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蕊释然地笑了,她缓缓睁开眼睛,语气缱绻地问:“那么,严老师,你呢?”
严文征问:“我怎么了?”
春蕊歪头,她看着他,眼睛明亮的像刚融化了一捧白雪:“你的内心是封闭的?还是敞开的?”
严文征哽住,但反应过来,避重就轻说:“现在是在讨论你的问题,不要扯到我身上。”
“哦。”春蕊懂得适可而止,她将话题拐回来,“这算是心理干预的治疗吗?”
“算是吧。”严文征说,“这与你们表演上的第一课,解放天性,有异曲同工之妙。”
春蕊认同,她虔诚地说:“谢谢。”
“不客气。”天凉,还有冷风肆无忌惮地吹着,春蕊鼻尖冻红了,严文征说,“下来吧。”
他伸手准备扶她。
哪想,春蕊却并没将手臂递过去,她有了坏心思。
她轻轻朝前一蹦,双臂环着严文征的脖颈,稳稳当当扑了他满怀。
严文征感受到怀里的温度和重量,一刹那瞳孔散了焦,僵硬地立在原地。
春蕊却顾及不了那么多,她有了安全感,她很开心。
下巴垫在严文征宽阔的肩膀,她贴着他的耳朵,满足地说:“虽然是第一次体验,但很管用。”
第35章 心思 “我现在正在对你动歪心思呢?”……
严文征折着春蕊的手臂, 将人推开了。
一改方才的尊尊教诲,他凛起神色,避重就轻说:“大夜熬人, 我当你精神不清醒,没站稳。”
春蕊两只手腕被捏得生疼, 她掏兜, 辩解说:“站稳了, 我现在也很清醒。”
严文征却充耳不闻, 掉头便走。
春蕊定在原地,只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待他踏过小门, 马上要消失不见,她郁闷地喊:“严文征!你这个人真没劲。”
春蕊的直呼其名彻底失了分寸感,也惹恼了严文征, 他停住脚步, 扭头看她,因生气嘴唇紧抿, 问:“你了解我多少?”
“我——”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春蕊。
严文征语气恶劣道:“你平常在剧组也这样随便和男演员搂抱吗?”
春蕊攒眉,生气说:“你这是恶意揣测。”
“我本不想讲难听话。”严文征沉着音调, 掰扯道理:“但请你认清,戏里是戏里,戏外是戏外,不要代入角色, 把亲切当好感。收起你的小心思, 好好演戏。”
春蕊犟着脾气,质问:“如果我说,我现在正在对你动歪心思呢?”
严文征不留情面地答:“那你不仅不敬业, 还不识好歹。”
春蕊遥遥端详他,脸上因他这贬低之词也浮现了恼意,可随之,她眼神又变了,变成难以置信,沉吟半响,她困惑地说:“严老师,你是怎么用一脸温暖的表情说出这样……让人难堪的话。”
严文征:“……”
他探她一眼,察觉春蕊又开始跑偏了,没回答,单纯不想被牵着鼻子走。
他闷声下了楼。
春蕊又兀自吹了会冷风,被冻得透心凉,才慢一步下来。
小婵正在四处寻她,两人在街上碰面。
小婵气喘吁吁地问:“你跑去哪了?到处找不到你的人影。”
春蕊实话实说:“天台。”
小婵挠挠鼻子,往她身后看了两眼,试图打听:“我怎么瞧着,你是跟严老师一个方向过来的。”
春蕊怅然地嗯了声。
“你俩一块去天台了?” 小婵心里一惊,磕巴道:“去……去干嘛了?”
春蕊悻悻道:“吵架。”
“……”小婵强装欢颜,“姐,你别开玩笑。”
春蕊抱臂,把脸凑到小婵跟前,让她看得仔细一些,反问:“你看我的脸色,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不像。”小婵摇头,匪夷所思问:“为什么吵架?严老师,看起来不是会跟人起争执的性子。”
“谁知道呢。”春蕊撇开脸。
远处树木发出新芽,萧瑟的冬天即将过去了,她郁闷片刻,找了个荒唐的理由开脱,“可能是他一直吃不饱,心情差吧。”
小婵将信将疑,但细细想来,理由又有一定的合理性,毕竟严文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每天吃的实在清淡,忍受饥饿过于痛苦,心情不好也是应该的。
小婵叹口气,说:“先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去给严老师道个歉。”
春蕊不服气说:“凭什么!我没错!”
小婵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就凭他被称作‘老师’,而你只是春蕊。”
春蕊:“……”
回酒店,春蕊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又灌下小婵准备的一大杯姜汤,暖热了胃,裹着丝绒睡袍,滑到被窝补眠。
可困是困,但睡不着。
春蕊不知严文征是不是被她气的也睡不着,她屏息凝神,但酒店的隔音效果太好了,她根本听不到严文征房间的动静。
改为抱枕头半趴的姿势,烦躁片刻,她摸出手机,上网搜了一下严文征和尹君如离婚的信息。
严文征方面,就此事只有工作室的一则声明,声明之后,他公开露面,再未提及尹君如。
春蕊不死心,又跑去翻尹君如的采访。
尹君如长相温婉,蛮有气质。这两年,她跟香港导演合作,发展的很不错。
面对镜头,她谈笑风生,神采奕奕,完全没有被旧情困扰住。
春蕊身为女生,还挺佩服她,毕竟摆脱掉为人妻的标签,重新生活,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毅力。
她也鲜少提及严文征,但并不是全然没有,零零碎碎几句。
春蕊拼接在一起,大致意思是,这段感情里,她过于主动,可能把人惯坏了,两人始终做不到相互体谅。每次有矛盾都是她放下工作,跑去安抚他的情绪,很幼稚。这不是她理想中的感情生活,她累了。两人和平分手,现在是好朋友。
春蕊起初觉得自己幻灭了,她未料到严文征生活里竟是如此的大男子主义。
但转念想来,这段时间,严文征在片场对她的体贴和关心,又不像是伪装的。
因为照今天的情形看来,他完全不想泡她嘛!
春蕊给宋霏羽发信息,进一步探听情况。
春蕊:严文征为什么离婚?
宋霏羽不愧是冲浪小达人,即刻给了回复。
四眼飞鱼:我哪知道!
春蕊:你的偶像出了社会新闻,你就没打听打听。
四眼飞鱼:咱们这个牛鬼蛇神到处作乱的圈子里,离婚有什么稀奇的,白首相携才是离谱。
春蕊:说的有理。
四眼飞鱼:你突然问他离婚的事情做什么?
四眼飞鱼:有古怪。
四眼飞鱼:你不会是跟他合作,擦出火花了吧。
果然追星的人,嗅觉都格外灵敏。
春蕊:单方面以卵击石。
四眼飞鱼:!!!
春蕊:说人话。
四眼飞鱼:师姐!慎重!
几个感叹号,春蕊可以想象,电话那端,宋霏羽激动哀嚎的模样。
春蕊:勇敢追爱有什么不对吗?
四眼飞鱼:没有。只是我觉得,结婚又离婚,不管原因是什么,双方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问题。
宋霏羽言辞又突然严肃,春蕊甚是不习惯。
春蕊:看不出来,你还挺理性的。
四眼飞鱼:我是怕你受到伤害。
四眼飞鱼:毕竟你这么多年没谈恋爱了,很容易一时冲动。
四眼飞鱼:而且……
宋霏羽捉弄人,话说一半,断掉了。
春蕊等了一会儿,追问:而且什么?
四眼飞鱼:严文征的长相和身材对你很有欺骗性。
春蕊:……
动念只在一时之间,且她不过才朝前迈了一小步,兜头“两盆”冷水直泼了下来。
春蕊十分沮丧。
她回复:倒也不必把我想的如此肤浅。我还有具有一定的审美和辨别是非的能力的。
四眼飞鱼:……
春蕊打个哈欠,眼睛晕了一层水雾。
没心情也没精力继续支撑了,春蕊耷拉着眼皮,将话题收尾:不聊了,睡觉去了,晚安!
四眼飞鱼:北京时间八点整,晚哪门子的安。
四眼飞鱼:熬糊涂了吧你。
春蕊盯着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数字59恰好跳成整点的00。
可能吧,她蔫了吧唧地想,既然严文征都说她精神不清醒,她或许今天真的神经搭错了筋。
第36章 检讨 “那您现在消气了吧?”
春蕊连轴转真的累坏了, 她昏天黑地睡过去,定好的晚上五点的闹钟,却完全没醒来, 是到了七点,小婵敲房门, 硬生生把她吵醒了。
小婵已经替她叫了客房晚餐, 一小碗热汤面, 一碟鲜切水果。
春蕊睡得迷瞪了, 坐在中岛前,目光放空,没胃口。
小婵说:“没胃口并不是因为你不饿, 而是饿过头了,身体麻木了。”
春蕊惆怅道:“也不知道这辈子做了什么孽,非要当明星, 吃不饱, 穿不暖,还得时时刻刻看人脸色。”
“不想演戏啦?”小婵知道春蕊是生出负面情绪了, 这很正常,她追问她, “可不演戏,你还可以干什么?”
“是啊,不演戏我还能干什么。”春蕊想想,觉得自己身无长物, 顿感悲哀, 于是,又瞬间振作了,“所以, 受着吧。”
她拎筷子吃面。
小婵盘腿坐在地毯上,翻春蕊九月份开机的仙侠剧剧本。
剧本是苏媚带来的最新版本,剧情一改再改,尚没写完。
剧里,春蕊扮演的角色叫和悦,设定为鲲族公主,为保族群的繁荣,被迫嫁给男主,即天族太子,可她身为太子明媒正娶的正妻,却不能生育,为维系婚姻,找了个蛮荒小妖,即女主,化作她的模样,替她繁衍后代。未料想,在她的推波助澜下,男女主相处中生出情愫。和悦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最终报复作恶,恶人识恶果。
小婵三观毁尽的表情,嚷嚷道:“正妻为了让男主有后代,竟然天天去服侍小妾,我可去他大爷的脑残编剧,简直把你写成了一个弱智。”
“你才是弱智。”春蕊啧了一声,为被角色连累个人而不满,可随后又无甚所谓地说,“女主角傻白甜,女二吃智商红利,谁愿意干。配角降智,才能体现主角人格的光辉。”
小婵已经被雷的外焦里嫩,她做作地掐人中:“可这也太狗血了吧,你完全就是一个推动剧情发展的反派角色。”
“狗血才有收视率呀。”春蕊一颗一颗往嘴里塞蓝莓,咀嚼的模样,像只小松鼠,“年前配音的那部古装,现在压着,可是一点消息没有呢。广电卡得严,民族色彩,王侯将相,但凡涉及政治敏感,都要一审再审。所以还是言情玛丽苏最安全,只要平台有人,拍了就能播。”
小婵不解:“可这戏拍了,对你的事业能有什么助益。还不如去年代剧、历史剧演个讨喜的女三女四。你看,宋霏羽的团队就很明智。”
“我和四眼飞鱼可比不了。”春蕊纠正:“她的公司是做剧的,本身有资源。而咱们的鸿运文化呢,搞团体偶像的。”
小婵摊在地毯上,愁云压顶。
春蕊撇她一眼,问:“是不是觉得跟着我,前路无望。”
小婵试图憧憬:“姐,你说这部电影上映后,你的境况会不会好点?”
“或许吧。”春蕊却不抱什么希望,“但没有后续作品跟进,热度很快就会跌下去。而且,自古以来都是电影咖下凡拍电视剧,极少有电视剧演员转型电影成功的。”
小婵沉默了,片刻后,望着春蕊说,“你为什么这么悲观?”
春蕊说:“我是现实,怕给你画大饼,万一到时候落差大,你受不了。”
小婵瘪着嘴,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行了,行了。”春蕊敷衍安抚:“我知道为了我,你已经尽力了。”
这句话突然又刺激了小婵敏感的神经,她腾地从地毯上爬起来,像注射了鸡血似的,说:“今年成定局了,但明年要抓住机会。”
春蕊看她抓着外套,似乎要走,懵逼地问:“你大半夜的,干什么去?”
小婵说:“帮你投简历,发图册,指不定又有像赖导这样的好剧组呢。”
她来也一道风,去也一道风。徒留春蕊望着哐当一声响的房间门,好一番无语。
春蕊草草将面条吃完,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将碗筷端走。
今天晚上没通告,她伸个懒腰,想找点事情做,可干什么又都提不起劲儿。
最后,望着霓虹灯闪烁的窗外街景,她麻利地换了身衣服,准备出去走走。
路过严文征的房间,她看他的房门紧闭,突然灵光一闪,睡懵的脑袋神经疏通,想起了她“轻薄”严文征的某些事。
春蕊:“……”
她的心搅作一团。不自觉地靠近他的房间门,想按门铃,可又没下定决心,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徘徊,像被老师赶出教室罚站的学生。
就这么干杵着,不知面门思过多久,春蕊劲劲的脾气涌上来了,她心里飚了一句脏话,去你大爷的吧,抱都抱了,爱咋咋地!明天见面,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
她转身,昂首挺胸欲走,然而,迎面来了一个人,她定眼一瞧,是严文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