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张近微——菩萨低眉
时间:2021-04-08 09:37:23

  “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雾,师大有个植物园,我来拍几张。”他直接撒谎,单知非习惯计算,她来师大找她父亲要钱的概率非常大。
  张近微目光稍动,看到他手里的单反,莫名伤感。
  “你介意我现在拍你吗?”单知非很突兀提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漂亮的眼,在雾里有那么点哀愁,他紧跟说,“那回,你欠我一顿饭钱,还记得吗?”
 
 
第13章 铃兰(13)   背反
  真丢人。
  张近微立刻感觉自己变得无比矮小,她慌于解释:“我记得,我……你能先去植物园吗?你拍好照,我们还在这汇合。”
  “我不是那个意思。”单知非看她着急,有点想笑,他指了指那棵她上次系鞋带的榕树,“你站那儿就行,一张一百。”
  张近微先是惊讶,继而不知所措看看他,又看看树,觉得自己未免太寒酸了,她自尊心相当活跃,腼腆说:“我穿校服,也值一张一百吗?”
  她理解的,最起码是穿着小清新的裙子,怀中抱向日葵,像日系少女那样对着镜头无限甜美。
  以她现在的行头,站树下,抬一双无辜大眼睛,不就是希望工程吗?
  单知非低下头,在摆弄相机,声音像雾:“你是无价的。”
  “嗯?”张近微嘴巴微张。
  “我是说,青春无价。”单知非改口,“你放松点,坐那个石凳上也行。”
  心里粗粗一换算,张近微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四下观察无人,像照证件照那样正襟危坐了,双膝并拢,抿了下头发。
  “你能照快点吗?”她提了个小小的要求,浑身不自在。
  “你想象一下,出现在你眼前的是月考排名表,你进了全校前一百。”单知非给她画个大饼,十分诱人,张近微先是愣住,很快肩头一塌,捂了下嘴,她笑起来有淡淡的忧郁,但很柔美。
  拍照很快,张近微却对价格心存疑虑,她不好意思多问。
  因为没吃早餐,肚子很明显地叫了两声,她轻咳下,赶紧掩饰。单知非面色平静,只是从背包里拿出面包和豆浆,温热残存,他递给她:
  “不吃早饭对胃不好。”
  单知非不怎么爱笑,但跟她说话时,眼角总有那么一丢丢弧度,让相处的每一个时刻都闪耀着温柔的色彩。
  “主要是,想麻烦你到植物园让我再拍几张,你没吃饭的话热量不够,万一晕了,我还得送你去医院。”他有点促狭地跟她开起玩笑,“给个面子?”
  几秒后,张近微接过早餐,默默啃起面包,她声音含糊:“我可能没太多时间。”
  “好,不会耽误你太久。”
  两人这回并肩走着,都没话说。在大学校园里张近微没那么拘束,她细细咀嚼着,主动开口:
  “我以为,你上次生我的气了。”
  “嗯,”单知非竟然没否认,“多少有点,我不喜欢别人临时改变主意。”
  “那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她小心翼翼问,这回,就当是还资料的人情吧,自己毕竟欠他很多。
  单知非侧过脸:“你说呢?”
  张近微露出很单纯的茫然:“不知道。”
  “圣远是你男朋友,我们从小就认识,所以,你最起码可以把我当个普通朋友来看。”单知非不着痕迹地说,非常自然。
  可张近微脸色变了,她停住脚步,有点小懊恼地看着他,语气很冲,“我没有男朋友,他这么说的?”
  单知非顺了顺斜挎的背包带子,他目光很深:“那是我误会了。”
  虽然如鲠在喉,可自己还借着谢圣远的钱,人家又从没表白过,她似乎反应过大。忽然想到什么,张近微脸红得像天边一朵霞:
  “是不是他跟你说我的事了?”
  单知非装不懂:“什么事?”
  张近微不出声了,她又变得沉默,许久,认真说道:“我不会早恋的。”
  “以后读大学呢?”单知非很平静地问,“如果有不错的男孩子追求你,你愿意跟他……”
  “不会!”张近微打断了他,她心里很乱,这都什么跟什么,“我从来都不会想太遥远的事情,对我来说,脚踏实地过好当下每一天是最重要的,我想考个好大学,没别的想法。”
  她声音柔软,带又带着某种奇特的冷硬感,单知非望着她,觉得女生像极了软体动物,壳紧闭,怎么都打不开。
  他说话算数,真的没占用她太多时间,拍了几张后,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
  这个时候,晨雾已经散尽,世界变得清晰。
  “我听圣远说,你们本来想找我补课,我最近有点忙,过两周差不多可以,你们如果有需要,可以过来找我。”单知非冷不丁提这个事,语气漫不经心,但“你们”这个词,莫名像情侣。
  张近微突然就很生他的气,等她发觉这点,非常惭愧,她生他什么气呢?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
  她就这么别别扭扭站那不动,也不说话。
  “怎么了?”他笑一下,“看起来,好像是你在生我的气,上回的事,我原谅你了已经。”
  张近微没笑,她那种有点忧愁又很美丽的样子,在日光下,动人心弦。
  “如果是我一个人找你补课,你会答应吗?”她头脑罕有地发热,忍不住问他。
  单知非略眯了下眼,像是被太阳照的:“会。”
  她则继续发热:“他们都说你很傲气。”
  “我傲气了吗?”男生皱皱眉。
  张近微浅浅一笑,她忽然很开心,好像考一本突然成了一件充满曙光的事情。而前几天发生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了,也许,是从这个世界获得伤口都习惯了,她总得学会愈合。
  可脑子似乎没有冷却的意思,“谁找你补课,你都会答应吗?”
  单知非又来那一套:“你说呢?”
  张近微垂下头,下巴慢慢拱进拉链堆起的领子:“我不知道。”
  真奇怪,她本以为两人就此闹掰了,再无交集了,但柳暗花明又一村……就这样吧,我把他当老师一样去讨教,我什么想法都没有,我一定能考上好大学,张近微开始反复给自己洗脑。
  两人在家属楼那条道上分开,单知非跟她说“再见”,张近微没说话,动作幅度很小很小,手抬起一点,很拘谨地贴着身体摆了两下。
  一路上,单知非都在回想张近微最后那个动作,他脚步轻快,心里充斥着一种丰盈的愉悦感,完全不逊色于解答出一道难题。
  进地铁站时,接到李梦的电话,喊他过去试衣服。去商场不需要换乘,但十几站,他有充分的时间看照片。
  李梦已经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原先在律师事务所,很拼,本来也是好胜心强的那类人。自从动了一个妇科手术,人像是想开了似的,突然佛起来,但保养脸和身材却没放松。
  商场一楼,弥漫着化妆品的甜媚,单知非不太习惯,但依旧很有耐心地陪着李梦到希思黎专柜。
  柜姐看起来很年轻,妆不浓,但人艳光四射,凹凸有致,见到李梦的刹那,腻腻地喊了句“李姐来啦”。
  李梦不是很喜欢她,太嗲,过分热情,虽然漂亮但知道是近四十的人了,总不太得体。
  很快,单知非同样听到那把甜到齁的嗓音,在说着修复什么纤维母细胞,他目光动了动,看到柜姐的脸,她皮肤很白,不是化了妆的白,是很自然的那种白、细腻、充满光泽。
  她比电视里那些女明星看着还要精致,五官完美。
  但眉梢轻浮,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像随时都能瘫在别人身上,再化掉,这张脸的确让人印象深刻。仿佛感受到来自少年的打量,郑之华忽然对单知非媚媚地一笑,她是那种女人,对着但凡有一点点雄性特征的男性,都能做出最本能的反应。
  单知非没有同龄人的青涩,他眉眼冷漠,分毫不尴尬,扭过头,心里浮起的是嫌恶。
  “李姐,基础款只是保湿做的好一点而已,晚上一定要用高端系列的,抗老修复仅仅停留在修复纤维母细胞的水平上是其他品牌的通病,我们家不一样的就是,皮肤的三大母细胞修复面面俱到,这是根本呀。最重要的是,您停用,也不会立刻出现皮肤垮掉的现象。”郑之华不像其他柜姐,她的热情,永远体现在丰富多变的语调上,而不是背书。
  单知非在走神。
  “李姐,你家弟弟是不是累了呀,我给他倒杯水。”郑之华瞥到男生百无聊赖的样子。
  李梦失笑:“这是我家孩子。”
  郑之华的诧异,总是像小女孩那样真诚,但因为她的语调,很快变成做作:“哎呀,李姐你有这么大的儿子,真不敢相信,我真的以为……”她头一偏,对单知非说,“不好意思哦。”
  真令人窒息,单知非一眼都不想再看。
 
 
第14章 鸢尾(1)   张近微,你还好吗?……
  张近微不知道怎么走出的家属楼。
  爸爸家里一尘不染,方萍持家有道。这回来,客厅多了样东西,是买给妍妍的钢琴,小妹妹嘴甜,粘着她叫姐姐,并且偷偷送给她几双可爱的少女袜。
  没别的原因,妍妍看到她换鞋时的窘迫。
  “你妈拿你的钱做什么?不至于。”
  “哦,你老师给我打了电话,旁敲侧击的,好像我虐待了你一样,近微,你自己算算,爸爸有没有哪一次说不给你钱?”
  “没事多跟同学在一起交流交流,不要太内向,你这样以后到社会上也吃不开。”
  都坐上公交了,张近微脑子依旧盘旋着爸爸的那几句话,很严肃的教导,她坐沙发上,屁股只沾一点,门口那双烂球鞋跟听笑话似的对着她张嘴。
  回到学校,还谢圣远的一百,再交二百八的资料费,手里转眼只能剩一百二。她开销很省,生活中唯一奢侈的事情,大概就是留着马尾,会多浪费一点洗发水。
  课业重,大部分理科班女生都留着清爽的短发,打理方便。张近微对头发执念很重,那次被偷剪后,她的脑袋,一度看起来跟被狗啃过的一样,顶着异样目光,她还是坚持留长了些,够扎一个俏皮马尾。
  晚自习的课间,张近微难得想起来活动下,也许,这就是金钱的温度和力量。她和丁明清结伴去厕所,洗手时,别班女生怒气冲天进来:
  “我不是气他劈腿,他劈叉我都无所谓,关键是,他这种死渣男凭什么数学比我多考30分?”
  女生们都听乐了,一阵笑,张近微跟着莞尔,她偏头看了看那个暴躁女生,再转过身,腿下忽然被绊住,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来不及分辨--她趴地上了。
  一股很好闻的香水味,从身边掠过。
  这下摔的不轻,吓得丁明清尖叫着把她扶起。几个学艺术的女生进了卫生间,化着妆,不穿校服,空气都跟着变嚣张,跟小土鸡一样的普通学生比,学艺术的女孩子通常看起来都不太正经。
  大家很识相地退避三舍。
  张近微知道自己是怎么摔的,她没吭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膝盖,告诉丁明清自己没事,丁明清则悄悄地瞪了两眼艺术生们。
  在成人看来,这种小把戏十分幼稚,但对于十几岁的中学生来说,可能就会导致世界坍塌一角。
  张近微没那么脆弱,她有壳,最柔软的部分从不会轻易暴露,跟丁明清回到教室后,浑身冰凉,被冷风吹的。
  丁明清很讨厌那些学艺术的,她们漂亮,是校园文化里最张扬的一组符号。不过在传统的认知里,这些都是歪门邪道,哪个成绩好的良家孩子,去学什么艺术?
  她被骂过土肥圆,丁明清记忆尤深,回到座位,思考一分钟后,跑到谢圣远位子上,咬半天耳朵。
  “你看清是故意的?”
  “就找茬啊,”丁明清捏着鼻子,“她们身上香水味香到发臭,难闻死了,肯定是嫉妒我同桌肤白貌美。”
  谢圣远想不出那些女生为什么跟张近微过不去,他抬起头,看看张近微纤弱的背影,说:“周妙涵经常跟那些人在一起玩,我问问她。如果有人欺负你同桌,我一定教训那人。”
  “周妙涵也不是什么好鸟,”丁明清脱口而出,下一秒,修正说,“你可不要以为我是嫉妒她长的漂亮,我才瞧不上这号人呢。”
  看她撇嘴,谢圣远对女生之间这种微妙的对抗不是很懂,他没那么细的心思,只是想到单知非:
  “周妙涵挺好的啊。”
  “好屁。”丁明清瞬间拉下脸,搞的谢圣远莫名其妙,再喊她,女生已经不高兴回位了。
  但谢圣远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周三那天,在编程社团找到了来校的单知非,两人随意聊几句后,谢圣远说了这件事。
  “我觉得,可能有人针对张近微。”他忧心忡忡地说,“但我想不出她这么低调,会得罪谁?”
  单知非做事冷静,没那么多话,举止神情间几乎看不到什么多余的东西,有点像模特的那种厌世脸。学校贴吧的事情,他已经找到老师,让人删帖。
  “你能让周妙涵问问吗?她们那群人为什么要故意绊倒近微?”
  单知非不觉得这件事,和之前她被诬陷有什么特殊关联,开口说:“会不会是无意的?而且,我跟周妙涵现在没什么联系了。”
  “分手了?”谢圣远一头雾水,“之前不还好好的?”
  单知非没过多解释,他顿了顿,用一种有点了然又饱含意味的目光瞥了眼发小:
  “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谢圣远一点都不迟钝,立刻明白他话里的“她”是说谁,男生嘿嘿一笑:
  “我暗恋她吧,你没听过一种说法吗?暗恋是纯真的闷骚,是孤独者的游戏。”
  对方笑的很开心,单知非没有笑容,一丁点都没有。即使是发小,听到那种毫无顾忌表达喜欢的话,都让他不舒服,怎么说呢,他甚至暗自鄙夷对方的肤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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