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陆崇抚了抚她飞扬的乱发,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常安看不够似的,一直盯着陆崇看,好一会儿才又重新钻进被子里,紧紧搂住他,闷声道:“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虽然看不见常安的脸,但陆崇就是知道她哭了,宽大的手掌由上到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他知道,常安不再是以前的常安了,她开始慢慢长大,有了成年人的情绪。当他真正教会了她爱,却还是更希望她做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等着人去宠爱的小姑娘。
陆崇心尖泛酸——常安对他无情他不害怕,但当常安也开始爱他了,他却担心自己给常安的爱配不上常安给他的爱。
总而言之,在他眼中,常安本身就应当是被别人疼爱的。
第34章
中午时分,陆崇下楼吃饭。
由于大家都短期内经历过过度的饥饿与疲惫,在医生的建议下,桌上摆的尽是些清淡的白粥和没有油水的青菜。
常安像是对待老弱病残一样,贴心扶着陆崇,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坐下之后她扫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问道:“霍廉怎么没来?”
虽然这人招了常安的厌,但他毕竟是那出狗血的故事中的主人公之一,常安想听听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故事,是不是跟霍正讲的一样。
“被女人勾走了呗,真是看不出来,千年铁树也有开花的时候。”霍正头也不抬地往嘴里扒饭。
鬼知道这个霍廉什么时候在外面养了个女孩子,像个学生似的一脸稚嫩,留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齐耳短发,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
“你二哥的故事,我看都能写一本书了。”常安挑了挑眉,有些好奇。
陆崇斜睨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往她盘子里夹了一筷子菜,常安还有些不好意思:“别只顾着我了,你还是个伤员呢。”
“伤员?”陆崇反问一句,不置可否,用筷子大头的一边敲了一下常安白生生的手,“食不言寝不语,快些吃饭。”
霍正看着这两个人在餐桌上也不知收敛,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继而瞥到坐在餐桌角落,窃窃私语的阿齐和林逸。
他皱了皱鼻子,感觉心里难受极了——凭什么别人都是成双成对,他却是孤家寡人?
“哦对了,陆崇哥,那小子让我跟你说声谢谢。他还说让你小心点,因为那批人种不只有他的仇家。”霍正搁下筷子,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十分苦恼地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来。
“他的仇家右脸上是黥了字的,但他查看的时候发现有一部分人脸上没有字,这没有字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脖子上都有一道长疤。他原本以为是巧合,但又揭了几个人的蒙面之后,发现好几个都是这种情况,霍廉特地嘱咐我要告诉常安,那疤痕有长有短,但位置跟他身上的疤十分相似,说这可能是她要找的人。”
霍正说完一大通话,陆崇只是点了点头。
常安沉着脸,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碗里的米饭,有些心不在焉。
陆崇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她又在想霍廉,抽走了她的筷子:“不想吃就别吃,省的糟蹋粮食。”
常安懵了一瞬,不知道陆崇哪里来的脾气,只知道自己的思路被打断了,没好气地夺过筷子:“你才糟蹋粮食!”
霍正早就吃完了饭,坐在桌边看他俩一会儿如胶似漆,一会儿又跟杀父仇人似的,脸色精彩得像是看了一出好戏。
陆崇没继续吵下去,细嚼慢咽地继续吃饭。
常安看着他因愠怒而上下起伏的胸膛,尽管不服气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主动示好:“你怎么老是莫名其妙就生气?我刚刚只是在想,那群人里或许有唐家的人……”
陆崇淡淡地嗯了一声,放下碗筷,转身走上楼。
在座的几个人脸色各异地看着陆崇的背影,然后又齐刷刷地盯到常安身上。
阿齐最不会看眼色,讷讷开口:“会长…这是生气了吗?”
啧,会长这矫情的样子可真是不常见……
霍正点了点头,给常安出主意:“肯定是生气了,你快上去哄哄他吧!”
“谁爱哄谁哄,惯得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整天无理取闹!”
常安故作淡定地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些茶,接着对霍正说:“倒是你,如果那群杀手中混进了唐家人你就危险了,若是要回江南更要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发现了。”
“…我不回去了,既然老爷子身体好好的,那我就在外面呗。你也看见了,我们家那死沉沉的大院子,整天呆在里面会发霉的。”
霍正拿起茶杯,跟常安的碰了碰,自言自语道:“我们家老爷子不知是不是被菩萨点化过,你们走之后竟然跟我说,男孩子多去外面交朋友也是好的……我看他是希望我多交一些陆崇哥这样的朋友才是……”
“哎!”林逸突然拉了拉霍正的袖子,“今早不是说要跟阿齐借一本书吗,快走吧,让阿齐去给你找!”
说完,顾不得那三道怪异的视线,强行将那没眼色的两个人拖走了。
小样!难道他会看不见常安抖得跟筛糠似的腿吗?
分明心里急得了不得,还死要面子装淡定,看来他们会长这追妻之路算是苦尽甘来了。
害,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啊……
常安看着行为诡异的三个人,怎么看阿齐都不像是有好书的人,霍正也不像是会借书看的人。
常安喝下最后一口茶,将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小跑着去了陆崇的卧室——既然大家都走了,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去看看他好了来到卧室门口,常安放轻了脚步,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只见那门随着她的动作张开一条缝隙——竟然是开着的。
常安探着脑袋往里看,发现陆崇背对着门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安静的很。
常安踮起脚尖走到床边,伸出手指点了点陆崇的肩膀,轻声问:“睡了咩?”
回答她的只是一室的寂静,常安不满地撅起了嘴,熟门熟路地掀开一个被角,脱掉鞋袜钻了进去,手指在他背上轻轻戳着,“我知道你没睡,为什么忽然闹脾气?”
陆崇没说话,往边上移了移,似乎是想离常安远一些。
常安见他这样油盐不进,气急败坏地从身后猛地抱住他,咬着一口小白牙:“继续挪呀,床就这么大,我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陆崇还是安安静静,常安一下一下用脑袋轻轻磕他的脊椎,手底下是缓慢起伏着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不知自己哪来的毛病,顺着沟壑分明的肌肉逐渐向下,微凉的手指停在他的腹肌上扣来扣去。
常安只觉得很好摸,像是进口的巧克力,一块一块的。
“摸够了吗?”
那双又软又冰凉的小手在他小腹上滑来滑去,像是小蛇一般,搅的陆崇心乱如麻,原本的冷战也无法再继续下去。
“没摸够,没摸够!一辈子都摸不够的呢!”
在陆崇面前,常安对于撒娇像是无师自通,见陆崇终于开口说话,高兴的不得了,觉得需要把事情都跟他说一说。
“你听我说,在火车上,我突然去追霍廉是因为看到他脖子上的疤,闯进宴会的那个傀儡身上也有的。不过霍廉说他的疤痕是被仇家砍伤的,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来历,但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啊,只以为是跟那傀儡一样的,就追过去了。”
陆崇:“我怎么不记的那个男人身上有疤痕?”
“是这样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确实看见过他脖子上的疤,只不过在他死后,疤痕就消失了。”
常安又捏了捏他的腹肌,拍得啪啪响,“我真没骗你,大不了就赌上这把巧克力。”
陆崇抓住常安作乱的小手,不再装高冷,翻过身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不管怎样,以后这些事情都不要自己憋在心里。还有一点,霍正也好霍廉也罢,以后少跟他们来往。”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霍廉真的像报纸上说的那样,跟唐家勾结了?”常安不解,转而又纠结道:“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可怎么办……霍老先生对我那么好,他儿子要是真的是我的敌人的话,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陆崇只关注后半句:“请你吃请你喝,就是对你好了?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会被这种人情干预到自己计划的人。”
常安被噎了一下,总觉得陆崇说话带点刺,也不知是哪里,惩罚似的顺手掐了一把,疼得陆崇轻哼了一声。
常安以为伤到他,连忙起身将手撑在床上,检查他的伤口:“怎么了,我又弄疼你了吗?我明明没有用很大力气的……”
常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也不长啊……不知道陆崇为什么这么怕疼,自己随便一碰他就发出难受的声音。
陆崇拉开她的手,只当她无知者无畏:“没事,你别到处乱摸就好了。”
“谁稀罕!”常安重新躺回他的怀里,不屑的哼哼,想起什么,她又继续八卦:“那有人说霍廉杀了自己的大哥,这是真是假?”
“很大概率是假的。”陆崇摸着常安的一头小狗似的卷毛,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毕竟这霍廉十几年卧薪尝胆都试过了,又何必急于一时,等老爷子不再管事了他再弄死老大岂不更好?其实但凡有点心智的人都知道,当局者迷罢了。”
“倒也是。”常安觉得霍廉也是因祸得福,从小放养在外面长大,不见得比娇养起来的少爷公子差多少。
“我看这样倒也好。你看啊,正因为霍老爹跟霍老大的庇佑,老三头脑简单,老四人事不通,倒不如像霍廉一样从小放养到外面历练了,这霍家老爷子实在不算个聪明人。”
见常安分析得头头是道,陆崇忍不住去捏她的脸:“我们常安懂得还挺多!”
常安现在很喜欢钻陆崇的被窝,伸手给自己和陆崇掖了掖被角。虽然她对于低体温习惯了,但周身暖和的滋味还是舒服的,“可是——”
陆崇伸出两指捏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别可是了,以后少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
“你嫉妒了?”常安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她抬头,看见陆崇冷峻的眉峰,以及低垂的眼眸,忍不住心头一软:“……我救他是因为想弄清楚他身上的疤,我跟你讨论他是因为我觉得他的身世像故事里写的一样精彩。”
常安伸长脖子去啄他生了些胡茬的下巴,嘴甜道:“我不喜欢别人的,我只喜欢你。”
“知道了。”
陆崇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扣着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多睡会儿吧,这几天应该累坏了吧?”
身处温柔乡,常安的思绪飘到了别处,试探道:“……可是陆崇,我与常人不一样的……我…”
我是妖怪?我是一百多年前的人?
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我知道你不一般。”
“不是,我是说万一……万一我是怪物呢?”
“妖魔鬼怪我都喜欢,你就别乱想了。”
陆崇捂了捂她忧愁的眼,忽然觉得自己瞒下这一切,对她来说也不全是好的,有些东西或许应该告诉她的。
“你现在说的倒好听…”常安打了一个呵欠,“哎呀…我还真有点困了。”
常安觉得陆崇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被他一说自己好像真的挺累的。
陆崇将常安的脑袋往上移了移,给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自己也抱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今天是阴天,天色很暗,光线并不充足,十分适合睡觉。
外面是萧瑟的风声,擦过窗玻璃发出尖利的呼啸,深灰色的窗帘半开着,只有一部分光能照进卧室。卧室里氤氲着温暖的气息,两道清浅的呼吸缠绕在一起不分你我。
第35章
这个冬天格外冷,才刚入冬,气温就骤然降了下来。
好在陆崇的枪伤赶在入冬之前养好了,与此同时,救济会的事情也紧锣密鼓地进行起来。
陆崇以会长的名义召开了紧急会议,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商会成员重新敲定了一个合适的时间,提前将粮食物资发放给难民。
唐世南似乎很有干劲儿,脸上总是喜滋滋的,连忙领了钱款跟各位告别之后就去置办物资了回家后,陆崇又给霍家老先生打了电话,提醒他尽量注意降温的事情。毕竟北方降温了,南方也是时间的问题。
这倒不是什么瞎好心,商业上原本就是不分南北命脉相关,安抚好百姓更是有利于商业的发展。
霍仁海询问了江北救济会开放的日期,陆崇如实告答,霍老先生道了谢后便挂了电话。
陆崇没有立刻挂断,听着电话里的盲声觉得奇怪——总感觉霍仁海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陆崇请来了周擎宴,准备告诉他唐世南的一些小动作。
常安坐在小几前嗑瓜子,两个男人坐在茶几的另一头,不知讨论什么,反正热闹极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常安的小别墅成了这两个男人秘密幽会的地方。
常安心里不是滋味,挪了挪屁-股,凑到陆崇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我说你为什么好心送我小洋房,原来是方便你们私底下约会,看不出来啊陆先生,你的小算盘倒是打的啪啪响呢。”
陆崇手中拿着厚厚一摞纸,正好用来敲她的脑壳:“啧,你这丫头有没有心,我是为了谁你心里不清楚?”
常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反驳道:“我当然有心,不信你摸——”说着就拿起他的大手,作势要往自己的小胸脯上按。
她当然有心。
旁边的周擎宴用手抵着嘴咳嗽了两声,示意他们两个收敛一些,毕竟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常安自然不会真给他摸,她只会些勾搭人的假把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