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齐云舒显然与她那时候的状况不同。
温窈于贺兰毓而言不是简单的“新鲜劲儿”,这辈子恐怕都过不去,甚至在齐云舒眼中,温窈继续留在府中,都仿佛是直奔着那正妻的位置去的。
老夫人把话说得直白,温窈也听得懂,颔首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早前原也打算搬回灿星馆,今日正好他不在,我这便教人动手好了。”
她当下说着已回头朝锦珠递了个眼色,教她回去找人收拾东西。
老夫人闻言很是满意,也喜欢她的乖顺懂事,尹曼惜那件事过了后,宅子里就这么几个人了,老人家只盼着安安宁宁别别再出事儿就好。
上回去寺里,老夫人其实求了一个送子符一个平安符,平安符原本打算给贺兰毓的,但想想他自己本事那么大,中毒又遇刺的事这辈子大概也再遇不上,遂将平安符给了温窈。
想起来又隐晦问起,“先前听闻你身子不甚好,调养这一年半载,可有好转些?”
温窈眸中光华闪了下,摇头,“劳您挂心,我这身子不中用,喝了那么些药也并未见有些许好转,怕是往后都不会好了。”
老夫人听过后稍有些失望,试想要是她身子好着,这两年间孙子孙女早该都抱上了吧……
念头起来,遂又在她临走时给了好些名贵补品,嘱咐教她好好养着。
贺兰毓今日下朝比寻常稍早些,在外头提了两盒山楂糕,岂料回到明澄院一进门,却见有小厮正从厢房往外搬东西。
他眸中顿时一沉,两步过去教人停了下来,进屋一瞧,温窈却还没在,遂召来锦珠问了一遭。
锦珠自然要向着自己主子说话,道:“今日姨娘往弘禧阁请安,老夫人怕姨娘继续住在这儿要惹得夫人不高兴,提了一句,所以姨娘便应声说会搬回灿星馆。”
贺兰毓听罢未曾多言,冷脸教四下的婢女将东西又全都归置了回去。
等温窈回来,原是直接就回了灿星馆,但看那地方还空荡荡的,就知道这是没搬成。
再进明澄院厢房,贺兰毓就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闭目养神等她。
“回来了?过来躺会儿。”他伸手捏住她的腕子,就势把人往腿上拉,“你今日去哪儿玩了,还开心吗?”
温窈脚跟站得稳当硬是没挪步,只说:“今日回温家取了一趟东西,路上遇见了个从前认识的夫人,一道喝了茶,逛了会儿街,没别的了。”
这话说得过于详细,贺兰毓可不敢应承,忙说:“我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不用你回禀公事似得一本正经。”
她不肯坐在腿上,他便只好起身腾出地方给她,自己半蹲下身在她膝前。
“我今儿回来正碰见底下人在搬东西,你跟我说说,今日去弘禧阁,母亲都跟你说什么了,怎么回来就要搬走呢?”
他是问过锦珠了,更仔细的也可以直接去问老夫人,但如果她能愿意敞开心扉与他倾诉,那自然是最好的。
温窈望他一眼,却是淡然道:“没说什么,只是老夫人如今想抱孙子了,我生不了孩子,待在这里岂不是鸠占鹊巢。”
“谁说你鸠占鹊巢了?”贺兰毓眉尖微微凝起,“你搬走就为给我和别人腾地方?”
他不喜欢听她说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在乎他似得,但说完想想,她如今的确是不在乎他,遂只得将不悦压了,免得又吓着她。
贺兰毓拉她的手,“我跟你说过了不会再有别人,就算要生孩子那也是和你生,明白吗?”
温窈并不想明白,“可我的身子状况也怀不上孩子,耗下去,除非你想教你贺家绝后。”
她也不知道张医师那头究竟是怎么跟他回禀的,索性先装作自己不知情,探探他的口风。
贺兰毓闻言,眸中光芒顿时亮了下,温声道:“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身子不好可以调养,只要你按时喝药,孩子的事不必着急,往后咱们慢慢来就是了。”
她将手抽回来,“可我早晨才答应了老夫人,怎么能言而无信?”
他想她大概是抹不开老夫人的面儿,遂说:“你别操心了,回头我去与母亲说,就安心在这儿住着,什么都不用管。”
这话也就是敲定了,温窈搬不走,此事也就暂且作罢。
隔了小半月,她身子彻底恢复爽利了。
晚上同床共枕,贺兰毓总抱着她,抱得久了,到底耐不住心火燎原。
他双臂搂她入怀,却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唐突,只先试着将唇印在她颈侧、脸颊,继而寻索着她嫣红莹润的唇瓣。
“渺渺……”
贺兰毓欺身过来,唇齿相依,他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灼得温窈脸颊发烧,鼻尖一霎便冒出了一层细汗,忙一手抵在他胸膛,一手抓住他的略带薄茧的手掌。
“我……我今日有些不舒服,你能不能别这样?”
她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发脾气了,只怕若是惹恼了他使出强硬手段,她也无从抗拒。
贺兰毓闻言却顺从地没再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手臂仍旧搂得很紧,俯身贴近,留恋不舍地在她颈间仔细研磨了半会儿。
而后他喃喃道:“那你能不能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权当安慰我了……”
他呼吸有些粗重,灼热的气息就萦绕在她耳边,温窈能感觉到他忍得很不舒服,她望着帐顶沉口气,闭眼别过脸,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行了吧……你快起来!”
她亲完了忙伸手推他,贺兰毓却又耍赖,撑起身借着昏暗的月色瞧她,勾唇笑了笑,“我都还没说亲哪里,也没准备好,这哪里能算?”
“你!”
温窈好生气,忍不住拧眉狠瞪向他,但还没等开口,贺兰毓又忙哄着,说:“你亲我的眼睛吧,亲一下就行,好不好?”
为何是眼睛?
因为她从前总是喜欢在他眼中找自己的倒影,说他的眼睛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明亮又璀璨。
那时年幼无知,两个人并肩躺在后山的石头上小憩,她眼里不慎被风吹进了沙子,他忙凑过去帮她吹,可吹完了沙子她却又没退开,兀自看着他眼里自己的倒影照了照,而后突然猝不及防倾身过来亲了他一下。
“三哥你眼睛真好看。”她作了乱却浑然不知,仍旧对他笑得澄澈又纯净。
可他那时候已经十八岁了,怎么也称不上懵懂无知,头回感受到一颗心突然之间跳得那么快,当下竟没缓过神儿,一时没出息地教两侧耳根烧得通红欲滴。
后来过了很久,他都仍旧觉得十分“没面子”。
温窈显然也记得他的执着在何处,面上神情顿住片刻,长睫扇动,而后还是撑起手肘仰面凑上去,在他左眼上印下了一吻。
“行了吧?”她问。
贺兰毓那一刻不知多高兴,整个胸怀都好似开出一片繁花,春风十里。
他说行了,而后心满意足地侧身躺好,重新又将她揽进怀抱里,手掌拍在她背上哄她睡觉。
室内静了半会儿,贺兰毓忽然又想起来件事儿,原本打算日子临近了再给她惊喜的,但这会儿一时高兴,没藏住话。
他说:“下个月中旬我要随皇帝南巡,途中一路要经过许多风景优胜之地,你愿不愿意跟我一道去,顺便散散心?”
温窈听着稍稍扬了下头,额发蹭在他颈间痒痒的,她没有立刻回答,好似在考虑。
等待的时候他其实有些不确定,毕竟上回她不就因为心心念念要逃跑,而没有答应出门,这次呢?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温窈思虑了半会儿后,竟是简短无波地嗯了声。
她答应了。
贺兰毓是开心的,但一时不知怎的,心里却好像有什么莫名的念头闪了下,可惜没捕捉住,便也随它去了。
第33章 风筝 我想要你给我生个孩子…………
皇帝要南巡, 宫中早前大半年便张罗开了,太后身份尴尬, 未免等皇帝亲自给她找借口留宫,临至启程前半个月,先自行称了病。
那日齐云舒进宫了一趟,四月份儿的天气,慈安宫里的海棠正开艳红如血。
太后午间倒在软榻上小憩,由两个小宫女给按肩揉腿,怀里抱着只蓝眼睛的白猫儿, 半眯着眼慵懒傲慢至极。
却不想听了齐云舒所言,眉尖顿时稍稍皱起来。
“你不想去?”
太后稍从软榻上坐起身,挥退了身侧两个宫女,原想招呼她上前,但瞧她对上回那一巴掌心有余悸的模样, 只得耐性子问:“为何不想去?”
“姑母, 我今儿早上才知道温氏竟也会随行, 她去了,旁人还不知怎么看我?”齐云舒拧眉咬唇, 气闷别过了脸去。
她单只是想想今晨瞧见温氏在花园中摘花, 贺兰毓明明都要出发上朝了, 但看温氏够不着,原本吩咐下人一声就了的事, 他还偏耽误下来, 亲自过去给温氏摘。
齐云舒还一直觉得在他心里, 没什么能比朝政大事更重要呢,但正所谓见微知著,越是小的微不足道的事, 越能瞧出一个人心思在何处。
但这些缘由太后并不能认同,听罢过后,面上当即便冷了。
“又是因那温氏,你可还记得自己先前是如何在哀家跟前作保的?”太后睨她一眼,轻声嗤笑,“她去了旁人怎么看你,你倒不如想想你若不去,旁人更会怎么看你?”
“可……”
齐云舒面上急躁说不出话,心中满满都是对温氏,甚至还有对太后的怨气。
“姑母且当我没用吧,那温氏,除非她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怎么能对她这么个大活人视若无睹?”
“姑母是心怀大事之人,可我又不是……”她说着眼眶一红,这就要哭起来。
太后眸中当真恨铁不成钢刚,却也暗自忍耐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将人搂进怀里抱着。
但这厢拍着她的背,温声哄了好半会儿,齐云舒仍旧哭起来不歇气。
太后的衣袖都教她沾湿了,耐性儿也磨得差不多,遂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受了委屈,快别哭了,姑母给你想法子……”
宫里虽则只有那么一大点儿地方,但肮脏的手段却是多得数不过来。
齐云舒闻言哭声一止,盯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从太后怀中抬起头来,“姑……姑母说得什么意思?”
太后却没应她,只教她答应别再盯着温氏,有那怨怼的功夫不如多上贺兰毓跟前露露面,南巡也绝对不可缺席。
齐云舒心里有些惴惴地,却也点头应声下来。
等人走了,太后教人伺候换了身衣裳,一旁的心腹嬷嬷递上茶盏,问起来,“娘娘当真打算脏那个手?”
太后一时并未言语。
说实话,温氏身子受损不能生育之事老早就传开了,但凡心思稍微活络的人都知道,眼下当务之急,是教齐云舒想法儿媚宠怀上孩子。
长子落地,凭温氏宠爱大过天也终究只是昙花一现罢了,可无奈齐云舒看不开,人也不甚灵光,眼里只装得下那虚无缥缈的感情。
她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也不看看国公府她几个哥哥,现如今都教皇帝或明或暗地给支到什么闲散角落去了?
前几日朝堂上还有弹劾勋国公的折子,太后不好上皇帝跟前说话,可但凡她能在贺兰毓跟前得脸一些,那些折子约莫都递不上去。
当真是教人头疼。
南巡启程定在四月中旬,朝中一半官员随行,皇帝也带了皇后与一众妃嫔,出盛京的队伍浩浩荡荡。
前头都出了城,尾端还在宫门口。
温窈扒在窗口放风筝,贺兰毓从身后揽她回去,“一会儿要上官道了,前头马蹄踏起来全是灰尘,别凑那儿接灰。”
温窈兴致寥寥,拉了拉手中的风筝线,但风筝已飞得很高拽不回来,索性从柜子里拿出把剪刀,把线给剪断了。
她回身时捂着嘴打哈欠,贺兰毓瞧着好笑,“每天晚上都睡得老早,怎的还那么困?”
温窈蹙眉瞥他一眼,“还不都是教你闹得……”
那天晚上约莫教他尝到了甜头,这些日子,天天夜里换着法儿地求欢,她的借口寻了一箩筐就是不答应给,那便总得从别处补偿他。
如此他更乐此不疲,常常要与她闹好久,直到把一身精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才肯稳当躺下睡觉。
贺兰毓只觉她近来乖顺又可爱,抱在怀里简直爱不释手,连夜里一次又一次的拒绝都仿佛成了两个人床笫之间的情趣。
“实在困得很便睡会儿吧,到了丰州登船我叫你。”他朝腿上拍了拍,示意她躺下来。
此行舟车劳顿,贺兰毓先前教人专门重制了马车,内里十分宽敞,温窈没说什么,侧身枕在他腿上,由他将头上的钗环仔细都卸了。
发间穿梭着他的指尖,带着点儿力度的揉按,她闭着眼,想起来问他四处山川大河都有什么好去处。
贺兰毓过去那些年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极多,一时兴起便滔滔不绝地给她讲起来。
譬如晋州靠海,鱼虾吃起来特别新鲜,锦州通澄江,一条江能连到塞外,邺州是圣贤地,一座圣人庙比佛寺都香火旺盛,再譬如惠州地处偏僻穷山恶水,最是没意思……
一连说到马车外有侍卫回禀,说是皇帝召见。
暮色将合时抵达丰州,贺兰毓随皇帝参加宴饮并未回来,大船停泊在江边,夜色一望无际,温窈独自待在船舱中逗八哥玩儿。
不多时,锦珠自外捧着药碗进来,她说嫌烫,便先放在了一边,等锦珠出去后,兀自倒进了一旁的花盆中。
夜里贺兰毓带着一身浓重酒气回来,温窈刚沐浴过后披散着头发出来,满头青丝拢在半侧胸前,秀面半掩媚色撩人。
他今日应当是喝了不少,两侧耳根都有些泛红。
温窈瞧着他目光热烈似火,直勾勾地,便从一旁扯下件外裳裹在身上,蹙眉嫌弃他,“熏死人了,还不快去洗澡!”
“我不……除非你陪我……”
贺兰毓勾唇笑了声,两步过来搂住她细腰,俯身亲她,手掌从她后脑勺一路摸到尾椎骨,简直像在摸一只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