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青槐应了声,眯起眼开心吃烤肉。
她就是想教训阿不都兄妹俩,这才假装被掳走。
……
靖远侯府的大小姐林青槐失踪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上到六七十的老妪,下到几岁幼童,都在议论此事。
等着她开办医学院的百姓听到消息,自发地帮忙找人,不到半日工夫,藏着靖远侯府马车的院子被人找到。
所有人都被这个发现激怒,参与找人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安南侯夫人听嬷嬷说完外边的消息,想了想,吩咐道,“去叫管家进来,我有事要交代。”
明日就要到西山校场看蛮夷和大梁的武将比武,女儿还没拿到去观摩的名额。若是能帮着靖远侯府,把失踪的林青槐找回来,说不定能额外得到个名额。
太子只许她们前去校场观摩,不准女儿出席,她万万没想到。
“是。”嬷嬷行礼退下。
安南侯夫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回想起昨日在靖远侯府,靖远侯夫人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就呕得慌。
可眼下除了去求她,自己并没有别的法子,让太子看到女儿。
去了西山校场的女眷,在比武结束后还要入宫参加宫宴,这可是不常有的机会。
皇后虽然不在宫里,但是能太子看到,那也是莫大的幸运。万一太子觉得女儿适合呢?
能够争皇后的位子,自然先争后位。
安南侯夫人放下茶杯,嬷嬷领着管家进来,安静走到她身后给她揉肩膀。
“靖远侯府的大小姐不见了,你带几个家仆去帮忙找。甭管能不能找得到,装装样子就行。”安南侯夫人抬起头,漠然出声,“顺道看看,都有谁家帮忙找人了,若只有我们一家你也回来。”
她是名门望族嫡出的大小姐,素来便是夫人圈子里领头人,女儿要争,也要体体面面的争。
“是。”管家行礼退出去,“小的这就去安排。”
“安排什么,一个都不准去!”安南侯站在廊下,泛着油光的面容,裹着浓重的火气,“这件事安南侯府谁要是敢插手,谁就自己收拾包袱滚出去!”
安南侯夫人偏头看去,端庄娴雅的姿态霎时消失,面上满是讥诮,“侯爷这是想要我滚?怎么,自己没本事揽实权,我为女儿筹谋也伤了你的自尊?”
“你放肆!”安南侯呵斥一句,撩袍进入正厅,面无表情地坐到上首座。
靖远侯府再过几个月就要倒了,这种时候,明智的做法便是远离靖远侯府,而不是巴巴地去结交。
他的女儿自然是当皇后的,只不过最后能坐上龙椅的人,不一定会是当今太子。
“我放肆?侯爷这是想效仿安国公,要休弃我?”安南侯夫人冷笑阵阵,“不如我们先来算一笔账,看看公中的银子,能否养得起你的那些妾室,养得起你的儿子。”
安南侯眼底划过一抹浓烈的杀意,半晌,到底还是把火气压下去些许,不耐烦地说,“林丞那女儿进国子监,又开办女子书院,你以为她想要作甚?她是想下场科举!此事闹开,太子的位子怕是都保不住!”
安南侯夫人闻言,嗤笑了声,淡淡扬眉,“你的脑子能想到这些?谁给你支招了。”
她自然能看出林青槐的用意,可太子哪是那么容易弹劾的。
女儿去了书院,只需对外说是女儿自己的主意,他们只是纵着孩子胡闹罢了。
“你甭管谁给我支招,我说了不准去,就是不行。”安南侯站起来,狠狠瞪她一眼,拂袖而去。
管家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安南侯夫人。
安南侯夫人摆手示意他下去,抿起唇角静静坐了一阵,起身回自己的院子。
至于女子科举,成了,女儿也能得到好处。
便是不成,女儿因此入了太子的眼,她如今花的银子耗费的心力就不冤。往后那些夫人们看到她,得更加客气恭敬,得处处讨好她。
……
安南侯府这边的管家和家仆刚出门,忠勤伯府的管家也带着几个人上了街。
不过半个时辰,住在永兴坊和永和坊的各家,皆派出人手,帮着靖远侯府找人。
阿不都饿听属下汇报完外边的消息,面色沉郁,“军师还是没消息?”
昨日他和护卫总管去抓人,之后便没了音讯。
“有消息传来,属下不知真假。”护卫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呈上,“这是个乞丐送来的,信封上有军师留下的印记。”
阿不都拿走信,仔细辨认了下信封上那几道不起眼的折痕,紧皱的眉头霎时舒展,“继续留意外边的动静,随时来报。”
护卫领命退下。
阿不都看完信,唇角勾起阴冷的弧度,端起茶杯喝茶。
“方叔叔得手了?”阿依汗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那我回去睡觉了,那林青槐的酒量当真吓人,我何时喝醉的都不知道。”
“养好精神,明日能否拿到粮食和铁器,就看你了。”阿不都的眼神柔和下来,琥珀色的眸子深处溢满了宠溺,“想要什么跟下人说便好。”
阿依汗点点头,一路打着哈欠往外走。
阿不都起身走到窗边,目光幽远地看着到屋舍鳞次栉比的上京城,缓缓攥紧拳头。
大梁太子没答应自己的要求,明日便是出了变故也不打紧,他来的目的只是想摸清大梁的武将,还有哪些可上战场。
军师把这些人都摸熟了,并针对他们排兵布阵的习惯,做了极为详实的分析。
大梁……早晚会能为他的囊中物!
因着林青槐失踪一事,上京热闹得像是开了锅。
始作俑者,此时却在飞鸿居大口吃肉,大碗喝茶。
“真没受伤?”司徒聿将剔了鱼刺的鱼肉夹给她,精致的眉眼浮着担忧和自责,“怪我大意,没想到阿不都的胆子如此之大,竟敢让人抓你。”
“跟你没关系,就算不是我,他也有别的法子在校场上发难。”林青槐失笑,“上一世是三皇子来进贡,一样在校场提出无理的要求。”
“他想要两百万石粮食和十万件上好的铁器。”司徒聿放下筷子,拿起帕子徐徐擦拭唇角,“给了他,等于是主动递了刀子,朕可不傻。”
“他心里清楚这些东西要不到,到校场上发难,满朝文武皆携着家眷在场,大梁输了也能赖账到底不好看。”林青槐抬手捏捏他的脸,笑道,“或许,目的不仅于此,方朔的防备极强,我审不出什么来。”
方朔跟燕王不一样,他这人完全没有软肋。
送到青云书院读书的两个姑娘,是阿不都从小训练的暗桩,连他的义女都算不上。
“他不是防备强而是没有任何的弱点,上一世他自杀殉主,没有半分犹豫。”司徒聿垂眸看她,低沉的嗓音染上笑意,“人已经抓到,即便他早做了其他的安排,也无需太过担心。”
林青槐点了下头,想起安南侯夫人那些人,唇角不自觉上扬,“你一会就让陈德旺传口谕,同意安南侯等人带女儿一道去西山校场,看两国的武将比武。”
“赚到银子了?”司徒聿扬眉。
林青槐:“……”
坑臣子手里的银子,他就从来没手软过。
“时辰还早呢。先放出消息,说你爹今日一早入宫见我,让我调动九门守备找人。”司徒聿轻笑,“到申时,再传出点好消息,你爹要入宫谢恩。”
“一家收两万两,反正我爹在明面上没公职,你是主谋。”林青槐仰起脸,笑盈盈看他,“银子不过手,让他们直接捐到书院,我牌匾都准备好了,随时能送,再出一份花销的账目贴到告示墙上,堵死他们的嘴。”
司徒聿倾身过去亲了亲她额头,喉咙里溢出一连串的笑。
不愧是他的皇后。
下午申时,靖远侯府传来好消息,大小姐的下落已经有了眉目。
各家夫人纷纷登门道贺,周静热情接待,言语间透露出靖远侯要入宫面圣致谢一事,还说自己要多开书院行善,感谢老天让自己的女儿活着。
一屋子的夫人都是人精,离开靖远侯府便差人将银票送到青云书院。
林青槐跟司徒聿躲在厢房里,挨个给这些夫人写谢辞。
翌日辰时。
西山校场门外停满了各府的马车,校场内坐满了人,穿着玄色蟒袍的司徒聿一现身,立即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少年容颜如玉,墨发束在白玉冠内,往上首主位上一坐,威仪外露。
众臣礼毕落座,阿不都站起来恭敬行礼,“太子殿下,小王的妹妹也想下场比试一番,不知大梁可安排了女将前来?”
“大梁的姑娘只会绣花,哪来的女将,哥哥你莫要为难太子。”阿依汗扬唇微笑,目光痴痴地看着司徒聿,“不如,太子下场同我比试?”
第98章 097 她怎么听出几分骄傲的意味?……
阿依汗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 大红色的烟萝轻纱裳裙,露出白皙如瓷胎般的玉璧,手臂上的臂钏挂着金子打造的铃铛, 一动便能听到清脆的丁铃声。
她站在阿不都身边, 风撩起她的裙摆和披帛,如一株盛开的芙蓉, 耀眼而迷人。
在场的年轻武将和一众公子、世子,不由自主地看着她, 眼底满是惊艳。
“休得胡闹。”阿不都佯装不满地呵斥一句, 目光笔直地盯着司徒聿, 再次开口, “听闻大梁武将众多,小王的妹妹也想领教一番, 大梁女将的风采。”
大梁也有过女将的,只不过后来嫁人生子去了。
如今的大梁别说是找出个女将来,便是在座的千金贵女, 也没几个习武的。
“七皇子的出尔反尔可不大好。”左相捋了把胡子,淡然出声, “先前皇子殿下只说, 想与我大梁的武将切磋一番, 并未要求我们安排女将。”
大梁这些年重文轻武, 各家的千金贵女只学诗词歌赋。舞枪弄棒的倒是也有, 不过都出自武将之家, 不够资格前来观摩。
“小王以为, 大梁泱泱大国当不缺女将才是。”阿不都眼底的嘲讽一闪而逝,“如今去请也来得及。”
他可是算准了无人敢出来应战,才故意挑起话头。
“七皇子这意思是, 必须要安排女将与你妹妹打?”司徒聿沉下脸,墨色的星眸泛起森森冷意,“不打如何,打了又如何?”
他开口便是在等自己的这句话,提早说出来,大家都省时间。
“不打,小王会记得大梁的女子只会绣花。打了,小王的妹妹习武多年,万一失手打死可就是罪过了。”阿不都轻笑,“小王是真是没想到,偌大个大梁,竟然找不出一个女将。”
此话一出,看台上的朝臣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又没法子反驳他,全都憋了一肚子火。
林丞摸了摸下巴,泰然端起茶杯喝茶。
林青榕唇角微弯,饶有兴味地看戏。
“没有女将说明大梁的女子日子过的安逸,习文习武全凭兴致。”司徒聿抬了下眼皮,不疾不徐掀唇,“蛮夷的女子安逸不了,只能像男子一样活,真是可怜。”
阿不都噎了下,黝黑的面容浮起浓烈的火气,“太子此言差矣,我蛮夷虽是小国,却也不会堵住女子建功立业的路子,逼着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生孩子。”
林青槐今日不可能出现,他想瞧瞧自己连番挑衅之下,那些武将的反应。
大梁自十年前赢了漠北,不少老将便卸甲归隐。剩下的这些方朔都做了仔细的分析,只有新冒头的那几个年轻武将,他不熟悉。
短短几句话没法看出他们带兵的能力如何,倒是可以看他们的性子是否够沉稳。
稳重的人,心思和城府都要深一些,能除去便尽早除去,以免坏了自己的攻打大梁的计划。
“天下女子万千,有安心相夫教子的,自然也有喜欢舞枪弄棒想建功立业的。”司徒聿面上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反而笑了声,“花有百样红,如此才是风景,七皇子觉得呢。”
他只口不提条件,有意思。
“太子所言极是,小王请问太子殿下,可有人选同小王的妹妹比试一番。”阿不都也笑,轻描淡写的将话题绕回去,“演武场内如此多的姑娘,太子竟是一个都选不出来吗。”
“孤若是选了出来,七皇子的妹妹也输了,又当如何?”司徒聿敛了笑,星眸泛起凛冽的杀意,“孤不收妃子。”
阿不都闻言,眼底的火气险些藏不住,面上却浮起微笑,“若小王的妹妹输了,粮食和铁器减半,小王再送三匹西域来的宝马。”
“孤不答应。”司徒聿嗓音发沉,“比武即将开始,请七皇子坐下。”
减半?他连三分之一都不想给。
“原来这便是大国风范?”阿不都讥诮一笑,“那便不比了吧,大梁也不过如此。”
这太子比他老子要难缠,虽说不曾观政,往主位上一坐,那种俾睨天下的气势,依旧压得人头皮发麻。
“来人,送七皇子回会同馆,其他人按照顺序准备第一场。”司徒聿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似笑非笑,“孤也想看下我大梁男儿的风采。”
国事岂能儿戏。
“太子何意?找不出可与我妹妹比试的女将,还要将小王赶走,未免太过心虚。”阿不都嗤笑,“既然太子无意与我蛮夷继续交好,小王也不强求。”
“七皇子误会。”左相陪着笑插话,“并非是找不出人来,而是殿下提的突然,没能安排人过来。”
“若是孤找的人赢了,你要的只给三分之一,若是输了便按你说的来。”司徒聿借着左相给的台阶下去,装出一副刚刚监国,没法控制住脾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