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绷着小脸,眼圈还红肿着,今日她哭了一天了,听到苏宝田这么一说,便抬头看着裴川说:“香枝姐平日里去的多的是孙家绣坊,那个绣坊里的孙娘子是外乡人,给的工钱多。”
裴川点了点头,知道地方就不怕找不到人,他转身对苏宝田说;“今晚子时,我来帮你们搬家,要拿的东西都准备好,我先走了。”说完,转身走到周芸娘面前,看着她哭的凄惨的模样,冷笑一声说:“婶子,我劝你还是别哭了,赶紧收拾一下子,晚上跟着宝田叔去逃命,不然,被人找到,可就没命了,至于苏家发生了什么祸事,我想宝田叔会告诉你的,赶快收起你那不值钱的眼泪,整个苏家,就婶子你是个拎不清的,就连小六、小七都比你强。”
周芸娘心神俱伤,勿自沉浸在自己的愁绪悲伤里暗自流泪,哭的天昏地暗,肝肠寸断,听到裴川的话,她神思转了回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说:“裴川,婶子听不明白你说什么,苏家现在府城有铺子,有宅院,能有什么祸事。”
裴川还末说话,苏宝田便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伸手扯过周芸娘,转头对他说:“裴川,你婶子性子软弱,是个拎不清扶不起来的,你不用管,我会告诉她,以后让她不在犯糊涂了。你快走吧!晚上我们收拾好了等你。”说完,对着裴川挥了挥手了,示意他快走,不要停留。
周芸娘被裴川临走时的模样吓住了,她不顾小八的哭喊,将他往地上一放,跪在苏宝田的面前哭诉说:“当家的,苏家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裴川一个外人都知道,我却被蒙在鼓里……”
苏宝田看着面前哭的两眼红肿的周芸娘,闭眼留下两行清泪,语气悲伤沉重地说:“芸娘,你起来说话,我告诉你真相,希望你以后不要在犯糊涂了,这关系到我们全家人的命。”
说完,一五一十地将他自己的身世给周芸娘说了出来,不过却是隐去了被苏老头和苏老太故意折磨自己断腿和多次陷害的事情。
周芸娘木呆呆地听完他说的话,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好像被注入能量脱胎换骨一般,她袅袅婷婷的站起身子,擦干眼泪,握着苏宝田的手,言不由衷地说:“当家的,苦着你了,万没有想到你的身世这般复杂,竟然知府大人的儿子,那我们家岂不是官家的人。”
苏宝田差点给气吐血了,合着那么多的话都白说了,周芸娘这脑子还停留在虚荣显摆的身份上面。这个蠢妇,岂止是蠢妇,简直就愚不可及,可这蠢妇和愚妇,怎么也陪伴他十几年了,孩子生了一扎,他也不能将她休了,便耐着性子继续说:“芸娘,你想多了,眼下,我们全家都快被人杀头了,哪里是什么官家的人,赶快收拾一下,晚上裴川接我们逃命去,逃得了,多活几天,逃不掉,就此一家人都去见阎王爷。”
第59章 遇劫
苏桐是被疼醒的, 迷迷糊糊间的被人狠劲的往地上一仍,全身的骨头都差点被摔裂,她费劲地睁开眼睛, 只觉的后脑勺疼的难受, 耳朵里嗡嗡直响,很想呕吐,有了意识,她很快就清醒过来,慌忙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见自己现在身处在一个阴暗空荡的房间里,里面关着四五个女孩子, 个个都蓬头垢面,手脚被绳子捆绑着。
其中两个靠着墙角睡着看不清模样,一个缩在墙角里抱着双腿在嘤嘤哭泣,另一个面无表情的倚着墙壁呆坐着。由于房间阴暗潮湿, 空气流通不畅,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发霉味道,掺和着一股尿骚味, 熏得人能背过气去。
苏桐挣扎着挪到墙角,用背倚着墙壁,闭目养了一会神, 恢复了些体力,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现在被人关在了什么地方, 那个孙家绣坊的孙娘子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对方是冲着孙家绣坊来的, 还是冲着苏家来的,问题一个一个不停的出现在她脑海里。
若是冲着苏家来的,香枝和苏映梅两人失踪肯定是和向府有关, 若是冲着孙家绣坊来的,她和香枝就是被连累到了。将问题在脑海里捋了一遍,苏桐心里静了许多,也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多长时间了,要怎么样才能逃出去,香枝和苏映梅两个现在是不是跟她一样,香枝叶算是命运多舛了,三番两次的遇到这样的事情。
不知道是因为饿了还是受了寒气,她感觉到胃里有些往上反酸水,得赶快想办法离开这里。苏桐暗自思量着,将胃里翻涌的那股恶心味道强忍着压制了下去,然后背着手使劲的在墙上磨着手腕上的绳子,肉和墙之间的磨蹭真的是非人的折磨,疼痛难忍的厉害。
“你是不是想解开手上的绳子?”一个突兀细小的声音在她身边响了起来。
苏桐吓了一跳,慌忙停下磨墙的动作抬头看去,见是刚才那个缩在墙角抱着腿哭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爬到了她身边。看模样有十五六岁,蓬头垢面,衣裳凌乱,肤色微黑,嘴唇因缺水有些脱皮,像是个逃难的乞丐。是不是自己被关上几天,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没说话,只冲着她点了点头。
“我帮你解。”那女孩爬过来,将她身子一扭,找到她手腕上的绳结,吭哧吭哧的就解上了,边解边说:“我叫海花,我哥叫海生,我家在海湾集码头那里住,只因我哥赌钱输了二两银子,聚财赌坊的赵阎王就把我抓来卖到满园春里来了,你是怎么来的,也是家里欠了赌债吗?”
绳子也很快解开了,苏桐活动了一下被绑的麻木的四肢,冲着海华道了声谢,然后摸了摸鞋两边缝着的东西,还好没被发现拿走。自从上次在人牙子那里见香枝从绣鞋里拿出金簪子以后,她也多长了一个心眼,在铁匠铺子里专门打了两只锋利铁钉子,缝在鞋帮子的两边,平时走路也不碍事,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就用上了。
“满园春不是欢喜街上的妓院!”苏桐吃了一惊,迅速地坐直身子,警觉地查看了一下四周,一把拽过海花说:“你被抓来几天,屋里这几个都是什么人。”
海华被她脸上的神情吓了一跳,慌忙拽住她的手,挣扎着往后躲着身子,语气生气地说:“你这个人,咋不知好歹,我好心给你解绳子,你拽我做什么。”
“你别怕,我又不打你,就是问问。”苏桐见她挣扎的厉害,觉察到自己吓到她了,忙松开手说:“打问一下这几天被关进了多少姑娘,我妹子也不见了,所以心里着急。”
海华叹了口气,缩了缩脖子,重新倚到墙上,哭了两声才说:“我被抓来三天了,你和屋子里的这三个姑娘都是昨个来的,头前的那几个被老鸨子拉出去接客了,还有一个撞墙死了,没死透,被老鸨子打了一顿,不知道被关到哪里去了。”
“就最里面那两个比你们俩早来一刻,我听赵阎王的打手将她们拖进来的时候,好像她们被喂了药,现在还没醒,你要不过去看看,是不是你妹子。”海花说完伸手指了指屋里最里面昏睡着的两个人影,然后又指着屋门边发愣的那个说:“她和你一块来的,被打的厉害,还是我给她擦洗的药,进来后就一直倚墙发愣,你看那脸上和上次被打的那个姑娘一个模样,照这样下去,哪里还有活路。”
“你说她们三个都是昨日被关进来的。”苏桐一惊,站起来就朝着屋里睡着的两人走了过去,昏睡的两个,一大一小都缩在墙角里,屋子里阴暗的厉害,看不清面貌,她伸手将人扒拉开,仔细一看。确实是香枝和苏映梅两个,只不过两人脸上都脏兮兮的,发髻凌乱,昏睡的人事不知。
苏桐伸手探了探她们的鼻息,还有呼吸,她使劲的推搡着两人,想把她们叫醒,但无论她怎么叫,两个就是不醒。她急的实在是狠了,从鞋里抽出铁钉子,照着两人的手指用力扎了进去。
所谓十指连心,两个被这么一扎都给疼醒了,苏映梅睁眼看到苏桐,猛地扑进她怀里,嘴里喊着大姐痛哭起来。香枝则被海花扶着,倚着墙壁,虚荣地看着她们姐妹,歇了好一会才有气无力说:“小妹子,你来救我们的是吗?”
苏桐苦笑了一声,满园春是个妓院,里面的龟奴打手肯定是不少,这屋子就是专门关那些不听话新买来的姑娘的,她一个人,有多大的力气,能带着她们两个走路都喘气的人出去,这下子她们三个都凶多吉少了。
她拍了怕怀里的苏映梅,安抚她不要害怕,然后看着香枝说:“香枝姐,你不是给孙家绣坊送绣活,怎么会惹上赌坊里的人,被卖到这么个腌臜地方。”
香枝苦笑了一声,神色凄楚地说:“小妹子,都怪我,明知道那个绣活有问题,我还是贪图银子接了,卷进了大户人家的宅斗,后院的妇人狠起来,也是能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孙家绣坊惹出的祸事。”苏桐恨恨地说,想到孙娘子被那几个赌坊的人打的鼻青脸肿的模样,心里万分解气。大户人家的后院争斗,让她们姐妹遭殃,她看着香枝,恨铁不成钢地说:“香枝姐,你明知道孙娘子不是个好人,你还帮着她。”
香枝双眼泛红,眼睛一闭,泪珠唰唰地流了下来,哽咽地说:“小妹子,都怪我太贪心了,我一向谨慎小心从不贪图什么,就这次我想自己能买个宅院,二百两银子恐怕是我一年挣来的工钱。孙娘子的绣坊小,她人也很好,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万没想到,她会惹上赌坊的人,我对不起梅丫,她这么小就被我连累受苦了。”
有钱难买早知道,苏桐将苏映梅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小丫头不像她似得经过什么大风大浪,早吓的不行了了,醒过来浑身发抖,牙齿发颤的哒哒响。
只是她听香枝这么一说,起因还是她那个糊涂娘引起的,想到她和苏宝田两个为了苏家,心都操碎了,那个便宜娘还在不停的惹祸事,苏桐真恨不得立刻拉过周芸娘,使劲的打她一顿很的,她那脑袋里装的恐怕都是稻草,一点脑浆子都没有。
海花见她们姐妹三个哭了一阵子,小心地在旁边说:“你们饿不饿,我还藏了块馒头,就一块,你们三个分着吃点吧!否则,待会老鸨子带人来了,又得挨打。”
苏桐看了她一眼,这姑娘心到是很善,关在这种地方,也是个苦命的,她冲着她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那双脏兮兮的小手递过来的半块馒头,说是馒头,其实就个粗粮面的饼子,她掰开了三半,递给香枝和苏映梅每人一口,凑活着吃了,别管大小,好歹吃到嘴里能垫把一下。嗓子干的冒烟,粗粮饼子又拉嗓子,三个人吃的难以下咽,但还是硬撑着咽了下去。
三人吃了东西,各自歇息了片刻,香枝和苏映梅两个是因为吃了孙娘子下在碗里的蒙汗药被人绑来的。两人虽然醒,但药劲还没过去,整个的浑身发软,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只好倚着墙壁闭目养神,
苏桐歇了一会,身上有了力气,才有功夫去看缩在屋门边,发傻发愣的孙娘子,她整个人被打的脸都看不出模样了,两眼空洞无神,看样子似乎是存了死志。一个女子惹上这样的祸事也算是倒霉,这就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使出的手段,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将香枝和苏映梅供出来替她挡灾。
她走过去冷冷地看着孙娘子,见她什么反应也没有,既不说话,也不看她,只顾着自己木呆呆的发愣。将她们姐妹害到如此模样,拿刀刮了她都该,想到昨日里她拒不开绣坊的门,不让自己进去,就差没明喊出来,她屋里有赌坊的打手了。
苏桐心里实在是恨到不行,伸手揪住她的发髻往上一提,冷冷地说:“孙娘子,你将我们姐妹害的好苦,落到这种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良心上过的去吗?亏我香枝姐那么帮你,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还是个人吗?痛快的说出来,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孙娘子被她拎着发髻一提,脸抬了起来,也让苏桐看仔细了她那张布满伤痕的脸,只见她被打的眼角淤青充血,两腮肿胀,嘴角歪斜,整个人都变了模样。面无表情地耷拉着眼皮,既不反抗,也不说话,一副听天由命,随你折腾的模样。
她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苏桐知道就是打死她也没用,只好硬忍着一口气,低声说:“孙娘子,你和我们姐们都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强硬什么,就算是死你也得让我们死个明白,谁指使你这们做的。一个顾绣的炕屏,不过二百两银子的工钱,还犯不上配上我们姐妹三个人的命。”
第60章 被陷害的真相
不管苏桐使什么法子, 孙娘子就像是个锯了嘴的葫芦,闷声不吭,她拽着孙娘子的发髻折腾了一阵子, 觉的无趣的紧, 颓然放弃,抱腿蹲坐在墙角边沉思着怎么才能逃出。刚才海花说有人撞墙没死成,还不是被老鸨子拉去接客了,这种地方若是反抗,便会遭受非人的毒打和折磨。她、香枝和苏映梅三人,哪一个都经不住, 依着香枝的性子,肯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死路一条。
香枝歇息了半响,缓过神来便让海花扶着她走到孙娘子面前说:“孙娘子你想怎么死都和我们姐妹没关系,老鸨子若是逼的紧, 大不了就是一条命,但你不能将我们害的这样惨,还让我们做糊涂鬼。我妹子问你不说, 我来问。”说着,蹲下身子,用手扳过孙娘子的脸, 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死了一个儿子,还有个女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将她藏在哪里吗?”
孙娘子的眼珠动了一下, 脸上的神色有了反应, 目光聚焦到香枝的脸上,恨恨地盯着她,声音暗哑地说:“你想做什么?”
香枝回了她一个冷笑:“老鸨子肯定对教养你那年幼的女儿更有兴趣, 琴棋书画样样让她拔尖,到她长成人,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你们母女二人操持着同一种行业,也算是同僚了。”
孙娘子猛然冲着她撞了过来,撕心裂肺地叫喊着:“你若敢……我咬死你!”
香枝身上的药劲刚缓过来,动作自然没有她快,幸亏海花站在她旁边,身子也壮实,猛然将她拉开,顺势将孙娘子的胳膊一,嘴里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残害自家姐妹,活该你被关进来。”
苏桐也慌忙起身,将香枝护在身后,瞪着疯癫的孙娘子说:“恶人自有恶报,你做出陷害我们的事情,活该你的儿女抵命。”
香枝将苏桐拉开,言语犀利的像把开刃的刀,专往她心口扎;“我怎么不敢,我们姐妹都被你连累到进了这种地方,死也就死了,你以为出卖我们就能保住你那女儿一命。你做梦,我们姐妹临死也要拉她个垫背的,让着春满园的老鸨子好生教养你那女儿一身绝技,到这春满园跟你作伴。”
孙娘子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声,木呆呆的盯着她和苏桐两人片刻,突然蹲下身子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边哭边说:“我不是有意害你,实在是没有办法,他们拿我儿子的命逼我,要怪也得怪你,平白惹恼了那些人,我还没说是你带给孙家绣坊的灾祸呢?你反倒怪我出卖你们姐妹,若不是你们,我儿子怎么会惨死,呜呜!我可怜的瑞儿,今年才九岁啊,我的儿啊!娘对不住你……”说完,突然嗝的一声撅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