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也是鹿外公过世的第一年，但过年的时候，并不显得冷清。
除了鹿洛洛和她的父母，鹿然也在，鹿洛洛眼里“儿子的养子”照锦，也受邀前来，一起过年。
“我好像要离开了。”除夕夜，鹿然朝身边认真观看烟花的小男孩道。
“离开？”小男孩睁大琥珀色双目，“去哪？多久回来？”
鹿然没有正面回答：“也许二十多年后，咱们会再次相见。”
男孩愣愣：“这也太久了。”
“你走了之后，鹿家会继续供你上学，你记得好好学习。”鹿然的眼神很认真，低头对男孩说，“其实，我不是你哥。”
金色的光芒中，鹿然同十一岁的父亲挥手道别。
至于外公外婆和妈妈那里，他已经提前说过再见。
鹿然预感这一程，就是最后的一程，自己即将回到原本的时空。
“他不是我哥，那他是谁？”十一岁的照锦陷入迷惑。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嗅到完结的气息
第40章 040
2024年11月12日傍晚。
见到中年男人那一刻,鹿洛洛喊出一声“爸爸”，鹿明珠女士红了眼眶。
与此同时，从六年前开始分岔的两部分记忆在鹿洛洛、照锦、鹿明珠与沈嘉脑海中融合。
一部分的记忆告诉鹿洛洛，她的父亲沈嘉,在五年前的八月检测出肝癌晚期过世；她的儿子鹿然,在一年前，从未来穿越回来,与她和妈妈鹿明珠一起生活了一年。
另一部分记忆里,儿子鹿然在六年前的这一天就来到了她家,提醒她的父亲沈嘉做了体检,带着“养子”照锦生活了一段时间,将他托付给鹿洛洛的父母，在除夕夜离开。
鹿洛洛神情僵硬地看向冷白皮肤、琥珀色眼珠的少年。
照锦动了动嘴唇,僵硬地看向鹿洛洛。显然,他也得到了那部分记忆。
沈嘉也红了眼眶,上前和妻子鹿明珠拥抱。
临终前对家人的眷恋实在难以忘怀，实实在在的触碰才稍微缓解。
沈嘉和妻子拥抱半分钟才分开，他看向一旁的女儿——鹿洛洛还在和照锦对视，面色凝固。
沈嘉：……
沈嘉看向客厅中央的被吹熄蜡烛、没来得及切开的蛋糕：“小然刚刚离开？”
他听过外孙的叙述,知道鹿然在他过世的时空里生活过一年。
现在,应该是鹿然离开的时间节点。
鹿洛洛移开和照锦相对的目光,僵硬着面孔点点头。
融合记忆之后，鹿洛洛想明白了。
她儿子鹿然离开现在的时空后,就回到六年前的同一天，改变了她父亲沈嘉早逝的事实。
她青春年少最大的遗憾，是父亲的英年早逝。
“离开？”沈容疑惑地开了口，“鹿然去了哪里？”
对于伯父沈嘉的出现,沈容有一点惊讶，但远远没有达到“死人复生”的惊讶程度。
他奇怪的是伯父异常的态度，关心的还是猫妖室友。
沈容的记忆里，伯父沈嘉一直都活着，也从来没有得过肝癌，只是存在感一向比较低。
陆清嘉心道鹿然应该是回到了原本的时空。
那么，他们要过二十多年才能见面……不，或许过个几年也可以。
只是几年之后的鹿然，不一定存在穿越时空的记忆。
明北摸不着头脑，他不清楚自己的室友为什么大变活人突然消失。
他想到那只神奇的金色小猫。
可它为什么这么做？
“小然回到了本该存在的地方。”沈嘉转向三人道。
沈容心说难道是回妖界了？
还是什么深山老林？
陆清嘉证实心中猜测，内心微微点头。
明北依旧摸不着头脑：“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沈嘉回答：“也许几年之后，也许二十几年之后。”
沈容：妖界这么严格的吗？
陆清嘉内心再次点头，他猜得没错。
明北：？
……
送走儿子的三个室友，鹿洛洛给父亲一个迟来的拥抱。
沈嘉敲敲女儿的头，又看向未来女婿照锦。
照锦满脸的生无可恋——他也明白了鹿然穿越时空的顺序。
总归是自己先骗了儿子，儿子才骗他。
但……但，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好骗啊？
沈嘉上前拍拍未来女婿的肩膀，心道对方也不容易——先被他的外孙误导，又被他和妻子瞒了好几年。
如果不是两段记忆融合，未来女婿大概现在还在奇怪“哥哥”的身份吧？
实在是沈嘉鹿明珠先答应了外孙，就算后来和照锦接触，心软了，也不好开口。
……
这一天过后，除了鹿然十九岁生日宴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记得鹿然的存在，鹿然的所有照片、身份信息也消散无踪。
陆清嘉、沈容、明北仍旧住在一起。
四人宿舍空出一间，直到三人高中毕业，没有其他学生再搬进去。
陆清嘉旁边的座位也一直空着，似乎自从高一上期，他曾经的同桌转校后，就一直是一个人。
不同的是，如今的学神陆清嘉会和室友明北一起早起跑步，一向要睡懒觉的沈容竟然也加入了晨跑队伍。
“猫妖的力量竟然这么强，能够改变这么多人的记忆，只有咱们记得他。可他为什么这么做？”沈容十分困惑。
“是猫大仙儿。”陆清嘉喘口气，“可能不是他做的，是别的力量起的的作用。”
明北默默地跑步，不说话。
自从在室友那里得知那只金色小猫其实就是鹿然之后，明北想通了之前不明白的一切。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于迟钝。
沈容：“行行，大仙儿，那他到底是过个几年能回来，还是过个二十几年才能回来啊。”
陆清嘉：“过几年你就明白了。”
明北侧头打量他的学神室友：“我怎么感觉，陆清嘉你好像知道什么？”
陆清嘉动动眉毛，没有说话。
几年后，明北和沈容终于明白，室友陆清嘉口中“过几年你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
金色光芒中，鹿然回到原本的世界。
怀里抱着的大橘猫跳出他的怀抱，在金光中化为人形，露出鹿然熟悉的、成熟许多的眉眼。
这一刻，鹿然发现曾经拥有的特殊力量完全消失，他好像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普通人，不再有那些超凡的力量——得知这个事实，鹿然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一回事？”鹿然看向父亲照锦。
他的母亲鹿洛洛推开门，清了清喉咙，道：“我们一起告诉你。”
……
在与爱人心意相通的一刹那，照锦突然有顿悟，他是天地所生，拥有无限的寿命，要和人类在一起，必须主动放弃与生俱来的无限寿命，像普通人一样老去——是，还是否？
照锦选择了“是”，于是多余的力量从他体内抽出。
这力量刺破他爱人的指尖，取了一滴血，塑造出一个初生婴儿——这就是鹿然的由来。
但照锦身上抽取出的力量过于庞大，塑造鹿然完毕，还留下很大一部分——这部分力量归属于鹿然。
那个时候的鹿然过于懵懂，照锦不得不将这股力量暂时存在身体里——这股力量依旧亲近照锦，却不属于照锦。
将其暂存的副作用是，只要鹿然醒着，照锦就只能以猫形出现，直到鹿然年满十八，许下一个心愿。
这股力量在愿力的驱使下，带着鹿然前往异时空。
照锦当然不愿意儿子的心愿得以实现，他不得不出手，将自己的愿力混入儿子的愿力之中，干涉庞大力量的去处。
鹿然的愿望是：回到妈妈年少时，阻止妈妈和不负责任的生父在一起。
照锦的愿望是：弥补爱人年少时的遗憾。
鹿然先回到鹿洛洛照锦十六岁的时空，再回到他们十一岁那年，是鹿然愿力与照锦愿力相互博弈的结果——后来照锦的愿力占据了上风。
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鹿然改变了想法，没有坚持原先的心愿，愿力自然消散。
……
“这不是隐瞒我的原因。”鹿然沉默片刻道，“我的父亲，就算是一只猫，我也能够接受。”
照锦认错认得很快：“对不起，你能原谅爸爸吗？”
鹿然点点头，上前拥抱他的父亲。
鹿洛洛暗自松一口气。
“我回到过去，和你们一起度过的那两段记忆，爸妈你们都想起来了，对吗？”
鹿然从父母的叙述中得知这个事实。
而他本身也融合了一段新的记忆——新的记忆里，除了外公沈嘉的存在，三位室友在鹿然的成长过程中都有出现，对待鹿然的态度颇为奇异。
鹿然一直将他们三位当做三个性格比较特殊的叔叔。
鹿洛洛眼神僵硬了。
照锦的眼神也僵硬了。
往事不堪回首。
敲门声适时地响起，是鹿明珠和沈嘉。
总而言之，这一晚，鹿宅的灯亮了一夜，一家人开了两瓶酒。
天亮的时候，有人按响门铃。
门外站着鹿然曾经的三个室友，沈容、陆清嘉和明北。
也是另一段记忆里，鹿然成长过程中出现的、性格特殊的三位叔叔。
曾经的三位室友，现在的三位叔叔对着鹿然微笑。
昨天夜里，他们知悉了自己本来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接下来掉落番外应该能有好几个~
第41章 番外一
自从猫妖室友鹿然离开后,沈容时常会感到有些寂寞。
呼朋唤友没意思，将头发染成晚霞色、引起一条街的关注似乎也没那么酷炫。
更让沈容感到寂寞的是，除了堂妹一家人、自己的两个室友，以及猫妖照锦,没有人记得世界上曾经有一个鹿然。
他不可避免地和堂妹一家、两个室友和猫妖照锦走得近了一些。
和这些人待在一起,哪怕不聊起共同记得的鹿然，似乎也没那么孤单。
沈容有时候会想,鹿然为什么不和他们道别——但想想,道别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生日宴会上突然消失,然后由伯父沈嘉来转告离开的消息,给人的印象多深啊。
沈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忘。
猫妖照锦不爱说话,沈容朝他打听鹿然消息的时候，照锦总是露出非常复杂的神色。
然后,照锦像室友陆清嘉一样说一句“过几年你就知道了”,又补充,“现在告诉你，你大概也不能相信。”
沈容不觉得自己会不能相信，连猫妖的存在他都信了，还有什么更不可置信的事情？
但人家不愿意告诉沈容,沈容也不能强求。
沈容按部就班地上学,听课,参加高考——他有一个学神室友、一个学霸室友，前者直接将“鹿洛洛用过的学习资料”给了他,后者学习的时候，都会带着微笑，问沈容要不要一起；渐渐地，沈容也就开始学习了。
总之高考的结果还不错,沈容上了国内的重点本科——和两个室友一个学校是别想了，他的天资有限，也称不上刻苦，经常有惫懒的时刻。
高考过后，沈容的父母都找过他。
沈容的母亲问他要不要到国外上大学，父亲沈宾也终于从百忙中抽出半天时间，对儿子提出要求——要么去国外读商科，要么在国内报考商务相关的专业。
沈容对此通通拒绝，和母亲说话的时候还能好声好气，面对父亲沈宾就是一声冷笑，塞上耳机不说话。
沈宾气得脸都青了，但拿沈容没办法——不是每件事都能按照他的预想进行，他的儿子也不像得意下属，愿意接受他的几乎所有意志。
对于父母，沈容曾经有过一些偏执怨念，在中二时期他甚至想过，如果他死了，父母会是什么反应，是觉得麻烦，还是有一点伤心？
被鹿然从水里捞出来之后，这种念头再也没有产生过——比起被生长有绿色藻类的池塘水呛死，活着还是很美好的。
有的人天生父母缘分浅，沈容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但他还有别的亲人，有朋友，甚至学校也有很多关心他的人。
沈容的大学前两年没什么烦恼，专业课程很轻松，人际关系也不复杂——直到大二那年，他朝堂妹打听鹿然的消息。
本以为还是杳无音信，谁知道堂妹鹿洛洛告诉沈容，鹿然现在就在她身边。
沈容当即开车跨过三个市区，准备迎接猫妖室友的回归——然后他见到待在婴儿车里、面部轮廓眼熟的小孩。
沈容当时如果在喝水或者吃东西，可能就要呛死或者噎死了——好在他没有，所以得以长命百岁。
沈容和婴儿鹿然大眼瞪小眼，过了半个小时，才接受室友鹿然返老还童且没有记忆的事实——然后伯母鹿明珠亲切地告诉沈容，这是她外孙。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沈容如遭暴击。
好在接下来，他见到接到消息赶回国，同样如遭暴击的明北。
两位难兄难弟一起等待室友陆清嘉的到来——这家伙见到鹿然的时候满面悠游自在，双手揣在裤兜里，和沈容明北的反应大相径庭。
再结合这位之前“过几年你就明白了”的预言，显然是早已知道一切。
总之，这一天，沈容和明北合作，灌了陆清嘉好几杯酒。
……
明北虽然出生富贵，但很早就感受过生活的不易，也很早学会如何与人相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