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岛惠子闻言一阵怅然,“原来如此,那希望您先生能早日康复。”
虽然这些年来与阮文的交往不算特别愉快,但这位中国女人提供的经营之道的确让造纸坊蒸蒸日上,甚至成为了日本的文化名片。
单是就这件事,田岛惠子觉得自己应该感谢阮文才对。
阮文笑了笑,谢蓟生一再食言,这会儿拿他出来当理由,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当,对吧?
从拍卖会场离开时,云集的豪车纷纷离去,阮文正要离开。
身着和服的女佣迈着小碎步匆匆过来,喊住了阮文。
“我家主人想要与阮文小姐交流,不知道您这里方便吗?”
阮文看着藤原家的这位佣人,她露出笑容,“那就得麻烦司机送我去酒店了。”
现在日本最赚钱的一个职业是出租车司机,头些天阮文去了趟酒吧。
出来的时候看到那拎着一捆钱付车费的乘客,有瞬间的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到了四十年代。
法币在上海盛行。
司机一晚上正十万日元并不奇怪。
而彼时国内的工资才多大点。
阮文坐上了豪华的林肯加长版,甚至里面还有一杯茶。
藤原优子的和服依旧是手工刺绣,一针一线缝制的精品货。
上面的仙鹤脖颈细长,仿佛在引吭高歌。
阮文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没想到您也喜欢豪车。”
买车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耗资千万买一辆车,对日本的年轻人来说这是日常。
零首付,低利率。
奢侈生活有保障。
藤原优子目光落在阮文身上,来自邻国的年轻女人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的风衣外套,风衣极长,把穿着旗袍的身材完全裹了进去。
本该盘起来的发不过随意打理了下。
似乎刚喷了香水,带着淡淡的木兰香。
“你打算回国了?”
“是啊。”阮文看着车窗外,经济的繁华带动着热闹的夜生活。
外面随处可见年轻人和中年人呼朋引伴,似乎要一醉方休。
“我先生身体不太好,我不能总在外面呆着,再不回去,我家小祖宗怕是都不认我了。”
藤原优子可从不觉得阮文会以男人味中心,“和欧文说了这事吗?”
“当然。”
阮文笑了起来,“我住的那宅院还是他送我的,本来说还给他,结果他说让我直接处理了就是。我已经挂牌出售了,可能很快就会有人来问。”
东西都收拾好了,她最近就住在酒店,等好消息就是。
藤原优子拧了拧眉头,没再说什么。
到了酒店那边,瞧着阮文下车,她这才来了一句,“祝你一路顺风。”
阮文回眸看她,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我也祝您一切顺利。”
……
石川有纪瞧着阮文最近把手里的股票相继卖出后竟然没再买入,他觉得不太对劲。
过来找阮文时,就看到阮文正在和她的朋友说话,“我那边房子也卖出去了,下午去签合同,晚上的时候我去大使馆那边住,明天随着大使馆的专机回国。”
阮文小姐要回国?
石川有纪有些失落,依靠着这位大客户,他这两年过活的非常好。
如今他要走了,自己这个证券经理人怕是往后不能再偷懒了。
察觉到她的证券经理就在一旁,阮文换了个语言,“日本股市不太安全了,你手里的股票这两天能抛售就抛售,把这些钱尽快兑换成美元。”
赫尔斯点头,“我知道,那你不再回来了吗?”
东京最大的证券交易所。
阮文在这里待了三年。
几乎每个工作日都能在这里看到她的身影。
“赫尔斯,我在这里的这三年,你知道这里换了多少面孔吗?”
这里的证券经理人,三年来走了半数以上。
阮文不是这里的员工,却比一个新进的员工还要熟悉这里的一切。
“我会回来的,只不过到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赫尔斯搞不懂阮文究竟在考虑什么,但他很快就去处理手头上的股票了。
相较于阮文的稳妥,赫尔斯有着截然不同的选股策略。
他的策略不见得多稳妥,但能赚钱。
股市里捡来了数亿美元的身家。
放在以前,这是赫尔斯所不敢想象的。
……
阮文离开东京后的当天下午,欧文打电话过来。
“她真走了?”
欧文骨子里不承认自己是日本人,但他也不被美国人所认可。
他是混血儿,却又是一个弃儿。
这种矛盾经常缠绕在欧文身上,结果和赫尔斯有了交情。
比不上阮文与赫尔斯的情谊。
但想起这几年经常受欧文照顾,赫尔斯还是多说了了两句,“阮文让我尽快处理手上的股票。”
欧文也知道,阮文其实还特意打电话跟他说了这事,可他从技术层面研究了下自己的那只股票,觉得现在出手似乎太亏了。
看成交量和周线,应该还会再攀新高。
不过为了不让赫尔斯啰嗦,欧文还是多说了句,“我知道了,我这就处理。”
赫尔斯还要忙,没再跟他啰嗦。
解决股票的事情后他要马上回美国。
阮文还有几个书稿要跟那边的书商洽谈,赫尔斯如今不缺钱,反倒是有时间慢慢处理这些事情了。
……
阮文回国后也挺忙的,人刚回到祖国,就被农业部的何部长拎上了专机,“我就算着你回来的时间,正好跟我去一趟边疆那边。”
“那我总得跟我家里人说一声吧。”
她特意让小表哥来接机场接她了啊!
何部长把人往飞机上拽,“我已经跟小周说了,你们家小谢同志去做复查,你家小闺女前两天去苏联参加竞赛,都忙着呢,家里头也没啥人,你回家干嘛去?”
“参加竞赛,我怎么不知道?”
何部长嘿嘿一笑,“就苏联那边搞的什么奥数竞赛,原本参赛的一个同学拉肚子不能去,你家小闺女就替补上位了。她可是这次参加竞赛的人中最小的那个,要是拿了奖那可不得了。”
毛子家的数学不要太好,能跟他们的青少年一较高低,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阮文倒是没那么多的期盼,“她还小,出去见识见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好。”
谢蓟生这一病就是一年多,搞的阮文现在只希望孩子能平安喜乐,她可不敢望女成凤了。
能健康活着,比什么都好。
何部长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他也不好说,便是岔开了话题,“你们在边疆种的那个彩棉是真不错,价钱是那长绒棉的三倍,普通棉花的七倍。这两年你不在国内但也都知道,咱们在边疆的有个团部专门种彩棉,去年的人均收入都超过特区那边了。”
阮文听到这话乐了,“那还不是因为人少嘛。”
是啊。
边疆才是真正的地广人稀。
原本的荒地靠人力开垦得到猴年马月。
阮文搞来了机器,机械化种植,机械化垦荒。
挣的钱再用来买机器,再种植再垦荒。
除此之外又在底下铺设了储水管道,既能够储备水资源又能用来灌溉,极大的缓解了天干少雨对边疆生产种植的影响。
还有21团傅南胜那小子,他跟他媳妇搞那风力发电就很是不错。
说什么因为电磁作用对人不好,还容易破坏植被。
不过边疆多得是荒漠戈壁滩,在那里搞风力发电和太阳能发电就挺好。
“阮文你是不知道,现在的边疆啊和早些年完全不一样。”
阮文这三年来回国了几次,但多数都是去首都和省城,压根没空去边疆,她还真不知道曾经一片荒芜的边疆,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飞机降落在机场时,阮文愣了下,“新建的?”
“可不是,你家小谢同志还参与了新机场的设计呢。”
国内这几年开始建设机场、火车站,很多地方都有谢蓟生的踪迹。
“咱们边疆缺水但也不缺人,这些都是战士们一起搞出来的。”
不会盖房子没关系,学啊。
何部长看着眼底带着微微疲色的人,有些遗憾刚才飞机来到边疆境内时,阮文正睡着没有看到下方的美景。
从上方鸟瞰,那是截然不同的视觉体验啊。
阮文没留意到何部长的那点遗憾,她正惊诧于谢蓟生竟然搞了这么多私活。
难怪过年的时候总能上缴大笔的小金库呢。
这可真是生财有道,有自己的头脑挣钱,而且还特别的光明正大。
边疆省府的新机场建的还挺大,叶英觉得这规划似乎有些太超规格了,“有那么多飞机吗?”
“主要是货机啦,你也知道边疆这地方运东西不方便,要是往外运,得先两天两夜到咱们东边沿海港口,然后再走海上运输。当初设计这机场的时候,小谢说过,未来边疆会以棉花和农副产品为主,这农副产品的运输,有些怕是耽误不了那么长时间,反正边疆地界大,建设大机场也没啥,就多建了些货机的停机坪。”
阮文笑了笑,“他倒是看的长远,不过边疆的农副产品生产怕是还得一段时间,不过这里如果搞什么天然农场牧场,说不定可以做个噱头把产品卖出去,比如说现在卖给日本就挺好,日本人喜欢这一套。”
何部长笑了,“可不就是卖给日本吗?我跟你说,从年初首飞到现在,这每星期往外运的水果蔬菜,全都运过去卖给日本人了。”
赚了老多的钱了。
国内便宜的要死,可是到了日本,那可真是天价。
你能想象一颗西红柿,就因为长得特别好,在日本能卖一千日元?
阮文听到这话笑容更盛,“真好。”
她只是起了一个头,如今边疆的建设都步入了正轨。
机械化,现代化绿色庄园。
勤劳智慧的同胞们向来生财有道,只不过得有人引导他们。
“不过光指望日本不行,还得开发下新的客源,可以考虑下欧洲那边。”
美国太远,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何部长和阮文在省府这边待了一晚上,明天上午再启程去86团驻地。
吃过晚饭,何部长忽的想起来了什么事,跟阮文提了一嘴,“你那个朋友还挺厉害的,怀着孕都不消停,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倒是挺有那些老革命的精神。”
怀孕?
阮文这才知道,王春香竟然怀孕了。
她脸色有些不太好,何部长不知道这话到底怎么就触怒阮文了。
咋还说生气就生气了呢。
阮文去打电话。
她过去三年零四个月的时间,阮文大部分时候都在东京呆着,她与国内的联系少了很多。
安心集团的事情全权交给陈主任和陶家兄妹来处理,上海那边有石磊,至于原本帮扶的军工厂,也都走上了安稳路子不用她来操心。
过去三年多,阮文额外关心的,其实也就锐芯的光刻机研发和晶圆生产线的制造这两件事。
光刻机的升级换代并不容易,8英寸晶圆的出现又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这决定着信息时代到来时,中国将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除此之外,阮文专心于在东京操作股票。
偶尔还能跟乐薇乐雪他们联系下,但边疆这边本身就有些复杂,她电话打进来并不容易,一直就没跟王春香联络。
哪曾想,她竟然怀孕了。
电话接通,那边王春香的声音依旧脆生生的,但阮文却听出了几分疲惫,“几个月了?”
“啊?阮文,是你吗?”
王春香有些激动,她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至于当她确定这真的就是阮文时,她有些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是你,你回国了吗?阿傅他没跟我说啊。”
阮文听到这一句“阿傅”心里头有种家养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关键是这头猪还把她家小白菜弄的有了孩子。
“你有了孩子还不歇着?不知道电磁辐射对孩子不好吗?”
王春香没想到多年后第一次联系竟然被阮文批评了一番,不过这也是因为担心她啊。
她一点都不生气,反倒是有些开心,“阮文你在哪里啊,我让阿傅送我过去,我找你好不好?”
在边疆待了这么多年,王春香已经和老家那边断绝了往来。
当初和她一同来边疆这边支援的几个人,有的回去了,有的则留在了这里。
不过这些人,不管谁都没办取代阮文在她心中的位置。
她现在就想见阮文一面。
阮文原本还想硬着心肠狠说几句,可到底心软了。
“我明天要跟何部长去第五师那边,你现在在哪里?回头我那边忙完了去看你。”
她应该先回家才是,可来都来了……
“我还在学校啊,我之前带的学生,还有那些战士们他们在安装,阿傅说我身体不好没让我再干这个,平日里我就教教书。”
偶尔遇到一些紧急情况,她会帮着出谋划策。
但很少去一线了。
那次去一线遇到风沙,被困险境险些被饿死后,阿傅就不敢再让她去一线。
阮文多少没那么生气了,“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体恤人。”
不然,看她回头怎么给傅南胜上眼药。
王春香忍不住给自己老公说好话,“其实阿傅就是面冷心热,他对我一直都很好。”
她这辈子遇到了好多好人。
同性里面对她最好的是阮文,异性里面则非傅南胜莫属。
遇到他们,是自己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