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公公似懂非懂,也不敢过于插嘴。
秦王笑道:“你还不懂?现成的例子,他为了那个丫头敢对我动手,何况今日你也见到了,听说她有事,便不顾一切地跑了去……”
费公公听他提起今天的事,忙道:“王爷,您今儿怎么跟奴婢说是平平去了蔡流风哪儿啊,”这疑问他本来不敢提,如今秦王自个儿说出来,倒是无妨。
“你怎么还没想通,”秦王摇头道:“若不这么说,你主子怎么会着急呢?难道就看他僵下去?”
费公公愣住:“王爷这么做,就是想让我们主子……”
秦王叹气:“他竟对那个小丫头如此上心,到这种地步,本王也是没想到,但这也不算坏事。”
费公公瞠目结舌,眼珠乱转,却又不知说点什么。
赵景华看着他那活灵活现满脸上乱窜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不由又笑道:“景藩也是长情了,难为他,这么多年都要对着你,兴许也是你伺候的好。”
费公公竟不知这话是损他的多,还是夸他的多。
只是那吊起的眉毛总算是降落下来,费公公顾影自怜地撩了撩自己鬓边两根垂发,道:“不怕王爷笑话,奴婢年轻的时候,可也算是宫内数得上号的美人了。”
赵景华抬手捂住嘴:“哦,这个本王隐约听说过,就是……看着公公的时候,很难想象那副场景。”
费公公白了赵景华一眼,这若不是碍于秦王的身份,他早就开始问候这位殿下的全家了,怎奈秦王的全家自然还包括瑞王。
如今勉强给三分脸地问:“殿下到底要请什么客人?”
赵景华起身走到门口,抬头看看天空的月色,笑道:“差不多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不久,就听到外头脚步声响。费公公瞪大双眼盯着看,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谁知却见一袭银袍从院门口出现,竟是瑞王!
费公公见主子回来,这才又恢复了满面春色之态,忙颠颠地跑出去:“王爷您可回来了!”
瑞王并没有多看费公公一眼,而是望着门口的秦王赵景华。
目光相对,瑞王他上前一步,行礼道:“秦王殿下。”
赵景华却嗤地一笑,主动走下来两步,握住他的手腕道:“三哥也不肯叫一声?到了你府里来也跟我这般生疏?”
拉着瑞王进了厅内,赵景华笑道:“我琢磨着你也该回来了,事先请费公公置了这一桌的酒菜,饿了吧?哥哥陪你用晚膳?”
瑞王有些意外,看看桌上的菜色,又看向秦王,终于一点头:“多谢三哥想的周到。”
虽说瑞王没理会,费公公仍是摇头摆尾跟着进来了,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秦王所说的客人竟是主子,这才气平。
两位王爷各自就坐,秦王若无其事的,先举杯道:“这么多年,不曾跟你同桌吃饭了。记得上回……还是在梁州呢,真叫人怀念。”
两人碰了盅,秦王先一饮而尽,瑞王见状,便也喝光了。
费公公忙上前给两人斟酒。秦王笑道:“公公,我们兄弟有些体己话说,这儿就不必伺候了,都在外头吧。”
费公公诧异,便看瑞王意思,见主子点点头,才含笑领命退了下去。
赵景华吃了口菜,道:“怎么样,这一趟去可有所得?”
瑞王听他提起来,便道:“你今儿是故意的?”
赵景华道:“哥哥我看你连日来郁郁寡欢,一则自然是为了太子的事,以及你才接受国政,自然有很多的烦难之处。但我想,除了这些,你心中那最要紧的心结,怕就是小平平吧。”
瑞王慢慢垂头,轻轻地咬了咬唇。
赵景华笑道:“这女人啊,都是要哄要缠的,若是别的女子你晾几天倒也罢了,但你也该知道,小平平是不一样的。你一天天闷着拖着,等你想通后,指不定如何呢……我今日虽是说谎,但你难道不清楚?蔡流风对她的心意可并不比你少,连日他不回府,正是因为蔡瑾玄不同意他娶平平才闹了别扭。而平平也的确是要去探望他,就算今儿没去,改日、他日,必然有阴差阳错的时候,到你错过后……再回头就晚了。”
瑞王听完了这长长的一番话,微微冷笑:“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着想,是好意了?”
赵景华道:“既然是心爱的人,就该牢牢地抓住留在身边才是。若是别人的事,我才懒得管呢。”
瑞王道:“那……成安呢?也是你故意安排的?”
赵景华道:“这倒不全是我的意思,是成安自己愿意的,她想嫁给蔡流风想疯了,我在宫内那几日她跟我说了心事。她只说要面见蔡流风说说话,叫我多灌他些酒,我便照做了而已。”
瑞王道:“那你可想到过,若是皇上知道了,成安也活不成了。”
赵景华道:“这种事嘛,不说出去,自然仍是金玉良缘,何况这是成安的心愿,而且……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
赵景华望着瑞王笑道:“你不可否认,你心里是愿意的。如果蔡流风尚了公主,自然不至于跟你争小平平了。”
瑞王握着青玉色的酒盅,淡淡一哼:“我的事,其实很不用你操心太甚,而且竟用这种手段。”
赵景华笑吟吟地道:“如今你嫌弃我的手段了?我问你,你见了平平……跟她、怎么样啊?”
瑞王本来是冷脸,听秦王的语气暧昧,脸颊上不由泛出了淡淡的绯色。
“不过呢,”赵景华深知风月,见状便早会意,却故意笑道:“倘若你已经对那丫头放手了,你趁早告诉我一声,我可就……”
瑞王眼神一变:“你想如何?”
赵景华哈哈笑道:“你不要了的人,我不介意笑纳了难道不成?”
“秦王殿下!”瑞王的手在桌上微微用力一顿,酒水也随之泼洒出来,他盯着赵景华道:“我不想听见这样的玩笑!”
“知道是玩笑还这么认真,”秦王啧了声,叹道:“算了,不说了就是了,好好地惹你生气做什么。”
他举手重新给瑞王斟满了酒,说道:“那说点正事,兵部送过去的紧急公文你看了吧。”
瑞王眉头微蹙:“你也知道了?”
“这种大事我怎会不知,”秦王晃了晃杯中酒:“没想到竟然失利了,我想……明日跟父皇请旨,许我前往北地。你大概也想我去北边吧?”
瑞王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凝眸问:“你愿意去?”
“有什么不愿意的,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我去,又怕我不愿意,”赵景华敛了笑,正正经经地看着瑞王:“你毕竟是我的四弟,难道我不知你的心思?你还是怕我对赵斐不利。我去了北边,南边那里你可以派个心腹,堂而皇之地把我的兵权分过去……对不对?”
瑞王心头一跳,也回看着赵景华:“明知如此,你还愿意去?”
“不然呢,我虽是王爷,却也是行伍出身,从当初梁州之战我就知道,战事从来是最惨烈而不等人的,不管你信不信都好,哥哥我想告诉你,这么多年我之所以都抓着兵权不放,就是想有朝一日想顶上的时候,不至于赤手空拳无能为力。”赵景华说着,缓缓吁了口气道:“但如果是你监国,我想至少不至于会被人蒙蔽,做出薄待将士毁缺长城之举,所以你叫我去哪里,我就去哪儿。三哥我相信你,从梁州那一战开始,你就是我最为信任、永不会背弃之人。”
突然听了这番话,瑞王心头一阵阵战栗。
秦王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站起身来,探手摁在瑞王的肩头道:“我这次回来,为别的都是借口,都是其次,至关紧要的,是想再见你一次。这就够了。”
说完后,他转身往外走去,将走到门口,就听到背后瑞王道:“三哥!”
秦王脚步一停,转头看向瑞王。
瑞王将桌上的酒盏端起,向着他举了举,慢慢地也喝光了。
赵景华的眼中多了几分光芒,望着瑞王笑道:“如果下回还能进京,我希望能够看到……”他想了想,没有说下去,只迈步出门,大步流星往外而去。
入冬,北疆传来了跟狄部交锋失利的消息。
秦王赵景华奉旨出京,前往北地坐镇。
赵景华出京这日,瑞王赵景藩并没相送。
他带了皇太孙赵斐,在出京必经过的望云楼上,望着底下的情形。
原来此刻,朱雀大街两侧,竟有许多百姓们自发地夹道相送秦王,盛况空前。
毕竟战事起,百姓们也是渴盼秦王殿下可以马到功成,凯旋而归。
楼上,瑞王看着这一幕,隐隐地也有些动容。而他身边的皇太孙看着被百姓们簇拥着的秦王,望着他在马背上的英姿勃发之态,眼中不由也透出向往之色。
他转头看看瑞王,期期艾艾地说道:“四叔……我、我也想像是三叔这样。”
瑞王一楞:“你说什么?”
赵斐满眼的羡慕之色,道:“斐儿也想当个能打仗人人爱戴的大将军。”
赵景藩怔了会儿,哑然失笑,摸摸他的头道:“有志向是好的,不过……”
不过,赵斐只怕是不能像是赵景华这样了,毕竟在瑞王心目中,皇太孙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怎能以身涉险,何况他年纪还小。
且皇后跟太子妃那边也是过不去的,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儿兴起的话而已。
想到这里,瑞王又看向那渐行渐远的秦王,此时此刻心里才涌起一种对于秦王的、仿佛类似是愧疚的东西。
瑞王觉着自己对于这位三哥好像、真的是提防的太过了。
如果不是他态度坚决认定了赵斐,其实平心而论,赵景华、也是不错的储君之选。
正在恍惚,身后顾九来到:“王爷,那人找到了!”
瑞王回过神来:“哦?”
顾九低低道:“他正偷偷摸摸底要混出城去,给我们发现捉了回来。”
当下赵景藩便叫费公公来领着皇太孙先行到外间去。紧接着,两名侍卫送了个人进来。
那人头上裹着头套,给推搡着跪在地上。
顾九将他的头套摘去,露出一张没什么奇特的脸。
但这个人,赫然正是那日要刺杀无奇、却给蔡流风挡住而放走了的蔡府的门客。
第170章 隐秘
那人给摘下头套, 本能地闭上双眼,等到睁开的时候,却见面前椅子上坐着一位貌若天仙的贵人, 非但容貌出色, 气质更是高贵非常,只看了一眼, 简直叫人魂飞魄荡失了心神。
瑞王正垂着眼皮, 不经意间抬眸,凤眸光芒潋滟,竟逼得那人猛然低下头去,不敢再正视。
顾九在旁边便喝道:“你先前不是还垂死挣扎的问是何人拿你么,如今瑞王殿下就在面前, 你若是识相, 便乖乖地痛快招认。”
那人呆愣愣地,看看顾九, 又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瑞王, 喃喃道:“原来、果然是王爷……”
瑞王神色冷淡地,并不言语。
顾九问道:“还不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刺杀……郝家姑娘的?”
那人犹豫着嗫嚅道:“小人、小人没有刺杀过谁……”
瑞王皱了皱眉。
顾九怒道:“你还敢否认?”他冷笑:“你不会以为当时在场看过你容貌的只有蔡郎中吧?”
那会儿春日送了无奇回府后,便悄然将当时的种种异样都告知了顾九, 顾九则立即转告了瑞王。
瑞王府的内侍立刻行动, 才赶在此人出城之前,及时地将他拿下。
那人听了顾九的话, 面上流露忐忑之色。
“罢了,”瑞王淡淡道:“不必问他,传蔡流风过来认人,看看他怎么说。”
“王爷、王爷恕罪!”那人脸色大色,忙俯身叫道:“小人不敢抵赖……事儿的确是小人做的, 不过,只是小人自己糊涂了,才想着跟郝无奇过不去的。原本没有人指使。”
顾九看了瑞王一眼,又问:“这话奇怪,好端端地你为何跟郝家姑娘过不去?”
“小人……”这人眼珠乱动,显然是在想说辞。
顾九见状便跟瑞王道:“王爷,还是先把他带回去吧,这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瑞王点点头,忽道:“其实你说不说都无关紧。”
这人一愣,瑞王道:“天子脚下,蔡府竟派人公然行刺杀之实,且当初郝无奇还在吏部当差,你就对她下手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跟蔡家脱不了干系,或者正是蔡瑾玄主使。故而那天蔡流风见是你,才故意把你放了,你以为不说就完了么?”
他冷然一笑,不怒自威:“告诉你,敢对本王的人下手,蔡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你且看本王能饶得了哪一个。”
说完后瑞王道:“带他下去!”
这人呆呆地听到最后,面如土色,忙颤声叫道:“王爷,王爷求您明鉴,小人交代就是了,这件事可跟我们老爷、大爷等无关的!这、这其实是府内的管家交代我做的!”
瑞王也不看他,只望着别处,似听非听的样子。
顾九见牵扯出蔡府管家,便道:“你别攀扯别的,区区一个管家,怎么能做主叫人杀人!”
这人哆嗦着道:“确实是管家,他说,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叫我如此,还说若是除去了郝无奇,便对蔡府有利……小人当时也问过到底是有什么好处,他却叫我不必多打听。小人毕竟是蔡府的门客,常年受蔡大人照拂,便信了他的话……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老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