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抬起头,正好对上顾君瑜那双带笑的眸子,她的脸一下就红了。
“王爷还是自己吹吧!”
她从被窝里起来,有些犯难,顾君瑜睡在外侧,正好把她的路挡了。
陆沉菀从床尾绕过,利索地下了床。
“王妃,你起了吗?”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红儿?”陆沉菀略有些迟疑,起身去开门。
见着候在门口的丫鬟,陆沉菀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奶奶说你昨晚一夜没睡,想必很累,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就叫我过来。”红儿笑着说道,“我这就去给你打水洗漱。”
陆沉菀点点头,“顺便去请个大夫来,王爷昨晚累着了,手被磨伤了,还有一些发热。”
红儿眼睛忽然放大,随后笑道:“好咧,我这就去。”
陆沉菀被她过于灿烂的笑容搞得有些莫名,不过她也没闲情去猜想小丫鬟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她折回房间,顾君瑜已经从床上爬起来,正艰难地与一头长发做斗争。
陆沉菀赶紧上前,接过他手上的木梳子,“王爷,我来吧!”
“嗯。”
他现在浑身酸痛,像被车碾压了一般。尤其是手臂,动一下都觉酸软。
掌心那几个水泡让他根本没法拿东西,这具身体以前太养尊处优了,虽说自己这几个月有锻炼,但跟他前世的体质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陆沉菀的动作轻柔,她的手时而穿过他的头发,时而又在他头顶轻按一下,搞得顾君瑜有些难以言明的痒。
他们都十分默契地没提一起睡觉的事,顾君瑜不知该怎么开口,难道他要问自己妻子:“为什么你爬到我床上来了?”
这话听着都觉得渣。
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陆沉菀似乎不是主动的姑娘,怎么可能半夜跑到他的床上?
院子有人进来。
“萧大人,你走错了,王爷在这边。”
“嗯?王爷昨晚不是睡这间吗?”
“您记错了吧?王妃和王爷都在这边,我先进去伺候他们洗漱,您稍等。”
顾君瑜听着这对话有点怪,然后猛然环顾四周,立马目瞪口呆:这……这分明就是陆沉菀的房!
也就是说他走错了?!
他也是第一次来驿馆,而且这两个房间的布局都如出一辙。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还真看不出什么区别……
顾教授觉得自己的脸很疼,搞了半天,原来都是他搞出来的乌龙。
他不敢去想陆沉菀如何看他,他心里很凌乱。
“菀菀。”
“嗯?”陆沉菀等着顾君瑜的下文,不过顾君瑜却语塞了。
他发现自己不能解释,难道给陆沉菀说:“对不起,我昨晚走错了房间?”
这简直就是占了便宜还不愿负责的顶级渣男语录。
“王爷想说什么?”陆沉菀问道。
顾君瑜:“没什么,我们迟些回京吧。”
为了保险起见,顾君瑜想等楼家的人到了再走。前些日子他问了谢浩然,楼家估计还有十来天就能到了。
萧牧虽然带了不少人手来接他,但顾君瑜都不太信得过,而且入京后也需要一两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当护卫。
原主轻信他人,才落得被流放的下场,顾君瑜不想再摔这样的跟头。
“好,王爷自己定夺即可。”
红儿端了热水进来,笑盈盈地伺候他们洗漱。
洗漱之后,大夫又进来给顾君瑜看了脉象和手上的血泡,开了些药,处理了外伤。
等吃完饭,萧牧才终于见着顾君瑜。
“王爷,你可有想好我们什么时候动身?”萧牧满怀期待地问道。
顾君瑜:“我正要同萧大人商量,我们推迟十天再走。”
正好他也想将杂交水稻的实验做了,第一代的结果怎样,他可以让刘大等人帮着留存。
萧牧一听急了,“王爷可还有什么事?为何要推迟10天?”
这鬼地方真不是人住的,贫穷落后不说,还有地震这种大灾大难。他过来接安王回京,好处没有捞到,老命却快要交代在这里了。
自从昨晚地震之后,萧牧现在每听见一点动静就怀疑是地震,他巴不得快点回京讨赏。
顾君瑜扫他一眼,“不可以推迟?”
萧牧:“圣上记挂着王爷,自是盼着王爷早点入京。”
他完全无法理解安王逗留此地的想法,古往今来,哪个皇子不是巴不得留在京城,方便讨好皇上?只有不受宠、无法继承大统的皇子才去封地。
更别说黔州还算不上安王的封地。
“正是因为皇上的厚爱,我更不能即刻离开。地震刚过,百姓损失惨重,我们作为皇上的臣子,便该在这个时候安抚好城内外的百姓,帮助他们重建家园。等百姓安居了,我们再回京城也不迟。”顾君瑜道。
原小说中有些细节容易被人忽略,他记得有一段文字说西南这边不安定,益州黔州流民很多,频频出□□,朝廷也十分头疼。
皇上派男主顾云轩过来处理流民,牵扯出当地豪强许家发国难财,同时挖出了许航血洗罗家湾的案件,曝光了许家真假许公子的身份。
他看书的时候只是草草略过,没想到这些前后逻辑,如今看来,书中的故事和他所处的这个世界都有着某种因果关联。
顾君瑜主意一定,萧牧却叫苦不迭,他还得在这种鬼地方待多久?
现在已过下午未时,顾君瑜带着萧牧在城中转了一圈。富人区的房子倒是没什么损坏的,不过穷人聚集的区域受灾程度比乡下还要严重。
乡下村子里大部分都是自耕农,他们在村里有自己的房子土地,靠种庄稼为生。而城里的穷人几乎都没有土地,还有许多是外地来的流民,在城里做点苦活,赚辛苦钱,他们的房子最为简陋,根本禁不住地震催残。
谢家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便是城中去讨救济粮的老百姓。
顾君瑜见状,心中生出一种悲凉来。
顾君瑜转头看向身后的萧牧:“萧大人,百姓过得如此之苦,你我就此离去,可会心安?”
萧牧还敢说什么,只好敷衍道:“安王宅心仁厚,是百姓之福。民生之事,自当由地方官员负责。”
顾君瑜:“那萧大人看曾大人可有为百姓负责?”
萧牧不吱声。
顾君瑜:“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萧大人,既然你有缘到这里,那我们便一起为当地百姓做一件好事吧!”
萧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好事?”
第24章 一更
“萧大人干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顾君瑜笑看着眼前神情戒备的人, “我只是想让萧大人帮着出点力,为符阳县的百姓重建家园而已。”
萧牧:“……王爷想我怎么出力?”
顾君瑜将自己的想法详尽地给萧牧说了,萧牧心中简直日了狗。
安王就是想让他跑腿——跑整个受灾地区, 让他去调查灾区范围和百姓的损失。
谁知道这次的灾情波及范围多大?萧牧骂娘的心都有了,这简直就是在奴役他。
而且还是没有一分回报的奴役。
“王爷为何不直接派曾县令去调查?他对符阳县更熟……”萧牧做最后的挣扎。
顾君瑜乜斜他一眼, “萧大人不乐意?”
萧牧赶紧否认:“没有,只是觉得他比我熟,更合适。”
顾君瑜拍拍他的肩,“萧大人不要妄自菲薄,他就是个靠买官鬻爵鱼肉百姓发家的。他去了, 就是百姓的灾难。你好好准备, 我们明天正式调查和落实。”
萧牧:…………
时间还早, 顾君瑜打算去庄子上看一趟。
陆沉菀跟在顾君瑜身后偷着乐, “王爷就不怕得罪萧大人?我听闻萧大人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手段了得,得罪他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
萧牧最擅长折磨人,对付对手毫不手软,但他又深得皇上的倚重,经常帮着皇上处理案子, 在京中权势冲天。
顾君瑜道:“我夸萧大人有良知, 为百姓做事,怎么会得罪他呢?”
陆沉菀:……萧大人分明是被赶鸭子上架。
不过这样的安王更让人喜欢了。
即使在遭遇人生大起大落之后,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这样才显得尤为珍贵。
如今萧牧来了,顾君瑜也有马车接送,身边还配了侍卫保护,终于有点像个王爷的待遇了。
马车行至半路, 忽然停了下来。
“王爷,前方有人挡路,请稍等。”侍卫道。
顾君瑜掀起车帘看了一眼,“怎么回事?”
“路上有条蛇,附近村民要扛回家吃。”
陆沉菀一听到蛇便往顾君瑜这边靠了靠,顾君瑜察觉到了陆沉菀的紧张,便道:“别怕,我下去看看。”
顾君瑜下了马车,见前方路上聚着一群人,他走了过去,“蛇这东西吃了最容易生病,我劝你们还是不要馋它。”
那群人回过头一看,正要骂多管闲事,不过见着是顾君瑜,便忙换了态度:“原来是安王!”
这群人就住在附近的村落里,他们昨晚还见过顾君瑜。
“王爷言之有理,我们不吃它就是了,不过这条蛇是毒蛇,就这样放了它,怕会伤及无辜之人。”
顾君瑜走上前看了一眼,这条蛇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上次出现在他庄子里的那条蛇?!
现在这条眼镜王蛇身上布满了伤痕,奄奄一息,不过眼神却充满了攻击性,一直试图挣扎。
顾君瑜道:“它的毒腺已经被摘除了,毒不死人。蛇身上有很多病毒,别为了贪口腹之欲,搭上自己的性命。”
当地人其实也相信蛇是人死后的化生这样的说法,对出现在家里和祖坟附近的蛇,他们认为不能打死,因为它们是死去的家人变的。
不过对出现在野外荒林的蛇,他们就不客气了,遇上就捉回去泡酒,胆大的还炖了吃。
村民听了顾君瑜的说法,也生了惧意,便把蛇放了,各自散去。
顾君瑜看了一眼那条眼镜王蛇,它估计被折腾得够呛,现在挺尸般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王爷,小心……”侍卫见顾君瑜欲上前,赶紧挡在他的前面阻止。
顾君瑜:“没事。”
他上前打量了一圈,对那狼狈的眼镜王蛇道:“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想着出来伤人。人是会吃蛇的,去吧!”
眼镜王蛇:QAQ!
侍卫:……
那挺尸在路中央的蛇立马钻进草丛里,很快没了踪影。
带刀侍卫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王爷,它能听懂你的话?”
顾君瑜:“它被人驯养过,能听懂人语不稀奇。”
侍卫:“谁养的?”
顾君瑜:“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要不你帮我去查查?”
这毫无头绪,去哪里查?
侍卫只好道:“……那属下这就去跟踪它。”
“跟踪它没用,它若是想回它主人身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顾君瑜道,“先去庄子。”
侍卫松了一口气。
回到马车内,陆沉菀还乖乖地坐着。
顾君瑜有点好奇,便问:“就这么怕蛇?”
陆沉菀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顾君瑜:“被蛇咬过?”
陆沉菀纠结了片刻,才摇摇头。
顾君瑜看她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便没再往下问,只宽慰道:“没事,它已经走了。”
陆沉菀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嗯了一声。
顾君瑜微微愣住,不过还是坐直了身体让她靠。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庄子上,刘大等人正在处理废弃的碎瓦片和断墙。
顾君瑜房间里面的所有物品没有人动过,刘大全部整理之后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顾君瑜。
顾君瑜微微颔首,这个刘大倒称得上一个得力助手。顾君瑜打算让刘大协助萧牧和各村里正,统计受灾情况,到时候再对受灾严重和条件艰难的家庭发一定数额的补贴金。
这些灾民如果无法生存下去,就只有向乡绅等筹借高利贷或是变卖土地。
这便是许多农民最后变为佃农或者流民的主要原因。
顾君瑜不想看着这一天的到来,他现在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而且还跟上位者有切不断的渊源。
为了避免作假骗补贴的现象,审查资格的事就交给萧牧去做,反正他手下有八百精兵,这种繁杂的跑腿工作正适合他。
庄子经过地震的摧残,已无法住人,下仆都住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中。但陆沉菀是女孩子,顾君瑜不会让她住那种简陋草棚,便只好搬去驿馆小住一段日子。
等楼家的人到了,他们再和萧牧回京。
夜幕悄悄降临,顾君瑜开始犯难。
毕竟早上破了例,想要恢复以前的常态,就横竖都觉得不对。
他和陆沉菀并肩走到院子,送陆沉菀到门口,顿下脚步,“早点休息,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就叫我。”
陆沉菀轻嗯一声,转身走进房间。
顾君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走向隔壁的房间。
陆沉菀坐在窗前,微微有些出神。
红儿端着一碗药过来,“王妃,王爷的药好了……咦?王爷呢?”
陆沉菀:“你送去隔壁吧!”
“为什么送去隔壁?”红儿糊涂了,“王爷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