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哪个男人能允许自己的妻子心有他人,太子现在不废了她,还不是看在将军府和皇上的面子上。”
“等哪天太子称了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她废了,怎么可能会让个不干净的女人做皇后,那不是贻笑大方嘛。”说着大笑起来。
“孟兄说得在理,那你可别再惹你妹生气了,小心她以后不管你。”另一个较粗的男声笑着附和道。
“她敢!就算嫁给太子又如何,没有皇后和爹护着,她算得了什么。”
“是是是,孟兄说得对。”粗哑男声继续附和。
那边开怀大笑,这边一片压抑的安静,像是即将喷射的岩浆,顷刻就能把那边两人燃烧殆尽。
谢声懒洋洋地状态消失,脸色沉到吓人。季召和苏妙音的脸色也不太好,季管陶算是几人中最正常的一个,然也收了笑容。
而孟若珍咬紧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怒模样:“孟修这个废物!”
至于谢书,她脸色苍白,紧紧攥起拳头,粉嫩的指尖珠现出血色,而后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她抬眸,见到季淮侧对着她的脸。
季淮的手还温柔地放在她的手上,掰开她指尖时动作温和,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但他没看她。
他目视前方,此时还是淡笑着的,看不出什么异样。只谢书注意到他桃花眸中,幽光浮动。
他一手安抚着谢书,温柔到让人心颤,另一只手却如掠影般将亲信的剑抽出。
而后看也未看,眼也未眨地随手掷出。
“艹!”那边传来一道惊叫声:“这剑哪来的?!差点伤到老子!”
“哎,孟兄,孟兄。”
“别拦着我!敢暗算老子,老子看他们是不想活了!!
显然他们应是发现了屏风上的洞。
屏风右侧后门帘啪嗒一响,接着带着怒气的脚步声响起,边走边骂:“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连老子都敢动,看老子不让他把那把剑给吞……”
他狠厉一撩门帘,正见着姿态各异的七人。
他的小妹瞪着他,美眸里似在喷火。
临安侯手中拿着一块碎瓷片,挑眉看着他。
安王与苏家的姑娘皆是面无表情,盯着他。
在季淮的安抚下,谢书已经恢复平静。季淮握住她的那只手,像是给足了她勇气。她若季淮往日一般勾唇,梨涡若隐若现,却半点儿没有平日的可爱。
孟修想要跪了。
在场的只有季淮没看他,但光是他沉默安静的侧影,就已让孟修心惊肉跳。
孟修自诩身份地位尊贵,这也是事实。然他运气不好,今天遇到的这些人,没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
偏偏……他迟钝地思索方才的话,想着自己到底惹了多少人。最后绝望的发现,他把每一个都得罪了。
惹不起的都叫他给惹了,而最惹不起的那个连眼神都还没投来一个。
越这般越让他心慌。
方才的滔天怒火在掀开门帘的那刻就被戳得粉碎,他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不知道现在给这些大佬求饶认错,来不来得及?
“殿……殿下……”季淮不说话,孟修咽着口水,试探着唤道。
“你说……”季淮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勾着嘴角,缓缓吐出那几个字:“让孤吞剑?”
咚的一声!孟修跪下了。
他双膝软到无力,声音也颤颤巍巍:“殿…殿…殿下,你听…错了。我怎么敢……让您……”
孟若珍看到他这怂样就来气。祸从口出都不知道,一点儿脑子都没有,什么话都敢说,竟还敢扯上她。
果然七夫人自己蠢不说,生的儿子也是又蠢又毒,简直丢尽了孟府的脸面。
她强忍着怒气上前,踢了孟修一脚后,转身道:“表哥和表嫂莫气,我这兄长脑子有疾,言语无状,并非真心。”
孟修连连点头。此刻莫说他脑中有疾,就算说他脑中有秽物,他都认。
他现在就指着孟若珍能救他性命。
哪知孟若珍话音一转:“然说了不该说的,这是事实,人总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还烦请表哥和表嫂留他一条性命就是。”
真就只救他性命,那就是残了也行?孟修吓得一哆嗦。
言毕孟若珍转身瞪他一眼,骂了声:“废物!”
而后就坐过去不再管。
季淮这才转眸看向谢书,温和道:“阿书想怎么罚他?”
谢书的手被季淮握的微微发热,但她没有要抽出来的意思。
她垂眸思考片刻,而后抬眸将杏眼弯起,声音轻而柔软:“他不是想让殿下吞剑嘛,那就让他试试滋味。”
言毕谢书看向孟修,轻声笑:“既然不会说话那就不必说了。”
“好。”季淮笑着,一副纵容的模样:“就按阿书说得做。”
吞…吞剑?吞完他还有活路吗?孟修被吓得软倒在地上,他捂着嘴,满脸惊惧。
“封一?”季淮看了眼亲信。
封一会意,点头后打步走到孟修身边,拎鸡仔似的将他提起,而后强硬地扳开他的手,并捏着双颊迫使他张开嘴。
孟修挣扎着,然封一力量太大,他完全挣脱不开。
剑尖锋芒一闪,眼见着就要到他嘴边。
孟修惊恐地瞪大双眼,两只腿死命挣扎着。
冰冷的剑尖触到嘴上,他仿佛感受到了痛意,下意识地大叫一声。
那叫声凄厉而恐惧,似承受了剧痛。
然而禁锢他的力量忽地消失,他好像并未感受到疼痛。
孟修喘着粗气睁开双眼,看到了谢书笑盈盈的脸。
“如何?刺激吗?”她问。
孟修还没从惊吓重回过神来,但从众人的神色中,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他此刻什么想法都没了。只是下意识点头,而后上前抓住谢书的裙角,求饶道:“娘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娘娘是世上最善心的人,求娘娘饶我一命。”
谢书退后一步,避开他的触碰。
她面上的笑淡下来,只静静看着孟修道:“孟修,你听好了。本宫年少无知时,的确追慕过安王,这是事实,在场人皆知,本宫不否认。”
“但那已是过去之事。本宫嫁给殿下时清清白白,此后对殿下也必定是一心一意。”
说着她的声音提了些,清脆响亮:“殿下是否会废本宫,本宫暂且不知,然你若外满口胡言,搬弄是非,本宫定会废了你!”
“是是是,娘娘说的是。”孟修连连点头,经此一事,他哪还敢多舌半分。
谢书这才点头转身。
谢书很少强硬,也甚少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如此凌厉。众人皆以为她是不想让季淮误会,所言也是因孟修触怒到她,损毁了她的名誉。
但孟修触怒的不是她,是她的底线。季淮就是谢书的底线。
别人的看法她不在意,只要殿下信她就好。然此刻她身为太子妃,夫妻一体,一损俱损,她不允许牵扯到殿下。
第19章 习字 谢书的杏眸忽盈出羞意的水光。
……
仲秋节没有宵禁,故虽时间渐晚,城街上行人依旧往来不绝。
茶楼中——
闹剧来了一波又一波,所有能遇见的巧合,都让他们在今晚撞上了。喝茶看戏本是件愉悦之事,然牵扯到自己,做了那个被看的人,就不太妙。
此茶楼隔音实在差,众人已经惧怕隔壁再传出些什么,让气氛凝滞,那真是太使人吃不消了。
但此刻没人提出要走,就只能不尴不尬地坐着,直到广阔的上空忽然飘起无数天灯,承载着生灵之愿的万千灯火,如星辰点缀着天幕,映照得苍穹如昼,恍如梦境。
谢书呢喃一声:“燃灯了。”接着看向季淮,笑道:“殿下,我们下去看看吧。”
季淮点头:“随你。”
两人前脚走,后脚其余人也跟着出来。
众人出了茶楼,城街上,百姓都在仰头看着灯海,几人也跟着看着。
“我们也来放一个吧。”孟若珍的语气有些兴奋,言毕她已经跑到摊铺前去挑拣了。
“阿书,想试试吗?”季淮转眸笑问。
谢书大眼微眨,轻轻点头。
“好,跟孤来。”季淮牵起谢书的手,带她走到摊铺前:“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谢书从中挑选了一盏精致漂亮的天灯,而后转身弯眸看向季淮:“殿下,这个。”
季淮点了下头后,封一连忙付了银子。
摊贩在侧,看向面前恩爱般配的小夫妻,不禁笑着提醒:“郎君,夫人,这正向是可以题字的,你们有什么愿望写上便是,菩萨看见定会帮你们实现。”
“阿书有什么愿望?”季淮问。
谢书未答,却是问:“殿下呢?殿下有何愿望?”
季淮笑了笑,而后抬头看向天灯,许久,他才若自语般道:“孤的愿望……”
此生恐再难实现…
那被迫向前的十几年,至终无涯的黑暗,帝王至尊至贵,却是他此生不得斜下的枷锁。
季淮目视天灯,眸中沉寂无光,直到听见谢书的轻唤声,才在一瞬若银河倾斜,眸中星光骤起。
“殿下?”
谢书犹豫轻唤着,见季淮望来,她顿了下,终是放弃再问,而是弯眸笑道:“殿下,我们燃灯吧。不必将愿望写在纸上,放在心上即可。心诚则灵,上苍会听到的。”
“好。”季淮抬手摸了下谢书的额发,而后从她手中接过灯。
天灯缓缓升起,逐渐融入万点金辉,在它即将消失的那刻,谢书终于抬起手,放在胸前,缓缓闭眼。
她有三愿——
一愿夫君,兄长,父亲长安无忧。
二愿殿下顺利登上帝位。
三愿杀季召,报得血仇。
在谢书闭上双眸的那刻,望着天灯的季淮忽回眸望来。他看着谢书卷翘的长睫,精致的桃花眸中缓缓溢出一抹柔色。
前一愿已注定难成,那现有一愿,他愿……
往后漫长的帝王路上,灯火长明——
*
长夜已深,街上行人终于散去不少。
几人也感觉到乏累,便纷纷告辞散去。
谢声离去,季召同苏妙音先行,离去那刻,季召忽地回眸,看了谢书一眼。
谢书垂下眸光,她攥着手中冰冷的瓷瓶,眸色冰冷。
季召的第二个任务……
*
谢书对着面前的笔墨纸砚,一脸大写的生无可恋。
上次季淮教她习字,因故被打断,临走时他言改日再教,谢书以为那是玩笑话……哪知仲秋节方过,她就被叫来书房。
季淮在书架前寻书,回头见谢书大眼低垂,双唇微嘟,一副不大情愿的模样。他的眸光动了动,而后转身笑道:“阿书以为,孤之前说教你是玩笑话?”
他怎么知道?谢书诧异抬眸,然口中却道:“没。殿下一言九鼎,怎会食言。”
季淮薄唇微勾,没追究她的口不对心,只道:“你先试写几笔,孤判断下水平。”
谢书缓缓点头,而后迟疑地执笔在干净的宣纸上落下墨迹。她一笔一画写得很慢,谢书发誓自己很少如此用心地写过字,她试图以此让自己的水平高一些。
终于她放下狼毫,对着宣纸上的两个大字,耳根悄悄红了。
好像还是不行……她轻抿了下唇。
木兰淡香袭来,青年站在了谢书身后。谢书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
鼻尖满是青年身上的香气,谢书余光瞥见一片绣着银线的洁白衣角,如云烟一般。
淡雅,精致,且高贵。
撞入眼帘的那一刻也落进心里。这片云落入心中,化作软而洁白的羽毛,一下一下地拨动着心尖,留下颤动与痒意。
谢书的赧然淡去,却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然还未等那种情绪发酵,季淮终于开口了。
他的嗓音带着笑意,轻而撩人:“阿书啊……你的脸是靠你的字换来的吗?”
这话说得微绕,谢书反应一瞬,才明白过来。他在夸她长得好看,也是在变相说她字丑。
字丑,谢书是知道的。她垂下双眸,赧然再次悄悄爬进心底。
身后的木兰香忽更浓了,原是他弯下腰,离谢书更近。
谢书能感受到耳后淡淡的呼吸,好似贴着肌肤,她的耳根更热,谢书不知它红了没有。
“阿书写的孤的名字?”季淮的声音响起。
谢书轻应一声,注意力却落在他撑在桌案上的两只手上。
“阿书字练得少了,落笔软而无力,墨迹不连贯,看着便不大美观。”他温声评价着。
这般姿势,他几近将她揽进怀中,却仍目不斜视地盯着谢书的字,心无旁鹭地对其评价着。
与他的公事公办相比,谢书的胡思乱想,心旌摇曳便显得不合时宜。她微觉羞愧地咬了下唇,而后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习字上。
“臣妾晓得了,请殿下教教臣妾吧。”谢书抬眸,认真地看着季淮道:“臣妾也想写出像殿下那般好的字。”
她的认真让季淮轻怔。他垂眸看着女孩干净清澈、不含半分杂质的杏眸,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勾一下。
而后他笑起,声音比初时更低更温柔几分:“好啊,孤教你。”
谢书感觉到后背靠上一片温热的胸膛,青年靠她更近,他一手撑在桌案上,一手握住谢书的手。
她的手被季淮带着在宣纸上游移。他的手很稳,带着谢书的手也稳了起来。他的掌心温凉如玉,却让谢书的手心渗出薄汗,而他讲解的声音动听悦耳,吐息清淡,若三月风轻拂耳畔,而被那抚过的肌肤,一寸寸升温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