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茶馆——祈幽
时间:2021-05-04 08:48:52

  八公主说:“真扫兴。六姐,你说那个姑娘究竟是谁?”
  “不知。”六公主摇头,“从未见过。”
  “六哥那么维护她,她看着就……”八公主并不想夸奖别人美丽、端方,可是嘴巴里不说,心里面却翻动了许多心思,从方年年甜净精致的面容到她嘴角淡淡的矜持笑容,再到她纤细高挑的身材,最后是她那身嫩黄的颜色……无一不在说,这个姑娘家世不凡、气度不凡、教养不凡……
  九公主存在感比较低,说话也是细声细气,“六哥哥维护的人,肯定不一般。”
  八公主哼了一声。
  六公主点点头。
  九公主想要再说什么,但看其他人沉默,她不敢说了。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在心里面想着,皇城内很快就要有喜事了吧,他们即将有个六嫂嫂。
  那个姑娘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笑容和六哥一样淡淡的,他们是一样的人呢。
  听着三位妹妹的一言一语,三王爷已经想到子凭母贵的沈宥豫又将得到一名贵妻。他出生太差,生母不过是皇后宫中的洗脚婢,没才学、没地位,出身不过小门小户,没法给他提供任何助力。他就是出生太差,所以成婚时没法自主选择,娶了个五品御史的女儿,容貌平淡、性格平凡、一无所成的妻子。
  如果他的妻,能像六弟护着的女子那样……
  三王爷眼中涌出阴霾。
  被人惦记的沈宥豫和方年年悄悄溜了。
  方年年笑,“你自己的哥哥妹妹,怎么像是见到了……陌生人一样。”
  “还不如陌生人呢。”
  沈宥豫拿了一根江米条,扔进嘴里一口包着吃,吃完了后说:“我小时候吧,也挺讨人厌,总是欺负人。”
  方年年点头,“嗯,看出来。”
  沈宥豫摸摸鼻子,“我现在不这样了。”
  方年年笑,“哦,你一直欺负他们?”
  “也不算是欺负,那时候年纪不大,又仗着父母宠爱,阿娘得宠,就难免任意妄为了一些。”沈宥豫动了动肩膀,无所谓地说:“因为这层,我和他们关系都不怎么好。而且……”
  他声音放轻的不少,“而且,几个哥哥心大了,不满足于当前,想和大哥一争高下。大哥仁厚,身处不易,被太多束缚,不能任性胡来,他不能做的事情我来做,也……”
  方年年声音同样不大,“得罪了不少人,是嘛?”
  “嗯。”
  沈宥豫捏了捏手心里的小手,他柔声说:“我心里有分寸,虽然树敌无数,却还在掌握之中。我不会和大哥抢什么,但归我的一样也不会让出去,我会护着自己的小家,生死相护。”
  说这话时,他看向方年年,目光郑重,不是开玩笑的。
  方年年怔然,想笑着说两句化解掉,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过了片刻,她点头,“嗯。”
  眼中尽是笑意。
  沈宥豫松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自然的笑容,拉着方年年继续漫无目的地走,他说起了那四个兄妹,给方年年分析了他们的出生背景、处事方式、背后关系……听到这些,方年年错愕得嘴巴微张,她是知道龙子凤女的,牵扯肯定多,但没想到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这么复杂。
  方年年有些忧虑地说:“这些你告诉我可以吗?”
  “不告诉你告诉谁?”沈宥豫奇怪地看了眼方年年。
  方年年卡壳,“呃?”
  沈宥豫歉意地说:“我的家庭环境比较复杂,兄弟姐妹众多,各怀心思,相处的时候表面上过得去就行了,不需要交心。我们住在王府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和他们参和那么多。要是觉得京城住烦了,我们就去江南,去我外公、舅舅那儿,江南风景秀丽,山水养人,我们可以在水上泛舟、可以爬山赏景。”
  “喂喂喂,谁跟你过小日子,想太多。”方年年眸子明亮,笑容真真,嘴上反驳着,脑海中却随着他的描述出现了烟雨江南,她曾经的故乡啊,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去看看,看看古时候那边是什么样子。
  沈宥豫认真地说:“不想多。”
  方年年愣了愣,面颊上晕染出美丽的云霞,“嗯。”
  两个人继续走着,一袋江米条分吃了个干净,光吃这个太干、太甜,中途还买了两碗香饮子喝。要是待客,送客时就备汤,这个汤就是香饮子,用中药材、时鲜果子、食用花卉煎煮而成,是混合而不浑浊的味道。各家有各家的配方,因时节不同,夏季冰饮、冬季暖汤,汤里面必有一味甘草,使香饮子独具味道。如果没有了甘草,还不是香饮子呢。
  香饮子化解了吃多了江米条的口渴和甜腻,喝完后身上还暖暖的,手上的皮袄子有些穿不住,沈宥豫解开了扣子,敞着怀,露出里面雪青色的圆领袍。
  方年年就觉得疑惑了,“我给爹爹选的皮袄子,和你的款式一样。”
  沈宥豫理所当然地说:“男款的皮袄子有很多款式吗?”
  这、这倒是哈……
  方年年点头,“就因为皮袄子,我认错了人了。”
  幸好出门前听了长史的意见,穿上了皮袄子,沈宥豫决定回去给长史包个大红封。
  “你有没有觉得身后一直有人跟着?”方年年看着沈宥豫的皮袄子,忽然说。
  “别到处找。”
  方年年心头一跳,“真有吗?”
  “嗯。”沈宥豫点点头。
  方年年眼睛一转,有了一些明悟,“你认识?”
  “刚才买香饮子的时候,我看到了阿父的护卫。”怕吓着方年年,让她觉得不自在,沈宥豫就没有说。
  当今是从边疆发迹,能隐忍不发几十年的狠人,出宫微服那肯定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围绕在身边的人、散于瓦子里的人,不说一个打十,一个打俩的质量还是有的。如此护卫偏偏露出行藏让沈宥豫看见,肯定是出自于上的授意。
  方年年直呼好家伙,今天的瓦子里原来有一尊大佛。
  握着的拳头内有些汗湿,她笑容出现了微妙的不自在,爹娘察觉了吗?
  “我们去听戏。”方年年猛地说。
  沈宥豫没有问怎么就改了地方,观戏台离花灯集有一些距离。
  两个人相携着离开。
  他们身后,某茶楼的二楼,窗户开着,一个男人看着方年年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陛下,端王与方姑娘去观戏台了。”侍从轻声说。
  皇帝颔首。
 
 
第91章 煮瓜子   坐下才发现,这边挺拥挤……
  去戏台的路上, 见到了不少摆摊算卦的,幌子写着“五星、三命,时运亨通”, “时运来时,买庄田、娶老婆”等等,明晃晃的很, 还挺能吸引人的目光。
  方年年和沈宥豫路过一个卦摊时,那翻着白眼、眨着眼睛, 不知真盲还是假瞎的摊主喊着,“红鸾星动, 却有一劫。平安化解可万事亨通,如若不解, 就抱憾终生哪。”
  沈宥豫驻足,被方年年拉走了。
  方年年说:“不信这些, 我们走啦。”
  “我也不信。”
  方年年纳闷,“那你干嘛还要过去?”
  “事不关己, 高高挂起。事若关己,心不由己。”
  “信则有,不信则无, 命运自己掌握,对吧。”方年年说。
  沈宥豫点头, “嗯。”
  心里面还是有些惦记那个算卦的说的,只言片语却让人提心吊胆,很怕有个万一, 在未来横生波折。
  不过,方年年说得对,命运自己掌握。如若时运真能算, 拼搏有何用,等着就是了。
  越想越豁朗,沈宥豫反而品出别的味道,得意地笑着说:“他说,红鸾星动。”
  方年年翻了个白眼,“走啦。”
  “不喜欢吗?”沈宥豫问。
  “问个什么!”方年年锤了沈宥豫一下,羞赧地说,“清空一下脑子,大好青年正常一点。”
  “哦。”
  沈宥豫忍了忍,但是忍不住窃笑,原来喜欢是这个样子,原来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是这个滋味,原来爱就是如此。
  他看向方年年,方年年也正好看向他,沈宥豫心中想,她应该和自己想的一样。
  沈宥豫的目光更加柔软、温和、深情。
  方年年,“……”
  他咋啦?眼睛抽筋了?还是眼睛里进沙子了,想要吹吹?
  可见,情感是不互通的,哪怕感情定了。
  翻着白眼、眨着眼睛的算命的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又有人路过,他依然喊着,“红鸾星动……”
  瓦子里真是应有尽有,凭栏而坐的歌女浅唱低吟,三五文人墨客高谈阔论,兴致来了,直接挥毫拨墨,写下诗篇,说不定里面就有传世之作,给未来的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留下背诵的甜蜜负担。
  有一处齐齐传来喝倒彩的声音。
  方年年和沈宥豫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走过去看。
  “齐云社?”
  方年年念着牌子上写的字。
  “京城内最有名的蹴鞠社团。”沈宥豫解释。
  方年年懂了,“哦哦。”
  高俅玩的那个。
  当代足球嘛,很多人喜欢,更多人爱玩,方年年问,“你喜欢玩蹴鞠吗?”
  “还好,会玩,不热衷。我喜欢马球,有机会你见到我大哥,肯定认为他就是文人,不擅运动。其实他骑射都很好,马球尤其出色,只是不擅刀剑。我父亲,更喜欢会舞刀弄剑的儿子。”
  沈宥豫没有再说,他一直觉得阿父偏心,对大哥太严格、太较真、太偏颇,好似所有的夸奖都交给了擅长武艺的儿子。
  方年年眨眨眼沉默,她从沈宥豫口中听到了夺嫡之争的味道,脑海里不禁想到了康熙朝的九龙夺嫡,好惨烈的!
  高祖不知道怎么教孩子的,也许是身教比言传更记忆犹新、更可怕深刻。所以他的儿子也有样学样,擅长于挑拨自己儿子的关系。
  七王之乱的阴霾才过去二十年,难不成会在不久后的将来重蹈覆辙?
  方年年握紧了沈宥豫的手,在蹴鞠爱好者或喝彩或起哄的声音中,声音轻如呼吸地说:“你大哥赢面大吗?”
  沈宥豫是武人,有被江湖称之为魔教的外公和舅舅,武功可以说是众兄弟中最好的。另一方面他注意力大半放在方年年的身上,就很容易捕捉到她的声音,闻言,他沉默了,“既嫡又长,占了大义。谦逊端方,得老人心。”
  朝中老人,拥护正统、忠义,是太子最大的依仗。
  “文采斐然,得文人共鸣。”太子另一大助力,是文人集团。
  方年年听着,默默地想,沈宥豫没有得到勋贵武将,看来这两派不是太子的拥护者。
  “大哥仁孝。”
  沈宥豫补充。
  可惜了,就是不得圣心。
  未尽之言,方年年懂,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你爹的心……”方年年说。
  沈宥豫,“深不可测。”
  方年年摇摇头,“弄不懂,飓风起余青萍之末,你身处其中,是被事件裹挟的,也是事件的推动者,过个二三十年,回头看,就懂了,对吧。尽人事听天命,砥砺前行,方得始终。”
  “你说得对。”
  被云雾遮挡,看不清前路的沈宥豫忽然有柳暗花明之感,他现在太执着了,反而弄得很被动。
  “谢谢,你说得对,我不应该钻牛角尖。”
  “嗯?”方年年疑惑。
  沈宥豫说:“难怪我外公总说,年轻气盛、不懂养气,现在我懂了,要学会静观其变。”
  “好吧。”方年年说,“有个伟人说过,不要脱离群众,不要忘记初心,实践才知真理。”
  “不忘初心……”沈宥豫仔细品味。
  “对啊。”方年年点头。
  沈宥豫,“挺好。”
  方年年说:“到了。”
  戏台到了。
  现在唱的当然不是京剧,还没有发展出来呢,百戏之祖的昆曲也没有定型。方年年也不喜欢听戏,拉着沈宥豫来了戏台的侧面,去看皮影戏。
  “这个好,《西游记》里的大闹天宫,宫……家里每逢节庆也会演,我小时候特别爱看。”沈宥豫掏钱买了入场券,又拿了五文钱买了一包煮瓜子。
  “大闹天宫是挺好看的。”方年年说。
  《西游记》还是每年暑假必上节目呢,小时候光顾着看猴子,剧里面那么多美女竟然硬是忽略了!
  “不知道高祖哪里来那么多奇思妙想,创造出来的小说天马行空呢,我最喜欢三打白骨精那段,小时候不懂事追着三哥打,说他是白骨精的化身。”
  方年年笑了,“为什么?”
  沈宥豫说:“你别看他现在挺胖,小时候干干瘦瘦,看着就和骨头架子似地。”
  方年年惊讶,“真看不出来。”
  “对啊。”
  方年年看沈宥豫笑着,那是回忆起童年趣事的笑容,其实他和兄弟关系不是不好,只是随着长大,站位不同、思量不同,慢慢就渐行渐远了。
  天家无亲情,说的应该就是这了。
  看皮影戏的小孩子居多,或者说就是吸引小孩子、别让他们乱跑的,是官府预防拍花子的手段之子。看着环境松散,其实外紧内松,内外都有衙差看手。
  小孩子被皮影戏吸引住,抱着一袋瓜子可以吃好久,等爹娘逛完了回来接人,估计他们还意犹未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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