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张近微——菩萨低眉
时间:2021-04-08 09:37:23

  张近微是拥有令人心惊的美貌,然而,美貌没有保.护伞,她为此受尽美貌带来的苦头。
  “你今天去她公寓了吗?”单知非徒劳地跟李让通话,其实,不用问的,李让已经答应他,每天会在下班后去一趟,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不断被两种情绪拉扯,一个理智的自己告诉他,不要急,上海有她的一切,她会回来。而一旦那种“她再也不会出现”的想法攫住他,单知非整个人就会陷入异常的疲倦和自我厌弃之中,无法和解。
  “她还有其他比较好的同学,或者朋友吗?你能想到的。还有,你觉得她可能会去哪儿?”单知非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刻板的重复行为,这个问题,他问李让许多次了。
  李让真的觉得白天里看起来非常正常的单知非,可能生病了,是心理生病。
  夜晚出奇地寂静,也出奇地寂寥。
  单知非在高强度的连轴转之后,再次胃出血,住进了医院。这次,不仅是父母,大BOSS也强硬地要求,他必须休养好身体再回来。
  但好像只有这种浓度的自我消耗,才能让他心里舒服些。
  李让来医院探望他,小坐之后,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跑出来一遍遍打张近微的电话。
  这回,居然打通了。
  李让的心,一下绷到嘴边,她第一次对张近微发了很大很大的火:
  “张近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单知非半条命都快搭进去了,你是不是非要闹出人命才开心?你要是再不出现,我真的要生你的气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你这么躲起来,算什么啊!你不要让我后悔认识你!”
  一半是气,一半是激将,李让说完,两眼通红。
  她真搞不懂张近微了,明明爱单知非要死要活的。
  那头无声,把电话挂了。
  李让愣了愣,这次她真的摔了手机。
  这两天冷空气频繁。
  单知非完全失去了感受食物的能力,东西入嘴,只有软硬之分。
  他只想一个人呆着,沉默的,放空的,就这么呆着看夜景。
  奇怪的是,他尚且没有没出息到失声痛哭的地步,眼睛干涸。
  那个电话,是半夜打进来的。
  手机震动时,他整个人都跟着震了下,看了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他面无表情摁掉了。
  也就仅仅几秒,他突然心跳加速,仿佛察觉到什么,重新拿起手机,查看一眼,然后拨了回去。
  单知非握着手机,感觉异常强烈,没依据,也没任何理由,他确定自己是在十年前,那次,他匆忙接到一个电话,对方不出声,他试探地喊出一个名字。
  然后,如愿以偿。
  电话接通了,没人说话。
  单知非在沉默几秒钟后,眼睛突然迅速湿润,他问:“近微?”
  他听到对方薄薄的呼吸声,起伏在夜色里。
  他就真的流下了一行清澈的眼泪,滚烫不已:“是张近微吗?”
 
 
第53章 桔梗(11)   我想你
  “嗯。”张近微人在那种公共电话厅, 陈旧,破败,背面贴满什么“人, 流手术费99元”这种小广告, 上面的护士笑的甜美可人。
  单知非的手机号, 她烂熟于心。
  那些金属按键, 每摁一下,她就觉得离十年前的回忆近一点。
  单知非的声音听起来, 是疲惫的, 她站在萧条的街头,眼眶热乎乎的:
  “你生病了吗?”
  夜色凛凛, 他的心突然就软的不成形状, 一时间,竟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
  张近微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声鼻音, 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说了什么,而自己没听到, 因此把话筒贴得更紧。
  她去过医院了, 问题不算严重, 可听力确实是逐年下降的只能注意保护,不过, 医生对她这种一受刺激耳朵就听不见的障碍反应,更多的是视为心理因素。
  也许有一天,她会变聋子,谁好说呢?
  张近微缓缓地调整情绪,她又问:“你生病了吗?”
  “没有,只是最近工作有点累。”单知非仿佛灵魂得到解救, 然而动作小心,唯恐手持风筝线的人就此猛地松手。
  他声音非常轻。
  “我想见你,可以吗?”
  张近微紧拢大衣领口,她在发抖,为这句的听见。
  “你会来找我吗?”
  “会。”
  “那我等你,”张近微心中涌起无比温柔的酸涩,“我在一中等你好吗?”
  单知非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一脸的泪水,他睫毛又长又密,因为泪水的缘故,粘结成一团。
  “你在一中?我是说现在?”
  “我在学校附近,”张近微抬头看了看四周寥落的灯火,这个点,很多店铺漆黑一片,“我吃了个汉堡,就是那次你在肯德基请我吃的那种,我觉得好贵,想吃两个,没舍得,你可以请我吃吗?”
  她什么都没提,反而说起吃的。
  她把自己变成十年前的张近微,然后,来要求十年后的单知非,这种混乱的时空感,刺激的她眼睛又痛又酸。
  “好。”单知非突然垂下头,他修长的手指拢在眉眼上,肩头微微动了一下又一下。
  张近微却说:“你能把你的烟带来吗?”
  单知非的脸像被什么清洗过,他抬头,开始找外套:“烟?”
  “嗯。”张近微说,“我只是想抽你的烟。”
  单知非住院几天,根本不可能碰烟酒,他一愣,随即嘴角向下露出了个淡淡的笑。
  “你会吗?”
  “不会,你可以教我的对不对?”张近微浑身被冷风吹透,她把脸彻底缩进围巾里,声音嗡嗡的。
  “你等我,我现在去高铁站。”单知非套上外套,他并不知道张近微□□出来的,她不想用手机,就想到街头挨冻,就想像十年前那样给他打电话,可惜,学校传达室一片漆黑,大家都睡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好在,学校附近新开了24小时营业的店,她的身影被路灯拉的很长。
  挂上电话后,张近微没有立刻回去,她到店里要了杯热饮,坐了会儿,一直搓发红的手指。
  从上海到这里,高铁一小时,她没去管单知非要怎么来,只知道他会来。
  现在是凌晨二十四分的浓夜时刻,张近微看看时间,开始编辑信息,手指在屏幕上戳的很快:
  我在学校附近的肯德基店里,客人不多,我靠窗坐的,可能会趴这里睡一会儿。学校我们可以□□进去,你行的吧?
  单知非人刚上高铁,月台上,冷清的风裹着行色寂寂的旅人,他坐下后,才看到手机上有张近微发来的短信,单知非低着头,深眸含笑。
  列车驶出后,斑斓霓虹远去,外面,天上挂着一轮月,已经西斜,但地上千景万物还在沉默地吐纳清辉,幽幽晃晃,一闪而过。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色,无比美好。
  他订了闹钟,阖上眼,小憩片刻。
  店里,张近微把围巾垫在桌子上,趴上面睡了。
  那天,她并没有急着离开上海,而是先看了耳朵。医院这种地方,平时来的少,张近微青春期里虽然吃的差,但小时候,吃喝方面却并不亏,因此底子好。来了医院,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生病的那么多,形形色色,五花八门,她一个人穿梭在不同楼层间,心里,其实是非常非常荒凉的,尤其是真正面对医生的那一刻。
  她几乎哭了。
  好在她一向懂得怎么开导自己,偌大的医院,肿瘤科住满即将死亡和还在等死的人们。张近微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最悲惨的那一类人。
  她从医院出来后,回去收拾两件衣服,拉出小行李箱,随后,登上了回乡的列车。
  陈老师对于她的突然造访,很意外,张近微未免回来的太勤快,至少,他以为过年的时候才可能会再次见到她。
  然而,张近微面对着他,那神情,就像十年前交不出资料费那样窘迫又要强,声音是商量的语气:
  “陈老师,我能跟你说说话吗?”
  这一说,她最终忍不住呜呜哭起来,老师永远是老师,张近微知道陈老师永远永远不会嘲笑自己。
  单知非的妈妈讨厌她,瞧不起她,可张近微发现,自己居然也不喜欢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她想过,如果单知非的妈妈是董小姐就好了。
  那半碗茶,其实不怎么凉,是温的。可泼在脸上,真的凉,一直凉到心尖。
  “打算和单知非分手?”陈老师默默递给她纸巾,怎么说呢,张近微长大了,不是那个穿校服的小少女,她漂亮,妩媚,是个十足的女人了,作为曾经的班主任,他有种非常奇怪的氛围感。就好像,你看着的孩子,突然就跑进了成人世界,什么卷子啊,考试啊,明明就在昨天一样,却早已远去。
  无论学生怎么变,当老师的总是能迅速找回当年带他们的感觉。
  并且,在谈话的过程中,也总是试图在对方的脸上,寻找出当年的痕迹,然后感慨:哦,看,还是那个小姑娘嘛。
  因此,陈老师对她的劝解,就像当年的安慰一样:“没事儿,晚一段时间再交。”说的是她欠下的资料费。
  “是不是真想跟单知非分开啊?”陈老师反复跟她确认这个,张近微也反复摇头,她清楚,她不想,哪怕她当时在最短的时间内拉黑了他。
  陈老师的气色其实并不好,化疗极大地损害了他的健康,可他精神在,永远保持着带领学生搞高考誓师大会的劲头。
  以及,骑那辆快要作古的摩托车,继续在校园中制造拖拉机般的噪音。
  “那不就行了?听我说,你现在想吃什么,就去吃,想看什么风景,就去看。以此类推,想见谁,就去见谁,去吧,去见你这会儿最想见的人,张近微,别害怕,咱们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陈老师笑眯眯的。
  中年男人发际线后移,如今,雪上加霜,化疗更是把头发搞的像高山上的氧气那般稀薄。索性,他剃了个光头,戴了顶很喜庆的红帽子。
  张近微看着这抹红,一会儿觉得像结婚用的喜字,一会儿觉得像鞭炮响。她什么都清楚,夜深人静,睁着眼,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最爱的人是哪一个?
  她忘记了师生两人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对话,只知道,陈老师的红帽子一直印在漆黑的瞳孔里。
  她想,陈老师一定会活到八十岁。
  店里,只剩下一个对着电脑敲来敲去的年轻姑娘,兴许是写作,就这么顶着黑眼圈,在那敲几行,突然放空自己,直愣愣地目视前方,再跟睡醒似的,又是一阵低头猛敲。
  张近微以为是下雨了,滴答滴答的,她揉着眼,一扭头,看到窗外的男人。
  孑然一身。
  像个黑漆漆的魅影。
  高领毛衣怼到下巴那,他耳朵边缘冻的发红。
  隔着一道玻璃,张近微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他走了千里路,只为出现在她的梦中。
  不对,是眼前。
  她凝视他半天,不说话,他也是,就这么只用目光纠缠着。
  张近微先笑的,她猫似的,把柔韧的身体绷直,站起来,把围巾戴好,走了出来。
  果然,外面很冷,张近微打了个寒噤,她略一停顿,紧跟趋步上前,几乎走到他身上去。
  两人离的最近的那一刹那,单知非张开大衣,把她直接搂在了怀里。
  “翻_墙是不是?”他低声问。
  昏黄灯光下,大衣的里衬好像是黑色的,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下将她所有的思念吞噬。
  她闭上眼,贪婪地闻他怀里的味道,毛衣带着淡淡清香。
  两人拥抱的姿势维持片刻,张近微抬头,她眼睛亮的出奇:
  “我们那个好不好?你想吗?”
  不等他回答,她又说:
  “我买了新的被褥,床很舒服,你要睡吗?就是有点挤,不过我把凳子都摆边上了。”
  单知非一直不说话,他攥紧她的手,眼底情绪明明灭灭的,他觉得,张近微对于他来说,依旧保持着巨大的神秘。
  他直到此刻,都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来了。
  无论怎么样,他都会立刻过来。
  “只是想跟我那个,是不是?”单知非觉得自己几乎是可悲地问出这句,她如果回答是,他知道,他还是认了。
  张近微低下了头,她的模样腼腆,风很大,吹得她头发乱舞,以至于她终于说“我想你”时,一出口,这三个字像一叶扁舟立刻淹没在了无尽的风波里。
  单知非耳朵一点毛病都没有,他听见了,忽然把她下巴捏住,逼她看自己,命令式地说:“张近微,你再说一遍。”
  她眼底是交错的光影,掠过去,又掠过来,人动都不动地注视着他。
  “我想你。”
  雪白的腕子伸出一截,张近微在冰冷的空气中攀上他的手臂,然后,把他手拿下放在自己脸颊来回摩挲了两遍。
  紧跟着,她偏头吻了他的掌心,红着脸。
  单知非无声地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那双眼,像生出千丝万缕,将她包缠起来。
  “我们会冻感冒的。”张近微又别开脸,轻轻地说,随后,她紧紧依偎在了他身边,“回去,好不好?”
  两人一路走,都没再说话。
  直到翻/墙时,单知非迟疑着怎么把她弄过去,没想到,张近微像敏捷的小鹿,竟先他一步,稳稳地跳落到了校内。
  他吃惊地看着张近微熟练地翻/墙。
  “我就是这么翻出来的,”她把散落的围巾一甩,呵着气,“你可以吗?”
  单知非从来没做过这种事,那种感觉,就像是偷偷摸摸在小树林里谈恋爱被教导主任逮住落荒而逃的经历。尽管,两人都没有。
  锁还是那把破锁,这回,单知非没忍住,有点粗暴地用脚把门几乎跺散架。
  学校里静悄悄的。
  张近微忙阻拦他的动作,这回,让他拿着手机,给她照亮,她把那扇门到底给弄开了。
  屋里亮着灯,透过窗,融融的一片光打在人身上,格外温馨。两人进来后,取暖器已经烘出柔和的暖意。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