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长女——南山硕硕
时间:2021-05-03 09:13:32

  韦千户坐在案几后面,正在低头书写公文,抬头看到裴川笑道:“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有个帖子,你给向大人送回去,明日午时我准时赴约。”说完,将手里写好的公文吹了吹墨迹,晾了一会,塞进信封,黏贴好了封□□到他手里。
  裴川走过去,恭恭敬的唱了诺,将帖子接过来,顺手塞进衣襟的内兜里答应了一声,心里嘀咕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他做,不过是个跑腿的事情。
  韦千户昨天被柳姨娘侍候舒坦了,脸上红光满面,眼角眉梢都带着春色,一想到自己不日就能升迁,他心里更是对柳姨娘喜欢的紧。向纪氏能为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人低下身份的和柳姨娘相交,托他来办理此事,不得不说是看中了他手里的权利。
  奉贤府卫所千户领兵一千二百人,是个从四品的官职,主要负责海湾集码头的军防要事及过往商船的税银缴纳,事务不忙,油水也有,但若是能在生上一级,也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情。到时候他韦东阳要官位有官位,要美人有美人,京城那里还多了个隐形的人脉靠山,以后只要打理好关系,顺风顺水的升迁不是手到擒来的好事情。
  裴川是个鬼精灵,接了帖子原本要走,斜眼看到韦千户的模样,便拍马屁的多说了一句:“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大人今日红光满面,定时有好事情发生,可否能说出来,让小子跟着大人乐一乐,沾沾大人的喜气。”说完,故作神秘地冲着韦千户眨了眨眼睛,甩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示意说:“小子大胆猜测一番,大人昨日得美相伴,被侍候的筋骨松软为其一,其二,定是大人不日就要高升……”
  韦千户哈哈一笑,也不否认,也不承认,伸手指着裴川说:“你这小子,鬼精灵的狠,把你放在我身边做个小厮真是有些屈才,可惜你年纪太小了,等在长大点,便给你留给位置。”说完,似有想起什么,伸手冲着裴川招了招说:“过来,我吩咐你件事情,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许泄露出去,若此事办好,大人我便升迁有望,你个小崽子,也会跟着有骨头吃。”
  裴川顺从地将头探了过去,脸色郑重地冲着韦千户一拱手说:“愿听大人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子在所不辞,大人你只管讲来,甭管杀人还是越货,裴川定会为你将事情办的周全。”
  韦千户神秘地一笑,伸手搂住他低声吩咐说:“裴川,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以你的武功办起来非常容易,只要记好,此事不可外传。”说完,伸手至案几下取了一张纸,指着上面书写的人名和画像说:“此人名叫苏宝田,三十二岁,有三女五子,祖籍至阳县松江村,是个童生,身体有残,左腿是瘸的,你带上人,暗地里给我寻到了,杀了他全家,割了头来复命。”
  裴川低头看着他手里的画像,心里正至疑惑,待听到他说将杀了苏宝田全家,割了头来复命的时候,心里犹如被巨石猛撞一般,轰然一震。在没有人比他熟悉苏宝田全家了,苏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他最清楚不过,但眼下韦千户竟然要杀他们全家,还要他割头复命,苏家到底是惹下了什么仇人,值得这样子大动干戈杀人。
  韦千户说了半天,见裴川呆愣着只顾盯着画像不语,以为他年纪小吓到了,心里暗自一叹,本以为这小子心狠手辣是个角色,没想到只是个绣花枕头,人都不敢杀,看来以后还得多加训练一番。
  他拍了怕裴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子,往日里见你在卫所与人对打,拳脚之间也是个很角色,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眼睛眨也不眨,若不是上次见你用刀捅了谢老四的狠戾,我也不会将你调动到身边来,怎么都是花架子,老子用上你杀个人,就吓尿了。”
  裴川脸上微暗,牙齿暗咬,身体微颤,他不漏痕迹地垂下眼脸,低头抱拳,语气郑重地说:“大人所托,幸不辱命,只是这叫苏宝田的不知惹了什么仇家,竟然会让人灭门绝户的对待……”
  韦千户倏然变了脸色,将手从他肩膀上拿下来,语气冷硬地说:“小子,叫你杀个人,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只管杀了,割头见我便是,打问那么清楚做什么。”说完,话语一顿又说:“还是,你和这个人认识……”
  “大人明察,小子多嘴了。”裴川将头低下,快速地回到:“小子是想起自己的身世,心里悲痛,不免感伤,请大人勿怪,小子定会将大人的吩咐办妥。
  韦千户瞧着他笑了笑,眼神冷厉地睨着他,伸手在案几上敲了几下,冷森森地说:“告知你也无妨,不是我要他的命,是向南辰的夫人要他的命。理由吗,还用说,定是内宅之事,我听人说向南辰三十年前在至阳做县令的时候,要纳一个良家女子为妾,向纪氏善妒不许,气怒之下失了怀孕八个月的胎儿,保不齐这个苏宝田就是向南辰外室子生的遗腹子。”
  说完,他话音一顿,眼神紧盯着裴川,语气缓慢一字一句地说:“这女人,还是要管住了,不然就是乱家之源,向南辰一个贫家子,能娶的文远候的妹子,这辈子做了个正四品知府的位子,如今家大业大,也算是烧了高香了……”
  裴川脸上的虽有惊骇之色,但却不敢显现出来,忍耐了片刻,方才说:“大人说的是,小子年幼,还请大人多加指点教诲。”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韦千户,见他一张微黑的脸上没有异样,便继续表忠心说:“大人,小子将此差事接下了,这便去寻找线索。”
  韦千户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去,然后看着他转身而走的背影,摸着下巴深思不语,忽而叫过门外的侍卫,低声吩咐说:“跟上裴川,看那小子都做了什么,若有事不许阻拦,回来禀告于我。”说完,挥了手示意侍卫离去。
 
 
第58章 夜半逃命
  苏家人除了周芸娘和三胞胎, 苏宝田和苏映雪、苏弘文、苏弘武俱都是一夜未眠,神色焦急的等着苏桐她们归家,待到天亮末见人影, 苏宝田脸色更是憔悴不堪, 几乎是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裴川将信给向府送去后,回来的路上留了个心眼,一头扎进了奉贤府城有名的聚财赌坊,然后寻了个空子,从后门换了衣服,扔给赌坊后厨老妈子一块散碎银子说:“扈大娘, 多谢你了,这银子你给虎三哥在买身衣裳,我过段日子在来看你。”说完,猫着腰从后门出来, 向着苏家的方向跑去。
  到了苏家,他没敢从大门里过,直接绕到后院里, 趴着墙头爬了上去,苏映雪正在院子里坐着托着两腮发愣,看到院子里进来一个人吃了一惊了, 待看清楚是裴川,马上跑过来哭着说:“裴川哥,我大姐和香枝姐还有梅丫都不见了, 你快帮着找找吧!爹正准备给你写信, 他在屋里,急坏了。”
  周芸娘抱着小八,看着苏宝田将写的信装进信封里, 仔细叮嘱着苏弘文一定要把信交给裴川的时候,忍不住地说:“当家的,往日桐丫在松江村,也是经常不归家,后来还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她不会有事情的。”
  苏宝田抬头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缓着身子坐下,语气沉重地说:“但愿桐丫没事,一家人可都指望着那个丫头呢?家里的东西可都是她操持来的,一个半大孩子,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周芸娘垂下眼,嘴角撇了撇,不甘心地说:“当家的,我知道我性子软,爱犯糊涂,但我好歹是孩子们的娘,生了她们养了她们,以往的时候,怀着小六、小七、小八我不能操持家里。都让桐丫一个半大孩子将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做了,现在小六、小七、小八都大了,我们家在府城的铺子也开了近一年,家里的银钱我都给存到钱庄了,账也理得明白。我知道我不该给大哥写信,我嫁个你就是苏家妇,不能在想周家人,可那毕竟是生养我的父母,我这十几年不见,心里也难受。”
  说完,小心地看着苏宝田的脸色,继续说:“我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没有咱家桐丫的主意大,做错的地方,当家的你训斥我,我也难受。我是她们的娘,说她们一句两句的有什么不对,爹娘训斥孩子也是应该的。再说,哪家闺女大了没娘教养着,还不成了个野孩子,以后说了亲事在人面前也抬不起头,周家那里,我只是催促大哥还银子,真没跟那边说家里的啥事。”
  苏宝田抬眼看着她,蹙着眉头沉默不语,苏桐和香枝连着苏映梅都一夜未归,他心里正烦的厉害。周芸娘说的什么他也没上心,就只看见她嘴巴蠕动,说的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看了她一眼就立刻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断腿出神。
  自从苏桐前天跟他说了事情的真相,他这两日看到断腿就胡思乱想,甚至想过,若不是自己断了腿,现在怕是进士也考中了,若自己高中,苏家也就没有这么多的磨难了。
  周芸娘没察觉到苏宝田走神,她越说越觉的自己委屈,自己一意孤行的嫁给苏宝田这么多年,与娘家断了十几年的亲,以往苏家穷困的时候,她没脸回周家去。现在苏家在府城有宅院有铺子,还不许她显摆一下出出气,再说她也没做什么对不起苏家的事情。只不过就是冲着周家大哥讨要借出去的银子,苏宝田和苏桐为什么就这么针对她,她可是他的十几年的结发妻,是她生她养她的亲娘。
  她眼圈发红,泪水涟涟,抽噎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本指望着苏宝田还能像以往那样哄她两句,谁知道他只管盯着自己的断腿出神,理也没理她。一时间她不由的悲从中来,越发哭的凄惨,边哭边说:“当家的,不就是因为桐丫不愿意让我管教吗,当家的你偏就可劲的纵容她,那么大的丫头,眼看着及笄了,跑出去一夜不归家,这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会坏了名声的。你说要是再跟她说的上次那样,被人牙子抓去卖了,可咋整呀!她坏了名声可不要紧,她底下可还有弟妹呢?到时候我儿长大了,也会受连累,呜呜!”
  苏宝田回过神,见周芸娘哭的厉害,他神情恍惚,心不在焉地问道:“芸娘你走近些,你刚才说啥,我没听见,你在说一遍,谁会坏了名声,连累谁!”
  周芸娘抱着小八,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闻言往苏宝田面前走了几步,哽咽着说;“当家的,我是说桐丫这眼看着要及笄了,要是在像上次那样被人牙子卖了,可咋整啊!我这心里难受的紧,女娃子,眼看着到了说亲事的年纪了,出了这样的事,坏了名声,可怎么活呀!谁还会要她,她下边可还有雪丫、梅丫呢?还有弘文、弘武,小六、小七、小八,两个妹子,五个兄弟呢?这以后可咋抬头做人啊!”
  苏宝田听她连哭带喊的说完,气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肺都要炸了,他猛地站起身,不料起身太猛,只觉一阵晕眩,差点跌倒,便重新坐下,伸手指着周芸娘,压低声音说:“芸娘,你过来!”
  周芸娘不解,抱着小八走到他面前,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当家的……”她话音刚落,苏宝田便站起身子,照着她脸上啪啪打了她两个响亮的嘴巴,打的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嘴角都给打肿了,小八被吓得嗷嗷直哭,她吓傻了木呆呆地半天没回神,只用两只呆傻的眼睛看着苏宝田,魔怔一样反复地说:“当家的,你打我!”
  苏宝田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怒斥道:“蠢妇!在胡言乱语,我便打烂你的嘴。”
  “还有我!”裴川适时地出现在屋里,绷着一张脸,冷冷地冲着周芸娘说:“在让我听到婶子你说半句诋毁桐丫的话,我便不饶你。”说完,手摁着腰刀,刷地拔了出来,照着她的头皮就是一刀,砍完便刷地将刀又放了回去,电光石火之间他已经消掉了周芸娘连着头皮的一缕头发。
  周芸娘神色惨然地苦笑一声,看到裴川她还没喊叫出来,便陡然觉得头皮一凉,用手一抹,竟然是一缕头发擦着头皮齐整的被削了下来。她抖着双手,大睁着双眼,不相信地看着裴川,失神地叫喊起来:“裴川,我是你婶子,平日里疼你疼到骨头里的婶子,你就这么对我。”
  说完,转头又看了一眼苏宝田,神色凄楚,疯狂地叫喊说:“这一个一个都疯了不成,桐丫是我生养的,还不能管教了,不能说上一句了。当家的,你们就这样对我,我不服,我吃苦受累了一辈子,拉扯大他们几个,现在毛都还没长齐,就为那个丫头片子,你们一个一个的跟我都生分了,孩子们也不要我这个娘了……那个丫头片子,到底给你们吃了什么迷药,搅合的全家都不安宁。”
  裴川没理会发疯的周芸娘,他走到苏宝田跟前,将身子往下一探,挨着他的脸说:“宝田叔,你们家是不是惹上什么仇家了,有人托卫所的韦千户要你们全家的命 ,还要将头都割下来拿到他面前去。”说完,站直身子看了一眼犹自发疯的周芸娘,语气冰冷地说:“婶子也魔怔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拈酸吃醋,说些不着边的疯话,我怎么对你了,我的命可是桐丫救回来的,没有她,我早死在山里了,哪里还能在你们苏家待这么长时间,我待婶子你好,可全是看在桐丫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没有她,苏家跟我有什么关系,跟婶子你有什么关系。她是你的亲闺女,为了苏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泪,命都快搭上了,你就忍心这么咒她,”
  苏宝田没理会嚎叫哭喊的周芸娘,他等着裴川将话说完,伸手扯着他的衣裳,神色焦急地说:“裴川,眼下不是跟你细说的时候,桐丫、梅丫和香枝昨晚都没回来,恐怕是出了事情,我这双瘸腿不能出去,还得劳烦你帮着寻找一下。至于你说要我们全家命的仇家,我知道是谁,他们是官,我为民,却也奈何不得他们。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我苏宝田今日不死,来日我便让他们血债血偿。既然你知道那人托韦千户杀我们,想必你也知道那个来杀我们全家的人是谁,你年纪小,不要掺和这种事,保命要紧,不用管我们了,走的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裴川脸色暗沉,一双眼睛闪烁着狼的阴险,狐的狡诈,脸上的狠戾之色完全与他的年龄不相符,他眯着眼睛想了片刻,语气缓慢地说:“宝田叔既然已经知道要杀你们全家的人是谁了,我也就不多说了,现在韦千户还不知道我跟苏家的关系,将此事交给了我来办,若是别人苏家满门今日就没命了。昨日的新宅院桐丫也收拾好了,今夜你们就赶快搬过去躲一躲,桐丫和香枝姐的事情就交给我,我去找她们,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老虎嘴上拔毛,我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刮。”
  苏宝田坐在他身后,没有瞧见他脸上狠毒狰狞的神色,闻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昨日,香枝和梅丫去城里的绣坊交绣活,到了晚上戌时都没有回家,桐丫等不急了,便去找了找,这么一出去,就是一夜未归。若是那人如你说的那般心狠手辣,我们苏家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不到最后一刻,我苏宝田不认命,多活一天就多赚一天。孩子,叔这个瘸腿的身子没用,帮不上你的忙,只能听你的话去新宅院里躲着,今夜我们就走。”说完,站起身子叫过雪丫说:“雪丫你香枝姐平日里都去哪个绣坊,你跟裴川仔细说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