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燃心动——时玖远
时间:2021-04-30 09:30:45

  从本心上来讲,苏一灿不愿意跑这一趟,自从和家里人摊牌后,她便想和过去彻彻底底做个了结,可是舅舅不是外人,舅妈从小对她就很好,只是送个东西的小事,她似乎又无法回绝。
  所以直到再次站在这扇门前时,她的心情都是复杂的,苏一灿一手拿着文件袋,一手攥着那把海豚钥匙,半晌都没有动。
  这里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记忆中直到搬走前,右边的过道还堆着纸箱,那时她会把喝完的饮料瓶和包装盒收集起来放在那,再一次性卖掉,虽然也卖不了多少钱。
  她还会拿着那少得可怜的钞票在杜敬霆面前炫耀自己是个会过日子的好老婆,然后等着杜敬霆把那可怜的二十块抽走,给她换成了一张崭新的红钞票作为奖励。
  苏一灿有些恍惚,仿若自己只是出去溜达了一圈,走廊已经干净得找不到一丝痕迹,防盗门也是新的,还是原来的地方,回到这里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她看着完全陌生的钥匙孔,将手上那把钥匙插了进去,轻轻转动,门锁发出“咔哒”一声,紧接着防盗门被她打开了,家里漆黑一片。
  她喊了声:“杜敬霆?”
  没有人回答她,她不知道杜敬霆是不是没有回来,她试探地踏进去,顺手按亮了门口的灯,当熟悉的画面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突然撞进苏一灿的眼眸时,她愣在门口心绪翻涌,熟悉的小饭桌,熟悉的双人沙发,就连那个她亲手打的木质酒架还完好地挂在墙上,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在他们卖掉这间小房子时,她就再也没想过自己会有回来的这一天。
  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杜敬霆套着一件深蓝色的睡袍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见站在门口的苏一灿时,他的目光变得幽暗难懂,有那么一瞬,苏一灿甚至有种想逃离的感觉。
  但在她这个想法刚滋生的时候,杜敬霆已经走向客厅对她说:“拖鞋在鞋柜,进来吧。”
  苏一灿打开右手边的鞋柜,果不其然在里面看见了一双女士拖鞋,她不知道杜敬霆住的地方为什么有女士拖鞋,是不是专门为其他人准备的,如果是,她情愿光脚。
  杜敬霆已经在客厅的单人椅上坐下,见她不动,挑起眼皮看向她,似乎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出声说了句:“这里没人来过。”
  苏一灿瞥了他一眼,将拖鞋拿了出来,换上鞋后拿着文件袋走了进去。
  其实客厅的双人沙发早已不是他们从前买的那组布艺的,虽然大小规格差不多,但却是名贵的意大利品牌,以前他们总喜欢窝在这个小沙发上,只是如今换成真皮的材质,多少给人感觉有些冰冷。
  而这组双人沙发旁放着一个单人靠椅,杜敬霆便趿着拖鞋倚在单人椅上看着她,苏一灿便只能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他。
  杜敬霆接过文件袋后,默不作声地解开袋子,将里面的材料拿出来翻看着。
  屋子不大,又在小区最里面,夜幕降临后几乎听不见窗外的声音,没人说话的时候空气出奇得静谧,仿佛只有墙上秒针的走动声和杜敬霆偶尔翻页的声音。
  苏一灿踩着脚下的拖鞋,鞋底很柔软,像踩在棉花上,她低眸扫了眼,发现杜敬霆脚上穿的是深蓝色的,和她脚上淡米色的拖鞋除了颜色不同,似乎是同款的。
  在他又一次翻页的时候,抬起视线掠了她一眼,苏一灿收回目光,他问道:“喝水吗?”
  她瞥过头回:“不用,你看吧,我等会。”
  说完她拿出手机低头滑着,屋里的灯光有些暗,苏一灿虽然是低头看着手机,可到了这个熟悉的环境,她的精神根本没法集中,她的余光看见客厅中间悬挂着一盏泛着黄色微光的装饰灯,和他们以前的那盏很像,对面原本是一台立式的32寸液晶电视,她从前和杜敬霆说电视太小,又总觉得没坏换了可惜。
  如今那里挂着一台60寸的电视,在这个不算大的客厅里着实有些突兀。
  身旁突然有了动静,她回过视线,看见杜敬霆已经将那叠材料放下了,他双腿交叠而坐,如今三十出头的他,早已褪去了少年气,举手投足之间是成熟男人的清贵儒雅,看向苏一灿时,眼神里似乎还有熟悉的温度,但更多的是陌生难懂的复杂。
  他的指节搭在座椅把手上,淡淡地对她说:“我大概看了一下,你舅舅有跟你说这里面是什么吗?”
  苏一灿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杜敬霆默了一瞬,缓缓起身从酒架上开了一瓶红酒,苏一灿始终紧盯着他,睡袍在他身上勾勒出男人的线条感,他回身将一杯红酒放在苏一灿面前,她声音颇冷地说了句:“开车,不喝酒。”
  杜敬霆浅笑了下,兀自拿着红酒喝了一口,薄情的眼睛此时却沉着一抹光,看着杯中的红酒对苏一灿说:“你舅舅的事你知道多少?”
  苏一灿微蹙了下眉,去年中秋前后,她听家里人说起过,舅舅之前一个工程出了点问题,好像还扯上什么官司,具体情况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舅舅这年把日子不好过。
  杜敬霆瞥了她一眼,放下酒杯,声音不疾不徐地对她说:“几年前他挪用了一笔公款填窟窿,后来被投资人发现,官司打到一半投资人撤诉了。”
  苏一灿不禁问了句:“为什么撤诉?”
  杜敬霆静默地看着她,黑沉的眼珠泛着淡淡的光,慢条斯理地说:“恰巧那个投资人当时在和我接触。”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苏一灿明白过来,投资人会突然撤诉,杜敬霆应该从中做了些什么。
  她的目光落回那份材料上:“那这个呢?”
  杜敬霆看着她,笑意很淡:“你舅舅的这些条款算是孤注一掷了,还特地让你跑这一趟,你说我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呢?”
  苏一灿绷着脸,心脏慢慢沉了下去,杜敬霆的话她听明白了,今天舅舅根本就不是拜托她来送文件的,而是希望通过她让杜敬霆点头。
  而杜敬霆对舅舅当年的人情早在那场官司时,该还的已经还了,如今这份材料,他没有理由点头。
  苏一灿放在身前的手紧了下,抬起视线看向他:“后果是什么?”
  杜敬霆清俊的下颌微动之间,将放在苏一灿面前的红酒往她面前推了一下,拿起自己的红酒看着她。
  苏一灿咬了下牙,端起酒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盯着杜敬霆。
  他抬起酒杯告诉她:“亚邦现在在外面的口碑不好,可以说是四面楚歌,如果这次项目进不了常规单位名录,后面的路子基本上也就断了,我不是不愿意拉他一把,但这件事我一旦插手,自己也得掉层皮。”
  她相信杜敬霆没有骗她,这么多年舅舅从来没有麻烦过她什么事,上次能在那么突然的情况下把她叫回家吃饭,虽然家里人没有告诉她缘由,但她应该想到舅舅现在的处境不好,否则爸爸也不会亲自打电话给杜敬霆,但现在这种情况,让她放下身段求杜敬霆帮忙,她做不出来,何况他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帮了舅舅的忙,他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突然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苏一灿侧过头去看墙上挂的钟,整个人怔住了,她已经记不得当初看得是哪部老旧的电影,好像还是大学的时候,电影的背景是中世纪的英国,女主人公的房间就挂了一个很可爱的钟,每当整点的时候,钟里面会跳出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地报时,她说好想要那个钟,杜敬霆说脑子不好才会在家挂这种钟,吵死了。
  她猛地回过头看向杜敬霆,杜敬霆只是半垂着视线,光影缀在他的轮廓上,他的眉眼深刻沉静,仿佛还有些寂寥。
  房子很小,没有正儿八经的客厅,旁边就是一张饭桌,客厅饭厅放在一起,不过从前就他们两住,哪里都可以吃饭,他们有时候还会窝在厨房吃。
  想到厨房,她的目光不禁穿过杜敬霆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杜敬霆缓缓抬起目光对她说:“冰箱还在老地方,你去拿水喝。”
  苏一灿的确需要一个借口暂时离开想想怎么处理,杜敬霆好似善解人意地替她找了这个借口,她便拿着手机起身几步走进厨房。
  冰箱果然还放在原来的角落,只是早已换成了智能化的,她拿了瓶水走到水池边,抬起头是一扇不大的窗户,厨房没有使用的痕迹,但是所有东西都很齐全,恍惚间好像就连油盐糖摆放的地方都和从前一样。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舅舅的电话,告诉他东西已经交到杜敬霆手中了,当舅舅问她怎么说时,苏一灿踌躇了半晌,气息很低地对舅舅说:“我…其实和杜敬霆已经分开了,这件事我能帮的地方有限。”
  舅舅猛然听说这个消息似乎很震惊,在电话里缓了半天,才对苏一灿说:“我知道了,难为你了,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算了,实在不行你先回去吧。”
  苏一灿能听出来舅舅想对她开口,但似乎话到嘴边还是没忍心说,挂了电话,苏一灿双手撑在水池边垂下视线,她不知道拒绝舅舅后,他的处境会怎样,到底是一家人,苏一灿心里也不好受。
  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在她身后笼罩而来,她抬起头看见玻璃窗上映出杜敬霆的身影,几乎同时身体已经跌入他的怀中,苏一灿的心惊了一下,挣脱的时候,杜敬霆收紧了力道,将她困在胸前声音低沉地说:“回来,离开那个小男孩,我答应你舅舅。”
  苏一灿的身体突然僵住,杜敬霆将脸埋在她的发丝间,久违的温柔醉了他的眼眸,里面的光泛着微熏的迷离,他声音很沉,很重,也很凄凉,对她说:“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回来。”
 
 
第49章 Chapter 49   割裂
  人还是那个人, 怀抱还是那个怀抱,曾经贪恋的温度,如今对苏一灿来说却有些抗拒, 她动了动手臂,杜敬霆干脆将她转了过来。
  月影婆娑下, 他立体的骨骼有着东方男人的英气,明明是秾丽的五官,却因为他气质里特有的清冷,融合在一起时常给人一种难以侵犯的禁欲感,当那双薄情寡淡的双眼泛出浓烈的光时, 是让人无法招架的强势柔情, 从前苏一灿便是被他这种特有的气质吸引, 而如今, 她只是闪躲着他的眼神,低垂着视线。
  杜敬霆握住她的双臂,声音慢慢向她包围,对她说:“你看看这个家,能还原的我都尽力去还原了,回来好不好?”
  苏一灿无法否认, 在这个房子里度过的日子是她出事后最安逸的光景, 甚至一度忘记了曾经还有那么辉煌的梦想,再次回来,仿佛那些汹涌的记忆也一并回来了。
  她以为自己在凤溪待了那么久,对于杜敬霆,对于过去那些事早就看开了,可再回到同样的环境,她的情绪还是无法控制地受到干扰。
  她狠狠推开了他, 大步往外走,杜敬霆转过身对着她的背影说道:“你问问圈子里有几个人愿意为你舅舅做担保?上次那个事过后,亚邦里面多少股东忙着撤资,出了这扇门你舅舅的路也彻底封死了,你想清楚。”
  苏一灿停住了脚步,双手渐渐握成了拳,纤细的背影轻轻颤抖着,忽然转过身,对着杜敬霆说道:“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让你看清事实,灿灿,现实点,这样对我们都好。”
  苏一灿眼里浮上嘲讽:“现实点?怪就怪我这个人没有你现实,做不到身心不一。”
  说完她直接走回客厅拿起包,杜敬霆几步跟了出来,在她准备离开时挡在她的面前,拽掉她的包扔在一边,眼里也覆上一层愠怒:“就这么稀罕那小子?”
  苏一灿也有些恼火地说:“这是我的事。”
  她俯身要去拿包,杜敬霆直接扯住她的手腕,苏一灿另一只手就朝他推去,挣扎中两人碰倒了红酒,红色的液体溅在苏一灿浅色的外套上,杜敬霆提着她两只手将她按倒在沙发上,抬手就去扯她外套拉链,苏一灿惊得弓起膝盖上去就给了杜敬霆一下直击他腹部,杜敬霆的身形顿了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她,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你以为我要干嘛?你衣服脏了看不见?”
  苏一灿狼狈地拽着自己的外套,刚站起身,杜敬霆便从她身后揽住她的腰将她反手抵在酒架边,漆黑的眸子涌动着翻腾的火光:“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苏一灿喘着气也来了火:“我不想你怎么样,我现在只想离开。”
  杜敬霆攥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把她骨头捏碎,眼里浮上狠辣的光,靠近一步:“你以为我真会放你走?放你回去和他拍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要不是顾及到你家人,我早对他动手了。”
  “你敢!”苏一灿朝他怒吼出声。
  杜敬霆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心里猛地腾升一把熊熊烈火,拽着她的手直接将她提了起来,强行扯掉了她的外套,苏一灿朝他狂吼着,杜敬霆充耳不闻,女人的力量不及男人,情急之下她抽出酒架上的红酒朝着杜敬霆就举了起来。
  杜敬霆不躲反而朝她逼近,嘴角泛着嗜血阴冷的笑意指着自己的头顶,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砸啊!用劲砸,我倒要看看你为了那个小子能疯狂到什么地步?”
  苏一灿的手停在半空中,胸腔剧烈起伏,仿佛很久情绪都没有如此波动过,整张脸像张纸,白得毫无血色。
  杜敬霆握着她的手腕,眼里的光变幻莫测,强大的气场压了过来,眼中透着狠厉,嘴角反而露出鬼魅的笑意:“多稀罕,我在你面前睡其他女人你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吧?居然为了个小子发这么大的脾气,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说着握住苏一灿的手狠狠将酒砸在墙上,“啪”得一声,鲜红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伴随着苏一灿一声尖叫,她惊得上去就和杜敬霆扭打在一起,整个大脑都是混乱发狂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没有和杜敬霆闹过,无论是当年那个女人的事,还是这次找上门的小百合,她都没有闹过一下,可是在这一刻,所有的怒气终于冲出胸口,自从那天迎着浪冲破而出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体内有什么原始的东西被唤醒了,她开始渴望改变,渴望摆脱束缚,渴望与这个世界较量。
  破碎的酒瓶口还握在她的手中,杜敬霆尽力去遏制她的手腕,然而酒瓶的碎渣几次从他手臂划过,杜敬霆怔怔地看着她发狂的样子,那是杜敬霆记忆中的苏一灿,直爽泼辣,浑身透着打不倒的坚韧。
  她眼里不再是平淡空洞毫无情绪,在这一刻,他看见了她死灰复燃的生机,像徒步穿越33万平方公里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终于看见了水源,杜敬霆瞳孔微微震颤着,里面沉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激动。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红酒的味道,刺激着人的每根神经,她的头发乱了,丝丝碎发落了下来,原本没有血色的脸因为情绪起伏潮红一片,外套里面的白色针织衫也沾上了红酒,她整个人仿佛都活了过来,像带刺的玫瑰般扎人却又透着势不可挡的野艳,绮靡得想让人摧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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