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斟酌着语言跟贺母贺父商量,“眠儿以后怕是要留在京城了,两位若是放心的下,只管把她交给我们妻夫就行。”
她的意思是,成亲后想让贺眠住在沈府,就不要新购置宅子了。如今老爷子沈弦他们住在老宅,沈家的新院子里就只有她们一家三口,加上贺眠也才四人,绰绰有余。
再说沈翎跟周氏也不常在府里,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让小两口婚后住在沈家得了,什么都有一应俱全,省得重新购置。
以后就算贺府全家都来京城玩,那也够住。
怕贺家父母误会,沈翎跟周氏格外强调不是入赘,只要两个孩子感情好,孩子姓贺姓沈姓林她都行。
可能因为老爷子对有个女孩继承沈家血脉太执着了,导致沈翎跟他完全相反,认为男孩女孩都一样。
见她们这么开明,贺母本来想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她跟贺父两人凑头商量了一会儿,最后看向贺眠说,“眠儿大了,她有她的主意,我跟她爹听她的。住哪儿都行,至于将来的孩子姓什么,全听两个孩子的。”
毕竟贺家有两个女儿呢。
这要是换成以前,贺父一头撞死在这屋里也不会答应这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跟徐氏处的很好,贺盼见着他也恭敬孝顺,更重要的是以后贺眠怕是要留在京城不回去了,他还在乎住在哪儿干什么,只要住的好,孩子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贺父眼泪从头到尾就没停过,周氏也不是个细腻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还是林芽过去,掏出巾帕替他轻轻擦拭,“叔父放心,芽儿跟姐姐会时常回去的。若是叔父愿意,也可陪我们留在京城。”
说实话贺父是有些心动的,可他一想京城的环境他也不熟悉更没有认识的人也就作罢了。
他在莲花县住惯了,舍不得那儿,再说过些日子张叶的父母也就回莲花县了,他也算有人陪伴。
如今贺眠在京城里有娄夫子一家跟沈翎一家在,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想虽这么想,可难受又是另一回事。
他摆摆手,“没事,等过些日子适应了就好。”
毕竟他跟妻主怎么着也得等贺眠跟林芽成完亲再走。
这要是两家人自己商定婚事,怕是要把日子推到明年去,毕竟成亲要准备的东西可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的筹备不齐。但这要是统一交给礼部,那便很快了。
礼部那边第二天就算出了日子,说根据两人的生辰八字,最近的良辰吉日也就是一个月后。
赶虽赶了点,但肯定不会办的草率。
皇上也特许贺眠成亲后再去翰林院任职,算是给她放了个婚假。
从礼部确定日子后,沈贺两家就忙活起来。
林芽被赐婚给新科状元,沈家多数人都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对于如今的沈家来说,状元这把伞是她们最好的保护罩。
她们从大局来看,觉得这是好事,只有沈弦不这么想。
得知林芽要比曹欣郁先出嫁,沈弦是最生气的那个,他在屋里发了一下午的疯,把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一遍。
凭什么他儿子还没出嫁,林芽就先嫁人了!
他儿子才应该嫁给状元,不!应该嫁给比状元还优秀的人!
沈弦胸膛上下起伏,眼睛通红,指甲攥紧掌心里,觉得他们父子两人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都是老爷子的错。
要不是他逼自己嫁给曹母,就不会有今天这个结局。要不是他说要给欣郁好好挑选人家,欣郁也不会比沈钰出嫁的晚!
沈弦现在就觉得,曹欣郁年龄比林芽大,还同住在沈家,但是没林芽先出嫁在京城里就是个笑话。
这两日他越发的刺激老爷子,只要他不高兴了,老爷子就更别想舒坦。
沈弦坐在床边跟他轻声说,“宋荣中了进士,前两日带着聘礼跟东西去跟阿姐求亲了,说将来跟沈钰两个人生的孩子,可以挑一个女孩姓沈。父亲,您听了这话高不高兴啊?”
老爷子惊喜的眼睛睁大,挣扎着就要起床,“这事,这事得答应。”
虽说镇国公府退过他的帖子,可那说不定是老国公的主意,跟宋荣没关系呢?
哪怕有关系老爷子也会自动原谅她,毕竟如今沈家不景气,宋荣又中了进士,把沈钰嫁过去对沈家来说也是好事啊。
他说,“我得去跟沈翎说这事,不能让她自己瞎做决定,就是再宝贝沈钰也得顾全大局,沈家如今可不比先前了。”
跟沈家比起来,沈钰算什么。
沈弦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笑的越发妖冶高兴,睨着他轻启薄唇说,“可惜啊,阿姐已经拒绝了,她把沈钰嫁给了你最不喜欢的贺眠。”
“嫁给了谁!”老爷子气的呛咳起来,“这个混账,是要气死我吗?这门亲事我不答应!现在就让她给我退了!”
沈弦勾唇,垂眸瞧着自己指甲上的红色蔻丹,仔细欣赏,“您不答应也没用,这可是皇上赐的婚,御笔亲书下的旨。”
老爷子怔住,“皇上下的旨?”
“对啊,因为您最不看重的那个人,她中了状元,不仅得到皇上赐婚,还在沈府门口当着众人的面把宋荣狠狠的羞辱了一顿,国公府的名声,如今已经臭了。”沈弦俯身轻声在老爷子耳边说,“父亲,您的眼光是真的差。”
亏得当初没把欣郁嫁出去,不然又是一个火坑。
老爷子眸光颤动,僵楞在床上。
贺眠,中了状元?
“阿姐说,以后沈钰生的孩子姓贺姓林都行,”沈弦笑的扭曲,迎着老爷子期待的目光,吐字清晰,缓声说,“就、是、不、姓、沈。”
“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屋里笑起来,老爷子气的越厉害,沈弦越高兴,见他不行了才让人去把住在府里的大夫叫过来,“可得保住父亲的命,毕竟我的欣郁还没出嫁呢。”
不然平白为他守孝三年耽误了青春,沈弦第一个不答应!
来青站在旁边看着神色疯癫的沈弦,觉得他自从上回沈家出事后越发的不正常起来。
老爷子要是再这样被他折腾下去,简直是生不如死。
他从小就跟在老爷子身边,一辈子没嫁人,论忠心全府的上上下下没人比得过来青,他是最懂老爷子心思的,也是最心疼他的人。
来青趁沈弦不注意,从老宅出去,到了趟沈家求见沈翎跟周氏。
如今的沈家张灯结彩布满红绸,里里外外都透着股喜意,连府里随便一个小侍都比老宅里的看着精神百倍。
沈府跟老宅比起来,前者仿佛沐浴在阳光中朝气蓬勃热热闹闹,而后者则缩在阴影里死气沉沉冷清落寞。
来青见着沈翎后,二话没说直接朝她跪了下来,求她把沈弦弄走吧,送回曹府,或者随便送到乡下宅子里都行,别让他再磋磨老爷子了。
不管是把沈弦送回曹府还是送到下面的宅子里,他都生不如死。更何况如今欣郁还没嫁人,怎么着都不能把沈弦离京。
沈翎扶了来青一把,毕竟他是父亲身边的老人,自己跟周氏也叫他一声叔,“阿弦要留下来照顾父亲,这是好事。”
“他那不是照顾,他那分明是折磨!”来青哭的满脸是泪,苍老年迈的眼睛看向沈翎跟周氏,觉得她们完全不知道老爷子如今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沈翎的确不知道老爷子能被沈弦气到翻白眼,毕竟她印象里他们父子相处的极好,向来做事说话都是同一阵营。
再说了,就算如今两人闹掰,府里那么多的下人,沈弦还敢大逆不道的动手打老爷子吗?最多就是动动嘴说两句话气气他。
这些年老爷子说的话就没一句中听的,正好让他也被沈弦气两次,好好感受感受自己以前有多么的不讨人喜欢。
来青目露愧疚的看向沈翎跟周氏,哽咽着说,“我知道您跟主君都还怪着主子,觉得当年是他故意把沈钰少爷给丢了。”
沈翎跟周氏沉默下来。
当初她们虽没找到证据,可觉得这的确是老爷子能干出来的事情。借着回老家祭祖放松她们妻夫的警惕心,然后把钰儿弄丢,逼她们再生一个女儿,或者干脆让沈钰再娶个侧室。
来青缓慢的跪在沈翎身前,低声说,“其实弄丢沈钰少爷的事情,是我做的。”
沈钰小时候极乖,根本不会自己乱跑或者跟生面孔走,是他哄骗沈钰,将他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小街道上,往热闹的人群里一领,然后松开他的手快速离开。
“主子一心都是为了沈家,为了沈家血脉延续,这才容不下主君您。”来青说,“您要是愿意再生一个还好,偏偏您只疼着沈钰少爷,根本没有再怀的心思。所以我自作主张,丢了沈钰少爷。”
周氏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气血翻滚,没忍住抬脚揣在来青的肩膀上,厉声问,“我进府后待你不薄,你为何这般对我!”
周洛看着瘦小柔弱,可有功夫在身,一脚将来青踹了好远,自己依旧不解恨,气的浑身发抖。
没想到被自己叫了这么些年“叔”的人,居然才是害他们父子分散数十年的凶手!
沈翎赶紧上前伸手揽住周氏发颤的肩膀,目光发沉的看向来青,哑声问,“父亲知道这事吗?”
“主子不知道,一切事情都是我做的,你们要恨就恨我,别恨错了主子,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家啊。”来青爬起来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沈翎闭了闭眼睛,让人把来青拉出去处理了。
她抱紧怀里的周氏,大手抚着周氏单薄消瘦的后背,无声安抚。
来青自幼陪伴父亲,也最懂父亲,他之所以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必然是父亲动过这种念头。
这事也许父亲一开始不知道,但事后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可那时候他非但不问来青把钰儿丢去了哪儿,反而替他瞒着,误导她们往别的地方找,这才耽误了那么些年。
亏得钰儿被林父捡走好好教养长大,如果碰到坏人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沈翎根本想都不敢想。
沈翎将脸埋在周氏怀里,深吸了口气,哑声跟他说,“阿洛,这事就别跟钰儿说了,他快出嫁了,让他高高兴兴的。”
至于父亲那里,相信沈弦会有分寸。
沈翎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都是疼的,可她不仅是老爷子的女儿,她还是沈钰的母亲跟周洛的妻主,能做到的也就是对沈弦睁只眼闭只眼,由他跟老爷子相互折磨。
因为两人瞒着,正在筹备婚事的林芽丝毫不知道这些事情,曹欣郁来过数次,从未提过一回老宅。
他坐在软榻上,跟林芽说,“这么早就出嫁真是可惜了,以后有更好的女子你也没了选择的机会。”
曹欣郁倒是不急着出嫁,更何况他还得看着父亲,免得他真做出什么错事来。
只要自己一日不出嫁,父亲便会容忍祖父一日。
曹欣郁没将这些糟心事告诉林芽,毕竟跟他说这个干什么,他那么笨那么傻,回头别再去替老爷子求情。
更何况林芽过几日就要出嫁了,让他高兴高兴吧。
听了这话,林芽没忍住弯起眼睛,示意曹欣郁看向坐在桌子旁把瓜子磕的“啪啪”响的贺眠。
曹欣郁哼了一声,敷衍的说,“虽说以后没了挑选的机会,但你嫁给贺眠也就还行吧。”
他要这么说自己可就不得不插嘴了!
贺眠吐出嘴里的瓜子皮,腰背挺直表示,“什么叫也就还行?我分明是很优秀好吧!”
第88章
贺眠搁下瓜子觉得自己得跟曹欣郁好好掰扯掰扯。
不说别的,光这个状元身份,今年就没有第二个吧!
除此之外,这天底下谁还比她更懂月事!
只凭借这两点,就没有哪个女人能比得过她。
贺眠骄傲的抖着腿,“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曹欣郁翻了个白眼,小声问林芽,“你究竟看中了她哪一点?”
跟别的女人比起来,贺眠不算嘴甜的,不仅不甜她说话还噎人,说不定将来吵架了,连哄人开心都不会。
林芽看向贺眠,眼里笑意渐渐浓郁,“姐姐每一点芽儿都喜欢。”
因为她对自己总是不一样的。
贺眠闻言更得意了,尾巴就差翘到天上,示意曹欣郁赶紧听听,仔细听,认真听,最好拿笔给记下来!
他之前还听闻贺眠是京中少男的梦中情人,这要是知道她是这副德行,估计全京中少男的梦都要碎了。
因为礼部操办,婚事筹备的极快,等到四月中的时候,万事已经准备齐全。
这个季节正是舒服,不冷不热,春风和韵。礼部日子算的好,贺眠成亲那两天正好是晴天。
本来按着规矩,新人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所以这两日贺眠都住在娄府,等成亲那天从娄府出发去沈家接亲,自最热闹的街道转上一圈再回到沈家。
只是对于贺眠来说,规矩是规矩,林芽是林芽,她得了好吃的,依旧忍不住偷偷回沈府找他。
沈翎拦了好几次,贺眠每回都振振有词,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最后干脆朝脸上蒙块布,理直气壮的说这样就不算见到“面”了吧?
除了考试,她跟林芽就没分开过,猛的好几天看不见贺眠格外不适应,总想找点借口看看他。
最近换季,林芽瘦了点,一个月前量好的喜服尺寸这会儿穿在身上就显得空荡了些,不得不临时再改改。
他在屋里量尺寸的时候听见动静,没忍住推开窗户朝外看。
沈翎拦在圆门前,身后是林芽,身前是贺眠,两个孩子愣是隔着她挥手扬声交流。
感情她就是个恶人,怪不得这事阿洛不愿意干,打发她过来守着。
“罢了罢了。”沈翎头疼的摆摆手,让开身子放贺眠进去。钰儿最近瘦了些,贺眠带去的东西他许是能多吃点。
贺眠立马高兴的提着东西进去,探头看他在做什么,“芽芽,我带了樱桃,又大又甜。”
林芽因为在量尺寸,身上只穿着红色中衣,外面拢着件披风,头发半束披散在身后,眸光晶亮,声音清甜,“姐姐。”
屋里下人瞧见贺眠进来,惊呼一声,想让她出去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频频看向林芽,等他赶贺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