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弑君何必选在宫宴当夜,当她十年右相是白干的吗。
当年,多少勋贵老臣死在她手里,外人可曾发现过丁点端倪!
“朕吃了你送的红豆糕,七窍流血而亡,遗诏只写了一半!”司徒聿也来了气,为自己的一腔心意感到不值,“那红豆糕是你亲手相送,朕还冤枉了你不成!”
红豆糕?林青槐回想起入宫之时,确实送了他一盒红豆糕,更火了,“往回吃的东西都让宫人先尝,你是白痴吗直接吃,那么多年皇帝白当了!”
“朕还不是……”司徒聿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大胆,竟敢骂朕是白痴!”
他是太信任他,红豆糕也吃了十几年,哪里会想到会被人钻了空子。
“骂你怎么了,我还打你呢!”林青槐怒而扬手,猛地劈向他的后颈。
这个昏君!
她死的不明不白也就算了,他好歹是帝王,居然死在这么粗陋的手段下。
林青槐冷眼看着晕过去的司徒聿,气还没消,抬手狠拍车壁,“停车!”
“吁……”车夫战战兢兢勒停马匹,额头布满了冷汗。
侍卫和冬至也不敢说话,埋着头,安静等她下车。
方才车内传出的争执,实在太过骇人,哪怕泄露一个字都是掉脑袋的事。
三皇子还没当上太子就自称朕。
林青槐更大胆,敢骂三皇子是白痴。
“冬至,我们走。”林青槐跳下马车,低头掸了掸袍子上的皱褶,偏头看着缩成鹌鹑的惊蛰,云淡风轻的语气,“三殿下晕过去了,送他回宫。”
“是。”惊蛰哆嗦了下,立即吩咐车夫赶车走人。
林青槐长长地吐出口郁气,漠然出声,“冬至,你方才听到什么了?”
重生之事太过玄奇,冬至到底是小丫头,得敲打敲打。
第8章 007 她想看,便让她看好了。……
“什么都没听到,大公子,我们是回府还是去飞鸿居?”冬至挤出一脸干笑,双眼使劲眯成一条缝,“天亮了。”
林青槐闭了闭眼,背着手掉头去南市,“去飞鸿居用早膳,我想吃鸭血粉丝汤了。”
飞鸿居的菜谱大多都是她写的,怎么做也是她从归尘师父处学来,再教店里的大师傅。
被司徒聿气了一通,得吃点热乎的才能消火。
“好。”冬至笑眯眯跟上,后背挺得溜直。
能指着三皇子的鼻子开骂,还动手打三皇子的人,没几个呢。
大小姐就是厉害!
南市离永兴坊不远,是上京最热闹的地方,街道宽敞,店铺如林。
金、银、珠宝、瓷器、皮毛、丝绸等重要的商品,从全国各地汇集到此处,再从此处发送至各地乃至周边各国。
飞鸿居坐落于最繁华的浣花街中段,紧挨着被才子佳人盛赞,名满上京的文奎堂。
文奎堂主要卖字画、和文房四宝,出名则是因为每月一次雅集。
凡参加雅集的文人雅士所做的文章、诗词书画,皆由国子监的大儒评定,夺魁者可获得店内上好的文房四宝一套。
一年内夺魁最多的一位,可获白银千两和文奎堂所有商品永久半价的特权。
另外还有累积夺魁次数,按多寡进行奖励。
两家店都是林青槐开的,开业不过一年,生意一直红红火火。
林青槐带着冬至到了飞鸿居门前,小二和掌柜的刚把门打开,准备开市。
两人上楼要了间包厢,谷雨送茶进来,神色凝重,“公子,您昨日让打听的事有了眉目。”
“说。”林青槐才压下去一点点的火气,“蹭”的一下又烧起来。
才半天时间就查到线索,也不知母亲是否已中毒。
谷雨坐下来,拿出昨日查到的药方呈给林青槐,“出去走访的人回话,陈氏于五日前分别去了永春堂、本草堂,开了三副药。”
林青槐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黛眉深深拧起。
这三张方子上的药材,皆是些普通的祛伤寒用药,还有炖汤用的补药,没有明显的毒性。
归尘师父熟知药理。
他曾说过,有些毒药分开用是没法害死人的,用在一起才会有毒。
她跟归尘师父学经商,学做人做事、学下厨、学自保之术、学各种有趣的技能,唯独没有学医。
盯着手中的药方出了会神,林青槐曲起手指轻叩桌面,俊美的面容依稀浮起杀气,“继续查。”
二婶不会无缘无故去医馆,府中有大夫,有药房,这些药府中虽有缺漏,也无亲自去买的道理。
谷雨瞧着她的脸色阴阴的,迟疑补充,“陈氏买了这些药后去了崇业坊,查到的消息说,她将娘家的表弟接到上京,养在崇业坊。”
“她表弟叫陈元庆?”林青槐偏头看着谷雨,勾人美目染上冰霜,“是不是住在崇业坊的李家胡同里?”
谷雨诧异睁大眼,“正是他。”
“找人盯紧他,我晚些时候就去会会此人。”林青槐蜷了蜷手指,沉声道,“侯府东院那边继续盯着,二叔二婶见过什么人都告知我。”
这陈元庆便是给陈氏毒药的人。
上一世,娘亲过世后他从陈氏手中拿到了报酬,连夜离开上京回了保平老家。
她查清娘亲的死因后,差人找了两年,才在保平找到他。
“是。”谷雨应了声,站起身,后退两步开门出去。
林青槐按了按眉心,压着火,扭头看向窗外。
陈元庆是游医,根本不是陈氏的表弟,和朔州陈家也无任何关系。陈氏此时找了游医,安置在自己嫁妆带的房产里,又对外称其为自己的表弟,用意不言而喻。
她要对付的人,是娘亲。
林青槐回想起上一世,娘亲死在自己怀中的那一幕,心顿时疼得像是被人拿着钝刀磋磨。
还好,这一世都还来得及。
她轻轻吁出口气,垂目看向楼下的大街。
刚开市,街上车水马龙。
店铺开门声此起彼伏,马叫声,赶牛的呵斥声混在一处,热闹又嘈杂。
往来的商贩干劲十足,说话声也大,好似如此才能有一整日的好生意似的。
她静静看了会,待盘亘心头的那股火气散去,伸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喉,问身侧的冬至,“昨夜揽梅阁外可有发现,管事嬷嬷怎么说。”
“有,东院的手伸的很长,差遣过来的都是在主院使唤的人,管事嬷嬷说都关起来了,等您发落。”冬至难掩兴奋,“公子何时教我审人?”
她见识过大小姐审人的手段。
若不是大小姐仔细解释,她真以为对方是中了邪。
“不急,你先把《骗术一百式》默出来,再成功骗到我,就教你。”林青槐脸上的笑容扩大,美目顾盼流转,“不算难。”
归尘师父那有古古怪怪的奇书,这本《骗术一百式》她看完忘了还回去,被小丫头看到,天天捧着当宝。
上一世,自己也提了同样的要求,小丫头只两天便默出来。
她也没藏私,把自己从归尘师父那学来的催眠术,尽数教给她。天风楼在上京,乃至整个大梁都出名,成为黑白两道都不敢得罪的第一势力,是在冬至成了楼主之后。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冬至挺直脊背,圆圆的杏眼亮得像是镀上了一层光,激动抓紧小拳头,“年底的天风楼楼主考核,我一定会通过。”
“过了我就把楼主令给你。”林青槐伸手戳她的脸,“楼主,你家主子我饿了。”
“嗷……”冬至怪叫一声,跟个炮仗似的弹起来,飞快开门出去。
林青槐放松倒进椅子里,抬起双脚搭到桌子上,唇角不自觉上扬。
小丫头光记得来这,她要吃什么都忘了跟掌柜的说。
这样简单的心性弥足珍贵。
希望这一世,自己能护着她们一直保持下去。
又喝了口茶,林青槐觉察到对面投来的视线,冷然抬眸。
晨曦刚冒头,空气里浮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少女站在飞鸿居对面聚宝斋的窗后,一双眼痴痴看过来,面目有些熟悉。
偷看被发觉使得她心慌了下,脑袋磕到窗户上,笼在晨曦下的面容霎时烧得通红。
“噗……”林青槐轻笑一声,起身走到窗边轻摇手中的折扇,大大方方地看过去。
她想看,便让她看好了。
那少女估计是没想到被偷看的人如此厚脸皮,捂着脸像只灵巧的兔子匆匆跑开,转眼不见了踪影。
林青槐收起折扇坐回去,冬至端着刚出锅的鸭血粉丝汤上来,规矩放到她手边,“公子请。”
她吃了两口,抬起头,笑着扬眉,“想吃什么就让后厨给你做,吃完我们回一趟镇国寺,今日是花朝节不用入宫读书。”
“公子要不要也去结五色彩笺?衣裳隔壁的丰隆绸缎庄就有,不会有人认出来。”冬至双手绞在一起,面上浮起薄红,“年年看着别人去赏红,我们几个都没去过。”
她就想知道下,结五色彩笺好不好玩。
“你去跟谷雨说声,让她通知夏至和白露一块过来,我们先去会会陈元庆,之后回镇国寺赏红。”林青槐想起上一世,她们也和自己一样,始终穿着男装扮做男子,心中满是愧疚,“衣裳不要太华丽,帷帽也要准备上,你们几个还得易容。”
她现在还没正式以侯府千金的身份现身,被人看到脸不大好,让她们易容主要是不让小九他们认出来。
“是!”冬至应了声,蹦蹦跳跳地走了。
林青槐摇摇头,笑意不自觉爬上眉梢。
小丫头到底才刚及笄,还是小孩心性。
……
司徒聿从昏迷中醒过来,伸手揉了下疼的不行的脖子,怔怔出神。
林青槐如此生气,定是和他的死因有关。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殿下?”惊蛰低着头,偷偷看他的脸色,“可是要回宫?”
那靖远侯府的大公子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袭击三殿下。
“去安国公府。”司徒聿敛去思绪,懒散靠向车内的软垫,“方才听到的看到的,都给我仔细收进肚子里,日后再见林公子也不可不敬。”
他身边的人是自己选的,倒是不担心他们多话,只是不想他们对林青槐抱有敌意。
“属下领命。”惊蛰埋了埋头,吩咐车夫去安国公府。
司徒聿阖上眼缓了一阵,若有所思地拉开抽屉,取出还有些温热的羊肉包子,大口咬开。
上一世,多的是人想借着他的手除掉林青槐,能耐心等待那么多年,选在林青槐致仕的宫宴上动手的人,他脑中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对方在林青槐送的红豆糕里下毒,说明非常熟悉他二人的习性,交情如何也一清二楚。
在朝臣眼中,林青槐把持朝政处处被他打压。
实际上他们不过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再让贺砚声领着一班品行刚正的大臣,充当和事佬。
许多利国利民的国策,都是这般颁布下去的。
莫非……有人窥破了自己爱慕林青槐一事,才一直隐忍等待最佳的时机?
司徒聿噎了下,猛然想起许多旧事。
害死他们的人,可能还害了父皇!父皇今年也不过刚入不惑之年,身体康健,按理不该在一年后突然驾崩。
上一世,他从未想过此事有蹊跷。
他得立即去见林青槐!
“殿下,安国公府到了。”惊蛰敲了敲车厢,“贺世子似乎要出门,马车都备好了。”
司徒聿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撩开帘子下去。
贺砚声诧异看过来,他穿着一身簇新的月白锦衣,腰间绑着黑色皮革腰带,墨发束在玛瑙发冠内,整个人神采飞扬。
司徒聿扬唇笑了笑,打趣道,“砚声这是要去与哪家的姑娘相看?”
贺砚声比他大一岁,已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三殿下莫要说笑,砚声正准备陪妹妹去镇国寺赏红。不知殿下一大早上门,有何急事?”贺砚声恭敬行礼,“家父今日休沐恰好在家。”
司徒聿眸光沉了沉,笑道,“巧了,我是来邀你一道去镇国寺的。”
今日不用上课,林青槐说不定会回镇国寺看那受伤的小沙弥,他去等着便是。
至于找贺砚声,也不过是想借的他口,约见林青槐。
第9章 008 可惜呀,小姑娘注定要伤心了。……
进了卯时,沉睡一夜的上京城彻底苏醒过来,各处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林青槐带着谷雨、夏至、白露和冬至,乘坐飞鸿居的马车,穿过崇业坊七拐八弯的巷子,停到李家胡同的一户人家门前。
“他还未起来,这人到了上京后鲜少出门。”谷雨撩开帘子看了眼,示意守在附近的人来回话。
“见不得光,自然不敢出门。”林青槐面若寒霜。
谷雨默了默,先下车。
夏至和白露跟后,留了冬至在车上护着林青槐。
须臾,守在附近的人小跑过来,嗓音压的极低,“这人昨日到现在都在屋里,离得近能闻到药味。”
谷雨回头看向马车,“公子?”
“进去瞧瞧。”林青槐掀了帘子,轻巧跳下马车。
冬至和白露守着左右防止被人瞧见,谷雨和夏至翻/墙进去开门。
车夫将马车赶走,巷子里安静下来。
林青槐沉着脸抬脚入内,关上院门进屋,谷雨她们几个已把人拿下。
男人穿着轻薄的中衣,被夏至和白露摁着,披散着头发,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一双眼瞪得跟铜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