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入骨——荣槿
时间:2021-04-04 09:13:03

  “还没来得及问,你上回的饭送过去效果怎么样?”钟灵脸上的神情神秘兮兮的,问出来十足的期盼。
  薄幸月给出一个比较准确的回复:“翻车现场。”
  钟灵惊愕道:“季云淮没吃吗?”
  薄幸月一五一十地说:“没,他都吃了。”
  那份难吃的饭菜还能咽下去,任谁看就觉得是真爱无疑了。
  知道她今天休假不用值班,倒是钟灵急吼吼的,催促说,“你那医院里僧多肉少,不少人都觊觎着呢,不怕季云淮这么块大肥肉被别人捷足先登啊?”
  说得像季云淮成了误入女儿国的唐僧一样。
  薄幸月踩在瑜伽垫上,做了几组动作放松。
  她身形很漂亮,动作也做得标准,呈现出妖娆的舒展。
  钟灵叹了口气,默认说:“算了,我那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既然你不用值班,明天来逛街。”
  两人随便聊了会儿,薄幸月也从瑜伽垫上起身。
  她挂掉跟钟灵的视频通话,手指无意中划到了薄耀舟的聊天栏。
  从她回国后,大部分都是薄耀舟单方面发来的消息。
  沿着时间线回溯,那些消息一一展露在眼前。
  【幸月,要不然还是调回来吧?我会找你们院长说一声,你只需要在同意的申请上签个字,爸爸也是为你好,别犟。】
  【听你们院长说你北疆那边的任务结束了,什么时候回江城了跟爸爸说一声,爸爸派人去接你。】
  【你清明节没回来,爸爸买了花送到你妈妈的坟前,也买了你的那一份儿。】
  【……】
  至于最近的几天全是嘘寒问暖,她只觉得愈发心烦意乱,没再继续看下去。
  母亲出身显赫,自幼就跟着外公出席各类重要场合。
  在家世的熏陶下,她很快成长为一名专业翻译。
  童年的记忆里,薄幸月记得母亲说法语很好听,那些音节像是从她唇齿间滚落,通过清凌的嗓音传递出来。
  两人的婚姻从来就不单纯,反倒是政治与家族的利益加身,成为捆绑的束缚。
  那时候母亲查出来是癌症晚期,像一朵即将枯萎凋零的花。
  怎么放在温室都挽留都无济于事。
  可所有人都瞒着薄幸月她母亲病重的事实。
  直到母亲到了弥留之际,薄幸月才被连景平带着去重症监护室看人。
  病床上的女人盖着雪白的被子,身上被各类冰冷的机器冷接着。
  因为化疗,她头发全掉光了,瘦得羸弱,再也不复之前的雍容端庄。
  由于插着氧气管,她能说话,却只能止步于艰难地开口。
  少女忍住眼眶的泪,俯身过去,想听清楚妈妈说得是什么。
  她说,妈妈的月亮要好好长大,天天开心。
  她说,对不起,妈妈不能陪着你了。
  她说,以后要多听话,不要惹薄耀舟生气。
  她说,要是想妈妈了,就去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妈妈一直都在。
  ……
  短短几个月,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医院那边下达了几次病危通知书。
  原来生死面前,众生都显得那么渺小。
  留不住的人和时光,都是指间流沙。
  葬礼的那一天,薄幸月真真切切体悟到,这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爱她的人。
  但不到半年,薄耀舟就把方兰茹带进家门,“这是你方阿姨,叫人。”
  方兰茹挽着薄耀舟的胳膊,右手上的无名指钻戒闪耀,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跟着两人身后的,是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薄初。
  她看起来怯生生的,乌溜溜的眼睛很勾人,语调软糯地问,“你是幸月妹妹吧?”
  三个人站在一起,确实很像一家三口。
  不,应该说就是一家三口。
  薄幸月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少女身形颤抖,像一片风中的枯叶,飘也飘不向远方。
  她嗫喏着,自嘲的笑意充斥着发颤的嗓音里:“我们家是垃圾桶吗,突然要装这么多人?”
  少女浑身棱角,以自己的方式,头破血流地对抗这个世界。
  结果只能跟面镜子一样,心碎得四分五裂。
  薄幸月关上手机,躺在鸭绒被上,头疼得有些睡不着。
  她爬起来倒了温水,喝了颗止疼药。
  偌大的世界像一个时钟,每分每秒都在转动,人的脚步也一样。
  但她爱人的能力好像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时的盛夏。
  翌日,钟灵开车到楼下接她。
  昨晚下了一场暴雨,大院的地面湿漉漉的,全是飘散的落叶。
  钟灵一路开车到商场,由于车身太招摇,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两人乘坐电梯到了珠宝区,钟灵用目光一一掠过去,惊喜道,“月亮,这项链很好看,要不要买一条?”
  钟灵笑吟吟的,看上去想给她比试一下。
  柜姐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说:“不好意思,这一款项链已经被订购了。”
  薄幸月本来也没说非要买,正欲说不要了。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尖锐且刺耳。
  薄初穿着一身名牌,她露出讥讽的笑容,故意挑衅:“怎么了,买不起呀?”
  她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薄幸月,逛个街,跟狭路相逢差不多了。
  这一款项链都是订购款,价格昂贵,曾经的薄幸月或许买得起,但她已经很久没用过薄耀舟给她的那张卡了。
  薄初眼神一瞥,跟柜姐打了声招呼,“用礼盒打包好送给这位女士。”
  柜姐一时半会儿没弄清楚两人的关系,困惑的神色浮现在脸上:“薄小姐,您——”
  “刚才忘记告诉你了,我们都姓薄。”薄初假装落落大方地介绍着,红唇上扬着说,“她是我的妹妹。”
  柜姐神色错愕,要说是姐妹,还真是半分不像。
  薄初肤色瓷白,五官秀气,一看是很惹人垂怜的长相。
  但薄幸月明艳骄纵,眼波流转,妖里妖气的。
  单凭气场,就能很快分辨出眼前两人的不同。
  柜姐很有眼力见儿地道了个歉:“不好意思。”
  随后,她指着那条项链,温柔耐心地向薄幸月询问道:“您要的是这款项链对吗?”
  “不用了。”薄幸月眼神冰冷得如同,咬字很重,一语双关,“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自己争取,而不是靠摇尾乞怜求来的。”
 
 
第38章 38抗拒着沦陷。【二更】……
  38念你入骨
  ——
  “你——”薄初又不是听不出她指桑骂槐, 只不过当着那么多人面前不好发作,只能憋下一口气。
  身后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西装革履, 领带周正。
  薄初马上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她拎起裙摆, 笑着奔赴过去,乖软地挽着男人的胳膊, “这裙子的收腰有点儿紧。”
  语意娇嗔, 像是加多了白砂糖的水,齁得慌。
  男人目光不经意一瞥,有意无意地试探着:“刚才在说什么呢?”
  薄初不想过快让人知道薄幸月的存在,自然打着幌子,敷衍过去, “没什么, 我刚认错人了,走吧, 裙子的尺寸让店员改一下。”
  闹剧堪堪作罢, 但恩怨还没收场。
  钟灵知道薄幸月想问什么,在两人走远后,一板一眼地汇报说:“那男人是骆家的长子。”
  薄初目前经营的一家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 为了缓解燃眉之急, 她才迫不得已讨好骆家长子,伏低做小, 期望对方能促成本次合作。
  薄幸月常年没回江城,回来没几天就去了北疆,听完钟灵的描述,才有了个大概认知。
  钟灵无语地对着那道背影翻了个白眼,啧啧两声:“看到薄初我就来气。”
  “天天趾高气昂的, 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不,用孔雀来形容都算是夸她了,就是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吧,嘚瑟什么啊?!”
  钟灵脸色铁青,实在没忍住心中的愤怒,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她为人讲义气,但也不是记仇的人,实在是这么多年看薄幸月的待遇才心里气不过,
  薄幸月原本不耻于薄初炫耀的行径,见钟灵气到不行,反倒率先冷静下来,安抚炸毛的这一位。
  “得了,姑奶奶,别为不值得的人生气。”
  再说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后面逛街的心情被薄初这么一搅和,直接给破坏了。
  钟灵打算提前打道回府,拿出手机看了眼,眼皮微动。
  许久没怎么注意的群聊今天居然有几百条聊天。
  原来是附中的校庆要到了,恰逢七十周年,所以有人提议说要趁此机会办一个校庆。
  钟灵的视线落在屏幕上,许久才抬眼问她:“同学聚会你去吗?”
  “去啊。”薄幸月拨动着耳后的长发,动作慢条斯理,“薄初不是巴不得我去吗?”
  她从来就不是避其锋芒的性子,要想忍气吞声当个受气包,那也就不是众人眼中恃美行凶的薄幸月了。
  钟灵给她的果断鼓掌,昂着下巴说:“薄初要是知道你还跟季云淮在一起,估计要背地里气死,你信不信?”
  薄幸月轻笑了几声:“这不是还没在一起。”
  钟灵拍着胸脯打包票,力挺道:“放心,薄家是你的,季云淮也只会是你的。”
  后面那句话让薄幸月愣怔些许。
  说实话,重逢后单独面对季云淮,她头一回觉得无措。
  季云淮的抗拒摆在脸上,他对她好像失去了信任,态度鲜少能柔软下来。
  从前的少年对她的宠溺不加掩饰。
  两人初初在一起,也闹过不愉快,但季云淮从来舍不得跟她说一句重话。
  要是不开心了,通常就一个人保持沉默。
  少女知道后会去哄两句,故意去吻他,像是黏人小动物的撒娇与讨好。
  薄幸月性子洒脱,还从来没为过什么事儿绊住脚步。
  但有些事情,是没有回头路走的。
  怕的就是万一哄不好了,两人也就真的断了。
  两天休假结束,薄幸月缓过精神劲儿,照常到医院上班。
  日落西山,病房的窗帘被微风吹拂,风打着转儿地鼓动窗帘布料。
  夏天的脚步将近,江城的天气回暖得很快。
  傍晚的病房光线昏暗,季云淮在病床上睡着,被子下移,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
  他眼皮压下淡淡的褶皱,由于住院这么些天只能静心修养,看起来憔悴了几分。
  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季云淮备好剃须刀,眉梢眼角挂着洗完脸后的水珠。
  他手指还使不上什么力气,所以拿剃须刀的动作很缓慢。
  薄幸月正好过来查房,眼睫跟着一颤,肤白唇红,眼眸里浮现着跃跃欲试的光泽。
  她劝阻说:“你别动了,我来试试吧。”
  所谓的剃须刀也就是个小刀片。
  “你确定你要来?”
  季云淮难以解释自己的状态。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只能是抗拒着沦陷。
  她巴掌大的脸拧着,对认定的事儿很固执,绝对不会撒手。
  薄幸月盯着小刀片看了会儿,疑惑道:“你不喜欢用电动的?”
  “不是。”他倒没那么多讲究,就是让盛启洲跟大川买点日用品带过来。
  两人中也不知道是谁,买了这种手动款。
  两厢纠缠,倒是很像新婚燕尔时的场景。
  她唇色嫣红,瞳仁倒映着男人蛊惑人心的神情。
  薄幸月保证自己的动作绝对是很小心了。
  为了配合她的动作,季云淮还得稍稍弯腰,对上她眼睛。
  空气静默,她专心致志在这件事儿上,以为不会出什么意外。
  但还是因为生疏,刀片不小心割破了他下颚的肌肤。
  血珠冒出,平日里再镇定淡定,猩红的血在眼前冒出来也让薄幸月措手不及。
  季云淮嗓音泛哑,流血的地方顾不上,反倒率先过来安慰她,“不痛。”
  他目光下沉,瞥向她拿刀片的手指,轻声细语地问道:“手没事?”
  男人嗓音干净偏冷,磁沉性感,是去做CV也毫不逊色的那一类。
  她抽回手,低头:“没事。”
  见她愣神,季云淮状似无疑地提醒了句,“薄大小姐。”
  高中的时候,她曾怀着几分少女的天真去问季云淮,自己在他心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女生在恋爱中好像都比较纠结这一类问题。
  不过是“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对你而言有多重要”。
  季云淮那时候的回答是,薄幸月是众星捧月的公主。
  此话不假。
  但他从来不是与之门当户的王子。
  而是披荆斩棘、无所不能的骑士。
  季云淮像是突然被回忆被戳中,心头的柔软无形中陷落。
  他额前的黑发碎落,瞳仁是极致的黑,眼睫压下,由于生病的原因,脸色比平日里要苍白些。
  最终季云淮还是选择自己动手:“我来吧。”
  男人发茬乌黑,轮廓硬朗,迅速清理干净后,能闻得到浑身上下淡淡的薄荷香味。
  到办公室时,薄幸月满脑子都是那一双像是被泉水浸泡过的眼睛。
  不由得感慨一句,色令智昏是真的。
  安亦杰见她过来,急匆匆从电脑前起身,交待说:“小薄,有个节目对我们医院是个很好的推广机会,你要不然去一趟试一试。”
  薄幸月没先同意,谨慎道:“节目是什么类型的?”
  安亦杰戴上眼镜,露出和蔼的笑容:“直播的医学讲座类,你去一趟,手术的话我安排给别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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