的那些,基本……
“刚 * 才我说的那些, 基本上就是我对青城生活未来发展的全部构想了。”
石棠把iPad推给坐在办公桌对面的陈会泽,鼓励他向她问道。
陈会泽向后仰去,谨慎问道:“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她微微一笑,压低声音, 用亲昵的语气说道:“我想你一定也听说了在公司里流传的话, 我被排挤, 于是马上就要离开恒立、另谋出路了。”
“我没有听说过这些传言。”陈会泽面无表情道, 做出一副事不相干高高挂起的模样,显然决意做一个耳聋眼花的人,今天的事情当作没发生过。
他们这一批的管培生,留在相关位置的也就还剩他们两个,然而发展却大相径庭。
石棠直白道:“传言有一部分是真的, 我确实决意要离开恒立了。”
这一句话终于换回陈会泽一个诧异的抬眸, 仿佛在问,你都已经在这里扎稳根基这么多年,取得了上头领导的信任,为什么还要走呢。
她继续淡定讲道:“你不用惊讶, 这次离开我已经提前和相关的人讨论过了,他们不会对我的决定做任何的阻拦。我们相当于是和平散场。”
准确的说是只和一个人商讨过后,不过只是这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那天和钟嘉泽的谈话过后,她立刻就联系了自己的同学, 之后又亲自去和来青城办公的公司CEO会面。然后在双方谈话的仅仅十几分钟过后, 她坚定了自己将要离开的想法,满意的从办公室里走出。
这是一家非常有活力的公司,它的创始人同样喜好冒险、不拘小节,整个谈话过程让她实在是太满意了。
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于是决定走的干脆。
见陈会泽还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石棠干脆说道:“陈会泽,告诉我你还在犹豫什么?当初因为得罪了部门领导,你被冷落到最后跟着一个关系户去下属的物业公司做助理,然后就是蹉跎数年。现在机会已经来了,你可以从那里跳出来,可你现在又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些什么?”他突然激动道,双眼通红,“我在想这是不是又是别人给我布的一个局,让我只往坑里跳。你在这边道貌岸然,可是我在下边这么多年,你不也从来没有帮过我?现在又在这里说什么假仁假义的话,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你自己?”
争吵,愤怒,失望,压抑。同是三十余岁的中年人,相似的起点,不同的道路。
石棠在他对面冷然呵道,声音顿时严厉起来,不怒自威,直接震慑住了暴怒的陈会泽:“你冷静一点,陷入绝境是可怜,放任自己在绝境是可悲,对绝境已经无能为力是可怜又可悲。陈会泽,有一个能让你从现在的处境中摆脱出来的机会,你却要放任自己去拒绝它,那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的话音渐落,陈会泽嘴角略微扬了下,轻轻哼了一声,用讥 * 诮的目光望向她:“那你说怎么办?石棠,已经快十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接触过任何计算机的知识,把什么都忘了。”
“我有一个朋友,”石棠说,开玩笑的语气摆手道,“不是无中生友,而是我真的有一个这样的朋友。”
“我们在刚认识的第一年,他就教会我一件事,告诉我只要你遇见一个自己觉得可以尝试的机会,那就牢牢地把握住,永远不去想接下来的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他也变了很多。但幸运的是,我们变化的步伐居然是完全一致的,肩并肩的靠在一起,从未走远。”
“然后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一个很好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的机会。我犹豫了,但他还是对我这么说,让我不要放弃,即使这样的决定最后会让他损失掉绝大多数的利益。”
“所以因为他,我要在这个关口告诉你,你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她的语气越发坚定,“因为你的处境已经不会再比现在更糟了。即使这样的机会会让你失去一些东西,一些百般折磨你又从未得到的东西,但抓住它,你至少拥有的是钱。”
“没有人会拒绝金钱,告诉我,陈会泽,对吗?”
她抛出了最诱惑人心的条件,也坚信他就算再失意落寞,也会为了这个理由重新振作起来。
人的感情,人的感情是什么?也许是让她在深夜的某一个瞬间失魂落魄的事情,也许是转身离开之后再不回头的身影。
她歇斯底里,优柔寡断,甚至一度要放弃一切,决意撞上南墙。那些她想象过的,一生之中从未如此疯狂的决定,也注定要连同这些回忆一起烟消云散。
晚上石棠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衣服。在青城买的这间二居室,上一个月已经托中介挂了牌要卖。这套幸好是学区房,价格已经比刚刚投资买入时高了不少。
不过她买学区房是做什么呢,反正她这辈子也不打算结婚了。
临睡觉之前她按照惯例和钟嘉泽通了个电话,钟嘉泽问:“你明天几点的高铁?”
忘了。
所以又把通话设置成免提模式,翻开来软件的界面,G213,早上八点半检票。
唉,又是一个要早起的一天。
“我去送你?”钟嘉泽语带笑意,似是在开玩笑。
石棠仔细思索了好一会儿,道:“不用了。”
认真的拒绝他的玩笑。
然后掀开被子,把自己埋在羽绒被的下面,感受全部的黑暗。
第二天她不用闹钟铃声的提醒就已经自然醒过来,客厅里两个行李箱放着,剩余的家当该寄的寄走,该卖的转卖,再过不久,这整间屋子都能被顺利卖出,供她在禹城添置新家。
六点十分,石棠打出租车去高铁站。
六点四十分,她在高铁站旁边的麦当劳买了一份套餐,坐在店里吃起来。
G213,八点半。她认 * 真的计算自己还要在这座城市里待多长时间,然后心不在焉的咬着纸质吸管。
钟嘉泽又给她打电话,这两天他们联系的要比以前频繁很多。
她接起来:“你醒这么早?”
“要我今天送你去吗?”他劈头盖脸的问。
“谢谢你的好意了,”她心不在焉道,“不过我已经在高铁站了。”
“……”过了半响,他说,“好。”
挂了电话。
什么好,怎么好,好什么,石棠想,但基本上能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了。
然后她又打开购票软件,开始筛选车票。
G756,这一列就不错,七点十分的车,不用让她在这里等这么久。
她买了二等座的车票,然后一手拎一个行李箱的乘电梯往二楼的候车间走。
她这个人从未有幸拥有过亲密的朋友,所以长达十几年的友谊更是没有。那些人总是如日升日落一样出现离开在她的生活,从未留下光亮。
青城,青城,青城,这辆列车的驶入进站,把她的过往一起背上。它驶离时的山呼海啸,将一轮烈日呼唤而出。
那轮太阳的光芒太盛,照映在青城上方,也照映在高架桥的一辆车上。车里的钟嘉泽紧咬牙关,踩足马力,想要追上空中的太阳。
车前窗的仪表台上,放着的是一枚纽扣,纽扣闪着无用的光芒,他怎么追也追不上。
第16章 恒立和其旗下收购的企业……
恒立和其旗下收购的企业人事变动的消息也不过是在公司内部喧嚣了三两天的时间, 远没有一个明星在微博发了一张自拍来的热度居高不下。
至于恒立之外,更是只有少数的相关人士知晓其中的内情,一件事被传出十个故事的版本,从权力的倾轧到桃色绯闻, 关注点全在女生身上。
程至早就没和公司的前同事们联系, 没有渠道得知人事变动的消息。但不用从哪里得知, 她自己就能隐约的感觉到变化。
四月的某一天, 程至打开青城生活的app,然后就突然抬头,面色古怪的对钟尽生道:“石棠是离开青城生活了吗?”
她的直觉一向出奇的准,不过做出这个判断,也并不全然依赖于此。
在一家类似于上九和青城生活的公司, CEO通常会因为自己的所长不同而扮演不同的角色。就像程至在上九, 其实本质上来说就是销售,负责把钟尽生作为产品经理主导设计出的软件销售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