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挖土的,负责将泥土装进推车的,还有专门负责往外运泥土的,都有明确的分工。
并且每个小队都有队长负责,让冬至和星字护卫盯着就行。
“每日都有四万人开工的话,两个月这湖真能挖出来。”南宫逸羡慕不已,“我那边只能动员百姓去挖。”
“能叫得动百姓也是本事,你刚才没看见那几个乡绅故意刁难吗。从我到桐固县,他们就想方设法逼我打道回府。”林青槐摊手,“可惜他们算计错了人。”
“看到了,我那边的情形和你差不多。”南宫逸失笑,“我得尽快回去布置,不能输给你。亭澈输了快一年,每次小考大考,前一日就紧张得睡不着,做梦都想赢你。”
“他赢不了。”林青槐愉悦扬唇,“我送你。”
南宫逸微笑点头。
回到县衙,延平府那边又来了几十个匠人。林青槐送走南宫逸,带着那些匠人回到神龙山下,去找张才良。
张才良和匠人师父们在指挥工人干活,看到林青槐去而复返,身边还带着人,微微有些诧异。
放下手里的活过去,他不自觉的行礼,“林大人。”
“他们都是从延平府过来的匠人,你给他们记到名册上,需要他们做什么都安排好。”林青槐指着身边的匠人,笑道,“同行是冤家,两个月内能不能完工,看你的了。”
张才良心跳了下,埋头称是。
银子、用料、匠人和杂工,她都找来了,还有五十个账房,负责记录每日用的东西。
几乎不用自己去找,她就全给安排妥当。
自己若能在她手下继续当差,便是不升官也毫无怨言。
“你们忙,我回县衙处理公务。”林青槐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交代他们喝水一定要喝自己带的,野地里的雪水烧开了再喝,别闹出病。”
张才良再次点头。
林青槐看了眼井然有序的工地,抓着缰绳利落翻身上马,掉头回县衙。
清湖开工第十日,上京那边终于来信,还有贺砚声和温亭澈的回信。
林青槐数了下,一共有几十封信,每一封信都挺厚。
她放下手头的卷宗,先拆开司徒聿给自己的回信。
他回了两封信过来,第一封信里全是情话,说他如何思念自己。
第二封信,他说准备当一回昏君,要从上京修一条宽敞的官道到桐固县,让她三年后回京时能走得快些。新任的县丞、主簿和六房胥吏,五月中左右能到桐固县。
林青槐弯起嘴角,细细看到最后一个字,宝贝放到一旁。
爹娘的信没什么事,就是让她保重身体,别太辛苦。
哥哥在信上说,齐悠柔吵着要来桐固县,他给拦住了。
还说齐悠柔最近做的文章,得到几位老先生一致的夸奖。齐大人上朝时,动不动就自夸自己有个好女儿。越来越像他们的亲爹,走到哪就夸女儿到哪。
齐悠柔在信上说哥哥总管着她,还是没有哥哥好,她想来桐固县。
洛星澜来信,商队已经组建起来,第一批货便是送丝绸和茶叶到延平府。
他会跟着商队一道过来,顺路护送纪问柳。
纪问柳的信上说,她过了府试,明年就能考秀才。
青云书院过了县试的五十个人,全都过了府试,在上京掀起不小的风波。
另外还有许多的来信,有小九他们的,有杜梦兰她们的,还有姚明月她们那一群姑娘的。
王管事在信上说,奉安的青云书院一切顺利。医学院这边正在改建中,九月之前能完工,御医也联系好了好几个,开学就能正式上课。
上京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继续。
贺砚声在曲兰州遇到的阻力比她这边还严重,当地紧挨着关中,魏王又比他先到,乡绅、商贾个个都去巴着魏王。
还说魏王身边确实有蛮夷长相的小厮,他已安排自己的人盯着魏王府。
温亭澈的处境也不好,常泽县穷、没水,县城外大多是荒漠之地,百姓的税赋还重。当地倒是没有乡绅、商贾给他使绊子,看着百姓没地可种,没饭吃,比被人为难更难受。
林青槐放下书信走到窗前,目光深深地看着院中那颗枣树,唇角一点点往上扬。
不止是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努力的活着,努力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大小姐,孔将军求见。”谷雨在外敲门。
林青槐回过神,淡淡应声,“请他进来。”
驻军这边每日安排三万人过来,城内的青壮年百姓也增加了一万人,每日开工的人数已有五万,清湖进展非常快。
堤坝的位置已经挖出来十丈多的高度,再过两日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建堤坝。
林青槐听到脚步声到了门外,打住思绪收起公案上的书信。
“末将见过林大人。”孔尉抬脚入内。
“你有事让凌卓传话便好,我每日都要去工地。”林青槐笑着请他坐下,“可是急事。”
“磐平关增调了七万将士,蛮夷以为我们要发兵打回去,又派了几万将士守在磐平关外。”孔尉哭笑不得,“另外,太子急信,希望大人在年底在之前,将磐平关到延平府的官道修好。”
太子送来的信是飞鸽传书,他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就亲自送来了。
顺道也想看看清湖的进展如何。
“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人沿途勘察,再做一份详细的计划将此事办下来。”林青槐笑着请他喝茶,“凌卓这几日都在监工,回头别忘了给他请功。”
孔尉含笑点头,“太子说了,若清湖按期完工,到时论功行赏。”
林青槐也忍不住笑,跟他说完正事,去牵了马和他一道去清湖工地看进度。
磐平关如今一共十五万的将士,蛮夷会紧张也正常。
纳勒汉是阿不都手下的大将之一,上次被俘后死在大梁,蛮夷军中士气低迷。春耕也即将开始,阿不都不敢打,也怕大梁打过去。
两人骑马到了神龙山附近,孔尉勒停了马匹,远远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再次感慨林青槐够胆大。
人虽多,却是一点都不乱。
挖土的,开山的,运土的,负责将运出来的泥土夯实的,各自只做自己分配到的活,一切有条不紊。
“按这个进度,若再加三万人从另一头同时挖,两个月内可以准时完工。”林青槐指着另一头的大山,从容开口,“挖出来的泥,倒到附近荒漠上,速度会加快许多。”
“过几日我再给你安排人,蛮夷的探子近日里来了不少,你也防着些。”孔尉说到这,忽然压低了嗓音,“蛮夷最近多了个公主,不知大人听说了没有。”
“刚出生的还是忽然冒出来的。”林青槐想到了孟淑慧,眼底划过一丝不明显的杀意,“公主入关了?”
“末将未有放行。”孔尉偏头看她,“那公主看着像原荣国公府的嘉安郡主。”
“不是像,就是她。”林青槐冷笑,“蛮夷攻打我大梁两个月,结果被打到撤兵。眼下既无商谈的必要,也无建好的可能,她来大梁做什么。”
无非是听说她在边境,想过来探探消息。
“真是她,那末将更不可能让她入境。”孔尉想起孟淑慧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自觉站在林青槐这边,“有些扮做平民的探子盯不过来,林大人还是小心为上。”
林青槐含笑点头。
不止是孟淑慧想她死,帘山居士的孙子也想为父报仇。
开山挖湖人多眼杂,趁机混进来刺杀她,也不是没可能。
“末将还要回磐平关,就不多待了,大人若是忙完也早些回城,以免出意外。”孔尉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拱手告辞。
“你也小心,我看一会就回去。”林青槐抬手回礼。
孔尉略略颔首,带着护卫策马离去。
林青槐目送他走远,掉转马头往神龙山山脚去。
她身边时时都有星字护卫和赤羽卫,倒是不担心蛮夷来的死士暗杀自己,就是有些好奇孟淑慧在这个时候入境,到底想作什么。
贺砚声在信上说,魏王身边确实有蛮夷长相的侍从,并且很怕他看到的模样。
阿不都这时候不敢轻易再打。
大梁的西北驻军打了两个月,损失了一万多兵马,这口气可还憋在肚子里,就等着他再次打过来。
若他当真又杀回来,光是西北驻军就能踏平蛮夷。
林青槐琢磨了一阵不得要领,只好暂时放下。
到了水坝的位置,张才良跌跌撞撞跑过来行礼,“小的见过林大人。”
“铁够不够?不够的话从其他州县再买一些过来。”林青槐见他滚了一身泥,暗暗好笑。
“不够,还要准备四千斤过来,缺其他的东西小的会跟冬至姑娘说。”张才良一脸兴奋地指着已经有了雏形的堤坝,大声说,“三日后便可开始建堤坝,两侧的湖堤已经建好了。”
林青槐循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沿着山脚建起来的湖堤,也有些激动,“夜里太黑,让大家不要自己走远,免得出意外。”
她没让赤羽卫和星字护卫负责守卫之事,而是安排了县衙的官兵。
十个官兵一组负责巡视,尽量不让工人出事。
冬至每日在工地也会一遍一遍提醒,不让大家有侥幸的心理。
“明白,夜里的守卫带着藤甲,遇到人答不上话直接擒住。”张才良激动情绪慢慢平复下去,“最多三日,这堤坝便能建好。”
林青槐点点头,勉励他几句,骑着马和谷雨往磐平关的方向跑了一阵,停在已经划了线的湖的另一头。
再有三万人从这头挖过去,两个月一定能完工。
静静看了一会,夕阳也落到了另一头。
林青槐带着谷雨离开神龙山回到县衙,用过晚饭便安排谷雨通知天风楼,从各地收铁器过来,自己去书房算账。
五十个账房每日都会送上记录好的账册,她看总账就行。
前期请人和购买各种用具、用料,花了二十万两。还有八十万两用来支付人工,户部拨了五十万两下来备用。
她抄了马、孙两家加上从那几个乡绅和族长手里要的,一共还有五万两现银。
看完账册,林青槐想起孔尉说的话,偏头问谷雨天风楼在蛮夷的情况。
“没用天风楼的名字,开了家小茶馆。”谷雨抬眼看她,“要再过几日消息才会变得顺畅,眼下还没消息送回来,只带了几句口信。”
“怎么说的?”林青槐知道那边不容易,不像桐固县这样,离延平府近自己也在这。
“说阿不都对汉人查的很严,还把所有的汉人青壮年都拉去充军,他们日日都要易容。”谷雨注视她片刻,忍不住问,“你要过境去蛮夷?”
“不是。”林青槐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孔尉说孟淑慧成了蛮夷的公主,日前想过关被拦住了,我怀疑已经有探子进来,还是针对我的。”
阿不都注意到磐平关增加了七万将士,应该也知晓了清湖开工之事。
他安排孟淑慧入境是假,让孔尉注意到她,而忽略真正的探子才是真。
自三月底蛮夷撤兵,磐平关便闭关不准任何人出入。
如今磐平关刚开孟淑慧便跳了出来,不可能一点目的都没有。
“我马上让天风楼去查。”谷雨听说有探子进来还是针对她的,反而更紧张了,“日后你出门带着赤羽卫,尤其是我得留下帮你管家的时候。”
林青槐笑着答应下来。
三日后,凌卓从磐平关带来五万将士,从靠近的磐平关的那头同时开挖。
南宫逸那边招到了人,差县衙工房典吏带着匠人来请教张才良,建堤坝的技术和各种用料配比。
天风楼也在此时来了消息。
蛮夷的探子先去延平府,之后回到桐固县,跟几个乡绅的关系好像不错的样子。
探子的样貌也绘了出来——
一老一小祖孙俩。
林青槐看着画像上的方子真,禁不住摇头。
阿不都明知自己把他掳走过,不应该让他来当探子。
“天风楼人的说,那老者称呼方子真为国师。”谷雨拎起茶壶给她倒茶,“两人藏的很好,若不是那方子真太过阔绰,一时半会儿还发现不了。”
林青槐喝了口茶,扭头看外边的天色,“他们住哪。”
方子真敢来大梁试图接近自己,估计是帘山居士告诉他,他们逃离上京之前他在曲阳观留了阵法。
“在王家住着。”谷雨眼底多了几分兴味,“天黑去看他?”
当初人是她抓回来的,再抓一次也不难。
“行。”林青槐含笑扬眉。
方丈师父已经破了帘山居士留下的阵法。
没了帘山居士,方子真看不出星象变化,不会知道阵法已经破了的真相。他胆子那么大,可能是帘山居士给了他什么计策,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借刀杀人。
用过晚饭,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林青槐换了一身夜行衣,做好易容,再戴上蒙面巾和谷雨一道离开县衙,往王族长府上摸过去。
桐固县县衙的处在县城中心位置,王家住在离得不远的兴庆坊,从屋顶过去用不上一盏茶的功夫。
主仆俩到了王家府上,直接去那对祖孙住的院子。
暖阁里亮着灯,方子真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书看得极为认真。
林青槐站在窗外看了会,跟谷雨交换了下眼神,回到屋顶上,去前院找那老者。
到了花厅,王族长的声音清晰传来,“先生是说,那县令的生辰八字会克我王家?”
“老夫算出来卦象确实如此,府中的少夫人这几日可曾打县衙门外经过?”老者捋了把胡子,幽幽叹气,“这林县令是天生孤寡的命格,别看她现在风光,将来是要横死的。”
“那可如何是好?”王族长焦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