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是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仔细雕出来的。
“好啊。”林青槐将袖箭戴到手上,试了下威力,眼底溢满了欣喜。
比上一年送的威力大了一倍,适合逃生时用。
司徒聿起身过去拔下几乎要没入墙壁的箭矢,送回她手边,“一会你用蛮夷的文字给燕王叔写封信,他没见过你的字,不会防备猜疑。”
“好。”林青槐爽快点头。
他俩在镇国寺,都跟着归尘师父学过蛮夷的语言,宫里也会教。他若是写信,燕王说不定能通过运笔的习惯,猜到是他。
两人就除去七皇子的人一事,仔细商讨了半个时辰,林青槐也写好了信,告诉燕王他们在城外一百里的密林里接应他。
各项布置查漏补缺完毕,两人去了一趟知府大人的府上,一夜转眼而过。
……
次日午时一刻,燕王的马车自东门入城,一行人大大方方走街过巷,从府衙后门进了延平府衙。
林青槐和司徒聿藏在树上看了一会,无声无息离开。
天黑后,两人回到七皇子派来的护卫住的的宅子里,易容扮成蛮夷人的模样。
“信交给乞丐送过去,按照护卫首领说的,塞门缝里就行。”司徒聿对着镜子整理发鬓,“你注意分辨他的声音,他这次逃去蛮夷,带的护卫武功都不弱。”
她也厉害,身边还有冬至和谷雨,以及侯爷给她的星字护卫。
小心些总没错。
“十三。”林青槐低头唤了他一声,趁他不注意,飞快亲了他的唇,“我会平安回来。”
司徒聿怔了下,回过神,屋里哪还有她的人影。
他做梦一般抬起手,轻轻碰了下自己的唇,傻子似的无声笑开。
方才,她亲了自己?!
林青槐出了院子便跃上屋顶,带着冬至和谷雨,领着星字护卫往城内乞丐过夜的破庙摸过去。
扮做逃荒百姓的替身,比燕王晚了一个时辰入城,之后便去了乞丐聚居的破庙。
司徒聿去府衙,确认燕王的身份。
猜到他的计划是一回事,没抓到他之前,有可能出现无数他们控制不住的变数。
他一路不怕辛苦地带着两个替身跟着,不利用到极致,不是他的性格。
靠近破庙,天风楼分部的伙计过来禀告,来逃荒的公子哥到了破庙后一直没出来。他们不放心,进去找了一圈才发明人去了府衙。
“这老狐狸太能折腾了。”谷雨暗暗称奇,“没防备的情况下,想要抓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谁能想到他到了延平,还有这个安排。
“他蹦跶不了几天,收到信,他明日就会出城。”林青槐拍拍谷雨的肩膀,笑着安慰她,“以后你会遇到比这更难对付的人,好好理一下他的逃往路线,当是长经验了。”
谷雨闷闷点头。
“另外一个的情况怎么样?”林青槐扬了扬眉,继续问分部的伙计,“他们决定走安龙山了?”
“决定了,人一直在城外没进来,我们的人不好离得太近,但一直盯着。”伙计面上多了几分笑意,“他身边就几个人,天亮前能过安龙山。”
林青槐略略颔首,摆手示意他下去,继续盯着这儿不放。
人不在,这儿也不能放松。
半个时辰后,林青槐在延平府府衙外找到司徒聿,他和惊蛰站在阴影里,没发现她存在。
她环顾一圈,发现方圆百米以内都藏着赤羽卫,不由地松了口气。
须臾,司徒聿掠上屋顶,握住她冰凉的手压低嗓音说,“回去歇着,他明日一早开了城门就会走。”
比不过,不是他们以为的乘坐马车出去,而是扮做无路可去的逃荒百姓。
林青槐应了声,和他从屋顶上跳下去,慢慢走回天风楼分部。
“哪有亲完就跑的。”司徒聿的嗓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磁性的声线,有点儿撩人,“下回再跑,我抓着你可不会放开。”
林青槐回头看了眼谷雨和冬至,抬脚踢他,“我何时亲了你,别乱说。”
司徒聿:“……”
没良心的,亲都亲了还不承认。
次日卯时,延平府城门打开。
燕王裹着破破烂烂的百姓衣裳,忍着作呕的感觉,带着大总管和几个护卫,跟在一群逃荒的百姓身后,递上路引缓缓走出延平府。
混在进城的百姓中的两个赤羽卫迎上去,出示自己身上的玉佩,跟他对口令,“雪在地上不化不消。”
“风在天上左右飘荡。”司徒宸压低嗓音回话。
赤羽卫点点头,一前一后跟着他往前走,保护的姿态十足。
司徒宸安了心,眼底的恨意和不屑,霎时变得饿浓烈。
下一个城池是磐平关,再走六日,出了磐平关,谁也别想抓到他!
七皇子的人几日前便到了延平府,为了不被发觉,护卫首领只安排了两个人潜入城内。
剩下的一百人,都在百里外的密林里等着他。
七皇子的一百护卫,加上自己带的三百人,只要磐平关守备还未收到自己来西北的消息,他们出关易如反掌。
身份之事,知府大人收到他的信后便做好了布置。
“寒食节都过了,还这般冷。”东总管缩着肩膀,瑟瑟发抖,“幸而天好,一会出了日头会暖和许多。”
为了扮做逃荒的百姓,他们连厚一些的加棉袄子都没穿,就穿了件破破烂烂的单衣。
“少说话。”司徒宸嗓音低低地呵斥一句,薄唇用力抿紧。
他俩的口音实在太过明显,再说就要露出马脚。
“是。”大总管安静下去。
两名赤羽卫像是听不到他主仆二人的对话,面上也无过多的表情。
队伍很快进入密林,逃荒的百姓继续赶路,司徒宸一行放慢了脚步,等着自己和七皇子安排的护卫出现。
他要立即把身上又脏又臭的衣裳换下来,还要杀几个人泄愤。
难受死他了。
一刻钟过去,密林只剩下他们主仆一行十来个人,四周静得一丝的声音都无。
司徒宸意识到不对劲,登时变了脸,“护驾!”
“这乞丐的气势不小呢。”林青槐哑着嗓音,拿起手里的长弓,瞄准燕王的脚尖,放了一箭过去。
“咻咻”几声,箭矢破空的声音接连响起,转眼便在燕王一行人四周扎出一个圈来。
“阿恒!是你对不对!”司徒宸面如土色,慌里慌张地拔下大总管手里的长剑,“你出来!”
“燕王叔如此想见我。”司徒聿拿着一把长弓,从树上掠下去,眼底杀气凛冽,“我来了。”
“燕王叔,头次见面,希望没吓到你。”林青槐也拿着一把长弓,从树上轻巧掠下,“自我介绍下,靖远侯府大小姐,林青槐。”
两人落地瞬间,赤羽卫也从藏身的地方冒出来,将燕王团团围住。
“怎么会是你们!”司徒宸瞠目,“让闻野大哥出来,我知道他在!”
林青槐正欲开口,就听到她爹爹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飞白,你要见我,可是临死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第58章 057 看侯爷的意思,明显是不同意林……
林青槐和司徒聿都吓了一跳, 很默契的各自往边上挪了一步,拉开距离。
林丞将两人此地无银的举动收进眼底,嘴角狠狠地抽了下。他的宝贝女儿, 跟阿恒这臭小子都要好到这个份上了?
司徒聿偏过头, 悄悄用眼神问林青槐:你知道他追过来了?
林青槐:不知道,不是你跟他联系的吗?
司徒聿:……我没有。
他也不知道靖远侯会跟来, 还这么巧,赶上他们设局抓人。
按照他们的计划, 靖远侯往漠北的方向去, 至少要追上三日才能确定燕王叔没去漠北。
等靖远侯掉头来西北, 他们已经把人给抓住。
没料到他会来的这般快。
“咳咳……”林丞看着那俩小的, 脸色愈发阴沉。
当着他这老爹的面都眉来眼去,成何体统!
“我就知道, 这俩小孩儿不会有这个本事,找到我的下落。”司徒宸扯了下嘴角,心如死灰。
他一路都没发现追兵, 便是昨日入城也做了两手准备,先是自己去府衙见知府大人, 再换成替身待在那边。
如此严密的计划, 哪是两个小孩儿能猜得出来的。
“你错了, 一路追着你还比你先一步到延平府的人, 是他们。”林丞捋了把胡子, 目光落到司徒宸身边的赤羽卫身上, “把人抓过来。”
磐平关守备先锋营的将士一听, 从各处冒出来,举起长弓对准了司徒宸。
大总管面如土色,握着剑鞘的手止不住发抖, “王爷?”
他们是束手就擒还是奋战一番再死?
单是赤羽卫就有数百人,磐平关守备先锋营的将士,少说也有五百人。不管是打还是逃,他们都没有任何的胜算可言,甚至可能动一下就会被箭矢射成筛子。
“本王宁死也不会让他们把本王抓回去。”司徒宸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长剑就要杀过去。
箭矢如雨,铺天盖地射向他,十来人的队伍转眼只剩下四人。
司徒宸被溅了一身的血,喉咙里翻涌着恶心,禁不住干呕起来。
站在他前后的赤羽卫出手如电,一个夺剑一个将他打晕过去。
大总管:“……”
七皇子的人竟然是赤羽卫扮的?!也就是说从他们离开上京,就一直被那俩小孩盯着!
大总管双腿发软,后背冷汗淋漓。
谋逆篡位可是重罪!燕王必死无疑,自己也逃不过被诛九族的下场。
“把人都抓起来,押回延平府衙。”林丞一步一步上前,声如洪钟,“磐平关守备先锋营听令!”
先锋营的将士迅速列队站好,气势如虹。
“即刻返回磐平关继续驻守,尔等的封赏本侯随后会告知守将李将军。”林丞面若寒霜,“出发!”
领队的副将应声将人带走。
司徒宸和大总管被赤羽卫捆住手脚,蒙了头堵上嘴丢进刚刚赶到的马车里。
林青槐见处置的差不多,堆起笑脸朝父亲走去,“爹爹,你何时到的延平府?”
他带的人不少,天风楼竟是毫无觉察。
“刚刚到,听说你们在城外百里处设伏,我担心他留了后手从背后突袭,于是带人绕到你们后方。”林丞抬起手想要敲她的脑门,一想到她在外餐风露宿将近半月,又舍不得,“胆子越来越大了,连你爹都骗。”
他带队往漠北追了两日,想起女儿手里的天风楼,五花八门的消息都能买卖,意识到情况不对,当即让人扮做自己的模样,继续往漠北去。
随后,他找到天风楼拿出女儿送自己的楼主亲属令一问,得知女儿在西北,即刻带了两羽赤羽卫急行军赶来。
未免他俩遇险,他同时派人八百里加急,给磐平关守将送信。
幸好什么岔子都没出。
他俩早早到了延平府候着燕王,还在一夜之间把他带数百护卫,尽数除掉一个没留。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心计,行事稳当不急不躁,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就是女儿也被阿恒那臭小子勾走了,这事不能任由他们胡来。
“女儿也不知他真来了西北呀,运气好遇到了。”林青槐笑靥如花,亲昵挽住他的胳膊,“爹爹一路赶来定是累坏了,走走走,我们先回城好好歇上一日,再押燕王回上京。他现在可不能死,还有用。”
她还要问燕王,这些年从漠北买了多少战马,跟漠北那边联络的人是不是多兰。
还有他的铁矿山开在哪,谁给他批的条子等等……无数的疑问要问他。
“阿恒。”林丞偏过头,没好气地看着司徒聿,“这些日子,你可有好好照顾你青槐妹妹?”
“有。”司徒聿脊背绷紧,礼貌回话,“青槐妹妹吃了些苦,不过路上没遇到过危险。”
侯爷是不是也看出什么来了?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拿剑往自己身上戳来。
天地可鉴,他真没对林青槐作什么。
他又不是禽兽,不知她如今还年幼,有些事能想但绝不能做。
“清点下人数,回城。”林丞攥了攥拳,寒着脸拉走林青槐。
他宝贝女儿眼神太差了,怎么就看上这混小子了呢?
后宫那是人呆的地方吗?踏进那大门,一生都要被禁锢在高高的宫墙后,还要忍受无数的妃子,抢夺帝王的恩宠。
“爹爹你在生气?”林青槐翻身骑到踏雪背上,压低了嗓音轻笑,“你送女儿的生辰礼,女儿都不允许哥哥碰,何况是夫婿。”
“傻女儿,男人是会变的。”林丞还是很不开心,“年轻时甜言蜜语,等你眼里心里就只剩他一个,他便会翻脸无情弃你如敝履。”
“爹爹也是这般的男子?”林青槐问的飞快,“也想过要跟娘亲翻脸?”
林丞:“……”
给他一身的胆子他也不敢。也没有过如此的想法,这世上可找不出第二个比夫人更好的女子,便是有那也与他无关。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一竿子打死,女儿如今还小,觉得他有趣对女儿也好。”林青槐脸上露出恣意的笑,“若他对女儿不好,女儿也不是吃素的呀,咱侯府可从来不在意外人如何评说。”
如今还没成婚呢。
便是成了婚,她要摆脱司徒聿也有的是法子,他拦都拦不住。
“那也不行。”林丞的脸色跟抹了锅灰一般,“回到上京后,不准你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