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然抿嘴微笑,只叹道:“人人都夸我模样好,我自个儿倒是不觉得,我弟弟安杰,母亲从前也是见过的,连我祖母都说,她比我更像我娘,若是为女儿身,比我可要好看多了。”
丫鬟们不曾见过传说中十三岁被封小将的安杰将军,只听那些传闻,总觉得将军当是一个粗狂可怖的男子才是。这会儿听县主说起来,比县主还貌美,那该是个什么模样。
禾润公主来了兴致,问道:“你与你娘长得像?我观你舅父与你大弟弟的模样,只是寻常呢。”
赵安然笑道:“我娘并非赵家亲生女,是被亲人抛弃之后,我祖母捡到才养活了她。是以我娘与赵家人并不像。”
禾润公主眼神一闪:“原是如此,不过我观你与赵家很是亲近,一点也不曾想过,竟然不是亲生。”
赵安然将头靠在她膝间:“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明明是亲人,却如同豺狼虎豹,见不得你过得好,恨不能吸你的血。可有些人,明明没有分毫血缘,不是亲人却甚是亲人。”
说的既是赵家,也是公主。
禾润公主心头一软,更觉赵安然的身世可怜,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往后一切都好了,有我在,再无人敢吸你的血。”
便有丫鬟过来行礼:“殿下,县主,管事让奴婢来问问,殿下是否收拾妥帖,宾客来了不少了。”
公主的乔迁宴,大家伙儿生怕来得晚了显得不重视,都是一早就来。禾润公主也是个矫情的性子,你来你的,我可绝不会为了你们起个大早,听你们说那些奉承话,还不如与我女儿一起快活呢。
只是这都催促过来了,自是因来人太多,估摸着还有几个不好得罪的,禾润公主便起了身,领着赵安然一道往前厅走去。
这会儿那些个贵妇是深深的后悔,从前做什么要得罪赵夫人?而且还看不起赵所长的商户身份?瞅瞅人家现如今的风华气度,哪里看得出一丝商人的精明气,以及小门小户出来的穷酸气儿?
在场已成亲未结亲的女人里头,哪一个有她这样的容貌与气质?似乎她天生就是县主,天生就是公主的女儿。
而且她的容貌,可不就与皇室的人像极了?
这会儿没人觉得,说赵安然与长公主长得像是埋汰长公主了,反而觉得,难怪禾润公主会看上赵安然,这模样,分分明与她亲生女儿无异嘛。
赵安然被贵女们众心拱月似的围绕在中间,她如今可是洛城最炙手可热的,所有人都巴不得讨好她呢。
她抬头一看,便看见不远处站着朱流霞,遥遥相望,并不过来凑热闹,只对着她抿嘴一笑,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
国公府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朱流霞怎么会有种容光焕发之感?
赵安然是听说了,朱流霞与宋安素争抢太子的事情。也不算争抢吧,依着朱流霞这朵白莲花的段位,压根不屑与宋安素争抢的。大抵是太子对朱流霞念念不忘,而宋安素将她视作死敌吧。
容光焕发是因为这争男人的事儿,朱流霞赢了?
不大像,倒像是别的什么事情,而且朱流霞远远看着她的样子,似乎有祝贺在里头。
祝贺她成了县主?
赵安然轻笑,朱流霞怎么可能会祝贺她成了县主?朱流霞以为她不知道那玉珏的事情,大抵,是自以为替她办成了一件大事吧。
所以长公主那里差不多已经调查清楚了。看样子今日的戏,还不是一点点的好看呢,可惜她是当事人,不能在一旁吃瓜。
真是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113章
禾润公主府一派祥和, 歌舞升平,只剩半个月就要过年了,正好是红梅盛开的时候, 内务府移栽过来大片的红梅, 从厅里往外看去,煞是亮眼。
今日天公作美,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不必缩在里头不敢出来观景。
女孩子惯常的原是对诗与投壶, 也有几个贵女开口就要对诗,很快就被其他贵女给否定了。
“次次都是对诗,没意思极了。我倒是觉得, 今日挺冷的,不然我们进去下棋可好?”
大家纷纷附和。赵安然哑然失笑,这是知道她只在行下棋,所以各个牟足了劲儿哄她开心?照这个阵仗看下来,若真的下棋,今日怕是她下遍所有贵女都无敌手呢。
今日的她只想吃瓜, 不想下棋。
“难得的好天气, 下什么棋啊。要对诗的去那边对诗, 我让人来抄写大家的诗句。不对诗的去玩投壶吧, 今日我可是做足了准备。”
投壶这东西与射箭一样, 一日两日的功夫可练不成。赵安然学的时日短, 比起自幼练习的贵女当然是差得远了。
只是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儿冷,贵女们虽然热情洋溢,但一个个失误严重,投不进也就罢了, 投进了也都磕磕碰碰,不能正中准心。
赵安然也是个不能正中准心的,这样看下来,虽说不算优秀,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样陪着下来,赵安然见着池子边上有些鹅卵石,觉着有趣,便招呼几个大方的,武将家的女儿说道:“也投了这样久的壶,没意思,不然我们去打水漂玩一玩吧。”
众人又欢喜的表示想去。
赵安然摇摇头:“你们就算了,你们平日里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都好。但打水漂这种是男儿家玩耍的,女儿家容易牵扯了筋骨。”
有爽朗些的笑起来:“县主不必担心我们,从前我也是见过哥哥与他同伴玩耍,很想一试,奈何没有机会,不曾想今日在县主这儿能得了机会,我这颗心啊,已经按捺不住了,怎好叫我不参加?”
有女儿家不知打水漂是什么,便有人给她们科普。
大多数都是些年少女儿,听得这样新奇的玩意儿,都有些跃跃欲试。当然也有几个自持矜贵,将头抬得高高的不肯去。
赵安然也不介意,只笑道:“你们自去对诗玩儿吧,不必管我们。”
有几个碍着身份的,听了这话,忙陪着笑,说今日不舒坦,不便做这样的游戏,便罢了。
只是,赵安然将将把鹅卵石拿在手里,准备抛出去的时候,听得一声冷嗤。
“果然是小地方来的,即便当了贵女,也不过如此,正经的不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游戏,也拿出来显摆。”
赵安然抬起头,不认识。
一旁的女孩忙悄声说道:“县主,这是荣王府的永平郡主。”
这个荣王府,在书里是打酱油的存在,老荣王是先皇的同胞弟弟,与长公主亦是一母同胞,身份不言而喻。当初皇上登位的手段颇有些残暴,宗室朝臣皆是不满,便是老荣王出面力挺。
其实道理也简单,反正我老哥的几个儿子死的死残的残,就剩这么一个了。你们这么反对是几个意思?他是我老哥的儿子,他没资格做皇帝谁有资格?
得,若皇上当时没资格,唯一有资格的,当然是这位先皇亲弟弟老荣王啊,老荣王都这么说了,谁还敢质疑?
是以,荣王府到如今都是圣宠不衰的。
赵安然没觉得老荣王是从不觊觎皇位,只知道那是个聪明人。明知道上头这位手段残忍,他若是去富贵险中求一把,万一失败了,一家子可都没了。就算成功了,也只不过比当时好那么一点点嘛。毕竟荣王,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作何要去刺激那么一回。还不如给新帝卖个好呢。
比如现在的荣王府,一派花团锦簇,但皇上想封个官职?不可能,咱家就没一个上进的。
反倒是时不时的。来,给您堂弟一个闲职,叫他不出去胡闹。唉,还有您这堂侄,想出去玩一玩,家里头没钱了,皇上给点赏吧。
就这么着,哪怕老荣王过世了,哪怕荣王府满府的男丁就没一个有志气的,也不要紧,皇上喜欢得紧呢。
至于这位永平郡主,是荣王府这一代里唯一的女儿家,其实她只是庶出,原该是县主而不是郡主。但荣王哄得皇上高兴,等孩子及笄,立马便给封了郡主。
当时那事可将温雅长公主给气坏了,同样都是县主,凭什么弟弟家的孙女儿可以当上郡主,而她女儿一直都只是县主?
就算气坏了,到底她也是老荣王的亲姐姐,对这个侄孙女的疼爱也是丝毫不作假的。
不过永平郡主没什么脑子,书里就只晓得被人捧着。尤其是宋安素,年纪小小心眼不小,是抓紧了这位表姐的脉门,她三言两语,永平郡主便坚信不已。
这会儿永平郡主出头,大抵也不是自个儿看不惯,而是受了旁人的撺掇。毕竟她是个不学无术,只顾着贪玩,啥也不咋会的女儿家。
赵安然脸色淡了淡,直起身倒是规规矩矩行了礼:“永平郡主万安。”
永平郡主冷笑一声:“受不得你这礼,听闻公主殿下不日要替你请封郡主,回头可与我平起平坐了呢。”
她是讥讽,又一向高高在上,此刻昂着头,只等着赵安然说软和话,说一声义女比不得正经的郡主之类的话,她开心了,自会放过赵安然。
只是赵安然前日才得了禾润公主的话,从今往后,不必委委屈屈的臣服他人,何况臣服他人,可不是赵安然平日的性子。
当下,赵安然点点头:“也是,不过我从前不曾经历过。听闻永平郡主,原也是县主册封郡主的,论起来,虽然我痴长几岁,这方面倒没有永平郡主的经验呢。”
一席话,说得永平郡主脸色都便了,这赵安然几个意思?讥讽她是庶出?
她怒火攻心,厉声喝道:“赵安然,你个低贱的商户女,有什么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
赵安然摊摊手:“永平郡主说这话好没道理,这是禾润公主府,是我家,分明是你来我家耀武扬威,怎么你现如今,竟贼喊捉贼?还有,你刚刚说什么?低贱的商户女,商户女招你惹你了?怎么就低贱起来了?我从前凭本事养活一家老小,怎么就低贱了?”
永平郡主腹中没几两墨水,平日用身份来压人,这会儿被赵安然怼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涨红了脸说道:“你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你也想与我平起平坐?我告诉你,你做梦!我父亲是荣王,你算什么东西?”
赵安然也不气,笑眯眯的说道:“我知道啊,你是永平郡主,你父亲是荣王殿下。而我,我是赵安然,皇上新封的朝阳县主,我母亲是禾润公主,有问题吗?”
永平郡主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哪哪都不得劲,心里头更不舒坦了,只是说又说不赢,动手吧,大庭广众之下,她丢不起这个人。当下急得眼圈都红了。
这时,一旁的宋安素赶过来,皱眉打量着赵安然,冷笑一声:“区区一个县主,好大的架子,连永平郡主也敢欺辱。”
赵安然耸耸肩看着身边的人:“我欺负她了?”
这些个贵女谁人不是人精?眼前的两个人都不好得罪,只是默不作声也不大好。
便有胆子大的站出来打圆场:“没有没有,不过是姐妹之间的玩闹罢了,如何能说欺辱?宋小姐严重啦。”
永平郡主一听“姐妹”二字,深觉宋安素说得对,赵安然这等低贱女子,一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除了下棋,旁的啥也不会,凭什么与他们成为姐妹?
此刻,她已经完全忘了,她自己虽然什么都会一点,但什么也不出众啊。
“谁跟她是姐妹?她算什么东西?”
赵安然沉了脸:“永平郡主,我尊重你是我公主府的客人,对你的冒犯一忍再忍,可断然也没有一而再再而三,我还无动于衷的吧?我算什么东西?这样辱骂人的话,你可不止说了一次。”
永平郡主怒火攻心,吼道:“我说了又怎么样?不是吗?你算什么东西?汲汲营营攀上了禾润公主,便真的以为自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成?”
身后一声重重的咳嗽,赵安然一看,禾润公主已经在簇拥之下走了过来。她身边的,正是朱流霞这个小机灵鬼。
荣王妃吓得花容失色,又恨得牙痒痒,当下上前喝道:“韵儿,给我跪下。”
永平只是庶出,当然不是荣王妃所出,她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是荣王府唯一的女儿,荣王与荣王妃对她的疼爱,出自于皇室宗族整个儿都没什么女儿,她这个庶出女,便格外突出些。
可若是犯了错,荣王妃多少的法子整她啊?
永平郡主哪里有当时的气焰,只委委屈屈跪在嫡母跟着,大气也不敢出。
禾润公主倒是没什么反应,伸手将赵安然招呼过来,问道:“安然,你没事吧?可吓着你了?”
赵安然乖巧如同鹌鹑一般:“母亲放心,女儿无事。”
禾润公主回头看看跪在地上的永平郡主,轻笑了声:“我记得韵儿这孩子应该只是县主吧。”
荣王妃连忙答道:“是呢,唉,这孩子从小贴心得很,我与王爷很是疼爱,这才在她去年及笄的时候,替她请封郡主,记在我的名下。没想到……”
禾润公主笑起来:“原是这样,嫂嫂怕是也没想到,这孩子身份长了,便不知天高地厚,心气儿跟着也长了呢。”
荣王妃听她这一声嫂嫂,忙应下:“可不是,这孩子啊,难教,我也没殿下这个福气,得了这么个懂事的闺女。”
禾润公主笑得更开怀了:“安然,来,见过你荣王妃,论起来,这位是你舅母呢。”
跪在地上的永平郡主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嫡母这意思不言而喻,回家她不会有好果子吃了,不止如此,禾润公主刚刚看她的眼神那么的不屑,她恐怕连郡主,都当不成了。
怎么会这样?今日她是发疯了么,要得罪新贵赵安然,要得罪皇上最看重的禾润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第一更~
第114章
除了发蒙的永平郡主, 一旁的宋安素也呆愣住了,怎么会这样?她知道今日爹娘是要来讨好禾润公主,而不是要将赵安然接回去, 只要赵安然松了口, 认了爹爹,他们往后就能搭上公主府这条船。
她心有不甘,跑去长公主府寻外祖母,可外祖父母皆称病, 不肯见她。她自己也不明白,外祖母一向疼她,为什么一病就是四五天, 连她也不见。
她没得办法,才故意撺掇着永平郡主闹腾这么一场,好看赵安然的笑话。可笑话是看成了,成为笑话的,变成了永平郡主。
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