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若是来问,你就说帖子都拿去垫桌腿了。”林青槐随手翻了下帖子,丢到一旁,“新的大门要催匠人赶一赶,距离月底不到半月,一定要在九月前完工。”
王管事应声,“大小姐放心,九月之前医学院里里外外保证完工。”
“那边的开销尽快做好账本,上回卖明年入学名额的银票记得入库入账。”林青槐看了眼房中的漏刻,笑道,“别的没什么事,你去忙吧。”
王管事起身行礼退下。
林青槐整理了下自己的书案,想到哥哥中秋那晚说的事,叫来冬至一道去国子监。
贺砚声这几日倒是照常来书院,贺文君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她还是想关心一二。
到底是多年好友,这种时候不能当自己不知道这事。
“后天西山校场比武,大小姐也会去的对吧。”冬至激动搓手,“不知蛮夷的武将功夫如何。”
“挺厉害的。你今日就没打过阿不都的护卫总管,还需要多下功夫。”林青槐憋着笑,轻描淡写的语气,“谷雨说,楼主之位不会让给你。”
“谁要她让了,大家凭本事争取。”冬至鼓起腮帮子,用力攥拳,“还有三个月,我能赢。”
林青槐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愉悦扬唇。
谷雨才不会给她赢的机会。
两人一路说着话,进了国子监发现气氛不对,一打听才知是贺砚声出了事,温亭澈他们几个出手帮忙全被连累进去。
林青槐偏头跟冬至交换了下眼神,加快脚步往里跑。
通往白鹭轩的小院子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喝彩叫好之声不时响起。
“打得好!兔崽子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仗着跟林青槐关系好,天天摆着张棺材脸,吓唬谁呢!”
“打死他们几个兔崽子!安国公府的世子又如何,以武起家却手无缚鸡之力,靠着跟女子搭关系抬身价,简直臭不要脸。”
“杨远正,打死那个寒门疯狗,让他天天帮着林青槐摇旗呐喊!”
林青槐敛眉看了一圈,记住几个起哄比较大声的人,目光落到躲在远处看热闹的司徒修身上,当即丢了一记眼刀过去。
回头再收拾他。
找到始作俑者,她拿走冬至手里的短剑,足尖一点从人群中掠出去,加入战局,
众人只看到一道灰色的身影闪过,如何出手都没看清,便陆续有人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林青槐收拾完杨远正和忠勤伯世子等人,身形一闪,进入围观的监生当中,扬手就好几个耳光扇过去,翩然回到温亭澈身边,淡淡扬眉,“看林姑娘如此不顺眼,怎么不直接去找她呢。”
四周安静下来,被林青槐打了的几个监生捂着脸,又惊又怒,恶狠狠地瞪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你又是谁!国子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吗!”有人反应过来,见出手的人不是林青槐,当即气势汹汹开骂,“哪儿来疯狗,逮人就咬。”
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传来,少年清扬的嗓音不疾不徐响起,“谁再骂我表姐一句,这便是下场!”
口出恶言的监生倒在地上,嘴角淌出一丝鲜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林青槐一家简直是恶魔。
她自己能文能武,哥哥也不逊色,就连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表弟,都嚣张的要命。
“我还以为国子监内人人都是磊落君子,原来也有鼠辈。”林青槐哼笑一声,握着短剑,泰然转头回去,“真有本事就下帖子跟我表姐单挑,文比武斗她随时奉陪,欺负她朋友算什么本事。”
贺砚声捂着被打伤的脸看过去,认出那个穿着普普通通的少年是林青槐,胸口霎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酸又涨。
忠勤伯世子和杨远正带人找茬,跟她其实没什么关系。单纯是因为他们母亲之间闹过的矛盾,故意找了借口欺辱他。
他没想到温亭澈他们会帮忙,更没想到林青槐会来。
“没人说话?刚才骂的不是很起劲吗。”林青槐停下脚步,唇边勾起讥讽的笑容,“看来你们也就这点出息,与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妇人也没区别。平日里一个个自诩君子,瞧不起读女四书的女子,合着你们连女子都不如。”
“小兄弟你这话过分了吧,我可没骂你表姐。”有人不悦反驳,“不能因为有人骂了你表姐,你便把所有人都骂了。”
“有道理。可你们拿着部分喜欢嚼舌根的女子当做全部,去嘲讽取笑女子的时候,也没辩证啊。”林青槐朝着说话的监生走过去,从容与他对视,“怎么到了你们被骂就委屈上了,我表姐还没委屈呢。”
说话的监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面色涨红。
林青槐轻嗤一声,转头回去,“幸好我表姐平日里不来上课,否则日日面对一群垃圾,估计得吐瘦去。”
人群中传来几声抽气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翻涌着强烈的杀意。
“不服气你们就加把劲,比武能比得过也行,文不成武不就,难怪行径下作如鼠辈。”林青槐泰然自若,“有谁要站出来跟我比吗,我可是连表姐都打不过。”
围观的监生默默低头。
站在外围的几个监生怕这事闹到祭酒那,偷偷开溜。
有人走了,剩下的一看苗头不对,也陆续跑了。
院子里渐渐恢复安静。
林青槐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司徒修,足尖一点,身轻如燕地掠过去拦住他的去路,“魏王殿下,今日的热闹好看吗。”
不用司徒聿动手,她也有办法把司徒修弄封地去,一辈子禁锢在封地不得入京。
“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司徒修后背隐隐发凉。
不知为何,这少年身上的煞气和冷意都极为熟悉。
好似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并非林青槐的表弟,而是她本人。那姑娘看他时,也是这种仿佛将自己看穿了的表情。
第97章 096 不愧是他的皇后
林青槐抬脚上前, 将他逼向假山退无可退,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他,笑容促狭。
她不说话, 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安国公夫人跟忠勤伯夫人那一帮贵夫人闹矛盾, 到今日已有半个多月。杨远正和忠勤伯世子,早不发难晚不发难, 偏偏要等到方朔设局要抓她时,突然发难。
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早晨那会, 忠勤伯世子还跑青云书院去找她, 半天工夫不到胆子忽然大过天, 胀气都没那么快。
他作为二皇子, 又是在国子监内,遇到这种事不出面也可以理解, 站在一旁看戏就很可疑。
林青槐耐心等了一阵,见他还在装,手中的短剑转了一圈, 抵到他脖子上,“当真不懂, 嗯?”
司徒修本能挺直了脊背, 故作镇定, “你放肆!竟敢恐吓皇嗣!”
这少年的眼神太过吓人, 总觉得下一瞬他就会拔剑刺进自己的胸膛。
“皇嗣不能恐吓?”林青槐轻嗤一声, 眼底浮起讥诮的情绪, “听说燕王死了才没多久, 他不也是皇嗣?对了,还有大皇子,他也死了。”
司徒修张了张嘴, 冷汗顺着鬓角滑下去,沿着脖子往下淌直至没入衣裳。
大皇兄的死因外人不清楚,他可是知晓的,也知他死得有多痛苦。
燕王叔借着父皇的手杀了大皇兄,他也险些丢了脑袋。
这少年语气如此嚣张,莫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你慌什么呀,腿都抖了。”林青槐的嗓音一瞬间冷了下去,“我表姐失踪,姨父和表兄已去找人。这么巧,表姐的朋友恰好在今日出事。”
这人还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去死。
“青槐失踪了?”南宫逸饿捂着肿胀的脸,急急冲过去,神色焦急,“何时的事!”
他从奉安县回来之后每日都来国子监旁听。今日下了课,他跟温亭澈约好一起去印坊看新的印刷术,谁知出门便被杨远正等人拦住。
跟着就动手打了起来。
杨远正他们人多,洛星澜为了护住他们几个,没怎么下死手,结果也挨了揍。
“有两个时辰了,家里已经派出护卫去找。”林青槐一点都不心虚,只是语气明显裹着火气,“姨父脾气不好,若是表姐受伤或者出了意外,会发生什么事我也说不准。”
司徒修缓了缓呼吸,尽量保持冷静。
他没做什么,既没答应安南侯跟他结党,把三弟从太子位上把他拉下来,也不打算出面笼络其余公侯和官员。
他只告诉安南侯,林青槐很聪明简单的陷阱抓不住她。
方才发生的事也不是他煽动唆使,他不过是跟忠勤伯世子说,林青槐这几日不在上京。
之后出了事,他路过看个热闹,想等着闹大再出面拱火。
谁知林青槐竟然有表弟,跟她一样嚣张不好惹。
“现在有消息没?”南宫逸说话声大了些,当即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要不要我们帮忙,人多找起来会快些。”
林青槐迟疑了下,面上露出担忧的情绪,“还没消息,我替表姐谢谢你们。”
南宫逸没看出来自己做了易容,贺砚声看出来了,温亭澈还在犹豫辨认不敢肯定。
洛星澜是从自己出现就知道,因而他最淡定。
“不用,青槐是我们的同窗。”南宫逸揉着脸,回头看着同样鼻青脸肿的贺砚声等人,“分头去找?”
贺砚声目光深深地看一眼林青槐,点头同意。
她定是有原因才故意易容扮做他人,方才她出面维护自己,这份恩情自己得还。
“那赶紧走吧,天快黑了。”温亭澈也看了眼林青槐,伸手拉走洛星澜,“你俩一起,我好星澜一起,一个时辰后在书院门外碰头。”
贺砚声应了声,跟着南宫逸并肩往外走。
他们走后,院里就只剩下林青槐和司徒修,还有两人的护卫。
林青槐加重力道按向司徒修的胸口,眼底浮起浓重的戾气,“魏王殿下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姨父怀疑表姐是被蛮夷七皇子的人带走的,若你牵涉其中那便是通敌叛国。”
说罢,她撤回手大步往外走。
司徒修双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
通敌叛国?!他只是想借着安南侯的手教训林青槐,没想做别的。
冬至看了他一眼,跟上林青槐拿回自己的短剑,又回过头,丢给司徒修一记阴冷的眼刀。
幸好二皇子不是太子。
胆小怕死又坏的让人牙痒痒。大梁落在他手里,迟早灭国。
“没事了,咱也去找人。”林青槐负起手,唇角止不住上扬。
司徒修这个危险分子,眼下杀又不能杀,还要防着他时不时找死的试探,真的有些烦。
天黑之前,林青槐回到侯府。
父亲和哥哥以及府中的护卫这会不知在哪,院里显得有些冷清。听孙嬷嬷说娘亲在燕回轩,她扬了扬眉,拎着从飞鸿居带回来糕点,脚步轻快地往里走。
“今日安南侯夫人登门致歉,跟夫人说她会以自己的名义,向书院捐银一万两,希望女儿能到书院读书。”孙嬷嬷轻笑,“夫人回她,让她找大小姐你去。”
“一万两呢,真大方。”林青槐也忍不住笑,“是不是校场比武允许臣子带的女眷中,没有她女儿的名字。”
她记得那姑娘好像叫郭玉宁。
上一世,这姑娘入宫后封了个妃子,但没孕育子嗣。
“写过致歉书的夫人们能去,女儿不能。”孙嬷嬷笑容愉悦,“都急了。今日安南侯夫人登门拜访,其他几位夫人递了帖子,还让人送了许多补药过来,夫人不见人也不收礼。”
林青槐低低笑出声。
就该这么收拾那群贵夫人。自己女儿的前程最要紧,别人家的女儿凭什么能有出路。
进入燕回轩,空气里隐隐飘来烤肉的味道。
林青槐用力嗅了嗅,一阵风似的往院子里的凉亭跑。
“女儿回来了。”林丞笑呵呵抬头,“快来,给你留了许多烤肉,新杀的羊,味道特别好。”
“爹爹一口都不准我吃,我又不是捡来的。”林青榕郁闷撇嘴,“你倒好,搞出那么大的事,自己却在外面到处玩。”
听冬至说她们险些被阿不都带走,吓得他这心一直七上八下。
“我跟国子监那群只会酸的同窗说,我是表弟,方才教训了他们一顿。”林青槐坐过去,得意抬高下巴,“一点都看不出来我们是兄妹,技术是不是进步了许多。”
林青榕眯眼打量她一阵,点头,“进步许多,就是矮。”
林青槐抬脚就踹过去,“不准笑我矮。”
她得到十六岁才猛长个,现在长的很慢。上一世,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一直在长个,靴子底一双比一双厚,走路累的要命。
“你要接受事实。”林青榕见她郁闷了,唇角止不住上扬,“我明日告假去找你,比武的时候还是要去的,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再有一日校场比武,阿不都抓她的用意,估计和他提出的条件有关。
工部尚书回来就骂粗,具体提了什么条件也没说。
“校场比武当日我会去。”林青槐拿了一串肉,放松倒进椅子里,“阿不都要求女眷过去,是想让阿依汗下场,大梁乃是礼仪之邦,总不能让男子下去跟她打。”
林丞看她一眼,想说将军府中的子女都有习武,考虑到阿不都有备而来,又沉默下去。
出身将门的那些个姑娘,平日里不跟所谓的名门千金贵女玩,也不见她们找女儿玩。真下场了,说不定一场就输,还是女儿去稳妥一些。
阿依汗年纪和女儿差不多,学的功夫偏外门。女儿的身法灵巧,正好可以克制她。
“可惜我现在身子不便,不然非得教训他们一顿不可。”周静躺在躺椅里,悠闲嗑瓜子,“女儿,你替娘亲去教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