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领口处松散,露出一截雪白的锁骨,乌黑的发丝略微有些凌乱的披在肩上,脖颈处隐约透着几处红痕,任谁看眼前这位姿态风流,俊美无俦的男子都是刚刚在她床上醒来的模样。
秦姒的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
她心里认为自己不应该慌张的。她是皇帝,就算是她真的在自己寝殿宠幸侍君,也无可厚非。只是话虽如此,此时此刻,齐云楚这样被云清见着,她心虚得厉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红袖。
红袖也很无奈。
齐世子不肯走,她总不能硬叫人把他拖走,况且她瞧着,满皇宫,也唯有花蔷可能算他的对手。可是花蔷如今做了新设立的锦衣卫署的正三品指挥使,除非早朝或是陛下召见,并不在宫里行走。
况且,就算花蔷在,难不成真在陛下的紫宸殿动手不成,传出去像话吗!
齐云楚这时睨了秦姒一眼,旁若无人的走到一旁的榻上,坐在那儿低头逗弄着矮几上放着的琉璃盏内正在睡觉的小乌龟。
秦姒连忙呷了一口茶想掩饰自己的慌张。
可是她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呛到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云清皱眉,连忙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背,“你无事吧。”
这时候一旁的齐云楚的眼神如同刀子一样甩了过来。
秦姒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拦住了云清。
红袖连忙上前代替云清替她轻轻顺了顺背。
云清的手顿时僵住,面色煞白,冷冷睨了她一眼,站了起来:“看来陛下现在不是特别方便,微臣先行告退。”
秦姒眼瞧着他出去了,知道是方才的举动伤了他的心,起身就要追,只听后面传来齐云楚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敢追出去试试!”
秦姒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咬牙抬腿就要走。
“你今日若是敢踏出殿门一步,我便打断你的腿!”他手心里还躺着那只四脚朝天,企图逃出他掌心的小乌龟,斜睨了她一眼,眼里的怒火烧得旺盛,“微臣一点儿也不介意接下来一段时间日日抱着陛下去上早朝!”
秦姒知道他真得做的出来,眼看着云清的就要消失在眼前,使了一个眼神给一旁替她揪心的红袖。
红袖立刻会意,赶紧追了出去。
秦姒心里焦灼,一想到方才云清受伤的模样,心里就不痛快。
现在不同以往,她已经成功登上了帝位,且十分的稳固,所以也不需要事事堤防着他,担心他再将自己绑回云都去。她想要再坦诚一些告诉他,云清也是她的人,他不能总这么欺负云清。
她大步走到他面前,想要跟他讲讲道理,话一出口,难免带了几分怒气,“你方才简直是——”
“我如何?”他抬眸看着她,眼角洇红,喉结不断滑动。
秦姒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睛,将剩下半句“不可理喻”给咽了回去。
他才刚刚替她卖完命,眼下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太过于残忍。
秦姒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又坐回书案后的椅子上接着处理政务。
她一边手执朱笔批阅奏疏,一边偷瞧齐云楚。
齐云楚将那只晃动着四肢的小乌龟重新放回了琉璃里,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既没有同她说话的意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瞧着他低垂眼睫,神情脆弱的模样,一颗心瞬间软了下来。
她明知道他心狠手辣,可是架不住他生了这样一副惹人怜爱的美人面孔。他现在这般不说话,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轻颤,在下脸睑处映下一片剪影,高挺的鼻梁上那刻娇艳欲滴的痣就像是洇红的眼角淌出来的泪。
就连他白皙的耳尖上挂着的红宝石耳坠都像是在提醒她:他在姑墨国他为了她,一个堂堂的世子,在他的属下面前妆成女子的模样;同时也提醒着她,他们那段时间是多么的亲密无间,毫无顾忌的快乐!
秦姒在心中叹息,一颗心又开始在他与云清之间拉扯,十分的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才终于察觉到她的眼神,抬眸看了她一眼,“我不在的这段日子,看来你过得极快活!”
秦姒觉得自己十分的冤枉。可这个时候,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高兴。只好假装什么没听见他说话,低头接着批阅奏疏,心里想着待会儿等他走了,再抽空瞧瞧云清。
眼下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她刚登基,事情实在太多。
她一忙活起来,就容易忘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正看着一份有关赋税的奏疏时,突然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光线。
“挡着光了。”她皱眉。
可那黑压压的影子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整个人都覆盖下来。
她抬眸一看,只见齐云楚正不知怎么站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他似是怒气消散了些,下巴搁在她肩上,轻轻替她揉捏着发酸的肩膀。
秦姒见还有几本没有看完,叹了一口气,伸手摸摸他的脸,将手中的一本放在一旁,继续看下一本。
她打开一看,是范与有关册立后宫的奏疏,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旁人的也就算了,她直接敷衍过去。可是范与曾做过她的启蒙恩师,现在又是一国之相,还是她此次登位的有功之人,无论如何都要有些回应。
她想了想,正打算以她登基时间尚短,年后再议。这时,她背后的人一口咬在她白皙的脖颈之上。
秦姒只觉得又痒又麻,手抖得不像话,朱笔在范与的奏疏上重重划下一笔。
“你,你想要做什么?”
“犯上!”
齐云楚想到她对着那个太傅情意绵绵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防来防去,都防不住她一颗想要四处野的心。
那日她在璋华殿内躲在他怀里哭泣的模样历历在目。当时他心都碎了,什么都甘愿替她做。
可她如此三心二意,叫他恨得牙痒痒。
他也曾试着体谅她。比如那个十分有才华的太傅。只要他们规规矩矩的,他便不会动他们。可时她心思花得很,做了皇帝之后,尤其更甚。
幸好他早就在她身上放了点儿东西,又叫人时刻盯着宫里的动静,否则的话他还真不敢离开她。不然凭着她如此三心二意的脾性,瞧见那些人难免迷了眼睛,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只要她不背叛他,她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
毕竟,以她的脾气若是知道了只怕到时候恨不得杀了他。
但愿她永远不会知道。否则的话,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屠了那些人,将她关在屋子里,再也叫她瞧不见任何人。
他希望自己永远没有机会那样做。
她招惹了他,就得负责到底,这辈子都别想要还有旁人,哪怕是她皇帝也不行!
他要惩罚她,好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的男人!
他将她圈入怀中,与她筋骨贴着筋骨,唇着唇缠绵,将她的耳尖含在口中咬啮。
“你,你,我,我还没忙完。”秦姒一颗心都被他咬得软了,一把捉住他不老实的手。
齐云楚用力挣出来,轻轻揉捏着她柔软的掌心,撩拨着她的心,声音沙哑暧昧,“你忙你的,不必管我。”
秦姒哪里还写得下去,捉笔的手微微颤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死死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个男人年纪越大,心思越活泛,早已经不似从前单纯好骗,越来越胆大包天,居然敢在她处理政务的地方与她狎昵,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想要阻止他,可他与她贴在一起,他身上那股子混合着杜若的甜香气息直往她鼻尖钻。她顿时意乱情迷,脑子有些不清醒,根本没有力气挣扎,只好任由他胡作非为。
“姒姒,你也想我对不对?”齐云楚埋在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允着她白皙脖颈的软肉,语气委屈,“我在漳州打仗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你。”
秦姒雪白面孔透出绯色,湿漉漉的眼睛聚起一团水光,“你脖子上……”
“我自己掐出来的。”齐云楚握着她的手放在上面。
他就是故意的。
他若是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关心旁得男人,那他就白做了十几年的一方之主。
秦姒挣出一分力气想要推开他,怒道:“你简直是放肆!”
齐云楚见她这种时候居然为了旁人发怒,眼里闪过一丝疯狂,一把将案上堆积的奏疏扫到地上,将她抱坐在上面。抬起她的下颌,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眼神危险:“微臣还可以更放肆……”
他说着不顾她的挣扎,低头攫取她的唇,略微有些冰凉的手指狠狠捻了她一下。
“你!”
秦姒顿时瘫软在他结实的怀抱里,死咬着唇眼神迷离扫了一眼空旷的宫殿,目光停留在那堆奏疏上。
“姒姒,你只能有我一个人……”齐云楚炽热的眼神停留在她纤细白皙脖颈处挂着的一截藕荷色缎带,隐约可见内里春光。
他眸色一暗,喉结不断滑动,低下头去。
“你——”秦姒心中止不住轻颤,告诉自己不该与他如此,可心里就好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她的心,根本无力阻止他,甚至有心痒难耐。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的男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替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低下头贴过去与她唇齿纠缠,然后在她耳边喘息,“微臣服侍的陛下如何,可还满意?”
佞臣!
秦姒闪过一个念头,瞧着眼前容颜越发昳丽,光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的男子。只见他鬓发微湿,微微上扬的漆黑眼眸里湿漉漉的泛着水光,眼尾跟带了勾子一样。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高挺的鼻梁与水润嫣红的唇上,被他勾出来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为何,根本无法拒绝他的靠近。她从前虽然贪恋与他的欢愉,可还不到这种无法抑制的地步。眼下他的声音,他的气息,都成了致命的毒药。
她甚至觉得还不够。
是他们分离的太久了吗?
究竟是她不对,还是他不对?
齐云楚亲亲她的唇,温柔的舔去她眼角的泪,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先回府,晚上再过来,你要好好的补偿我。”
他又抱了她缠绵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的心绪平复些,才大步出了紫宸殿。
秦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身上汗涔涔,有些难受。
红袖进来的时候,见她一脸潮红,地上散落一地的奏疏与书籍,脸上一热,上前开了窗。
殿外的冷风吹进来,吹散了殿内的旖旎气息,吹得秦姒整个人清醒过来。
她平复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神色复杂的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红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你知我从前并不是重色欲一人,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靠近我,我就,我……可是我心里也很喜欢云清,对着云清炔不会如此。甚至,也没有想要亲热的想法。”
红袖脸“倏地”一下红了,生得有些妩媚的眼闪过一抹羞涩,“奴婢,没,没什么经验。”
秦姒叹气,正想要问她云清如何,殿外有一身姿高挑挺拔,英姿飒飒的人大步走进来,正是已经升为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的十一。
秦姒瞧着她进来的第一眼先是瞧了一眼一旁的红袖,浅色琉璃眼眸里闪过一抹光,随即才上前向她行了一礼,“陛下,纪敏已经送出去了,那个小孩怎么处置?”
秦姒闻言蹙眉,想起了那个一岁多的奶娃娃。
她不说话,十一也不着急,大步走到红袖面前,正想要向从前那样牵她的手,从前与她特别好的红袖退到了一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看她。
十一楞了一下,垂头丧气站到一旁。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秦姒面色凝重,“荣亲王已经暴毙。送他去灵隐寺,找人看着他,永远别让任何人知道他是谁,包括他自己。否则——”
她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杀了他!”
这是她最后的仁慈。
“诺!”十一遵命,退了出去,临走前,她又看了一眼正在为秦姒研磨,始终未看她一眼的红袖,神色黯淡退了出去。
十一走后,红袖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一抬眼,撞进秦姒探究的眼神里。
“你们吵架了?”
红袖摇摇头,“怎么会?她多大我多大,我怎么跟一个小孩一般计较。”
秦姒轻轻敲击桌面,挑眉,“如果朕没有记错,十一过了年满十七,姐姐也就比她大八岁吧?”
红袖侧过头,正当年华的姣好妩媚的面容闪过一丝迷茫,只一瞬间,神色如常。
“大抵是因为奴婢认识她的时候,她才七岁,奴婢已经十五了,可不就跟个小孩似得。”
她说完,忍不住问道:“那个孩子,当真是贵妃与人……”
“重要吗?”秦姒重新拿过一本奏疏开始批阅。
这件事情云清办得高明。他先是叫孙月柔在秦晁的心里放了一把火。紧接着,利用谣言加大火势,使得谣言愈演愈烈,纪家惊慌:这个谣言制止不行,不制止也不行。
若是出面制止了,显得他们纪家心虚。若是不制止,这样愈演愈烈,恐怕也不利于荣亲王坐上储君的位置。
就在他们束手无措的时候,云清在这个时候终止了谣言,将这把火给熄灭了。
可秦晁心里的火种却留下了。可无论他怎么查,都查不出真相。
若是纪敏与人私通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最多时恨毒了纪敏。以他的脾性,哪怕是难受,可时间一长,总会过去,最多耿耿于怀那个儿子不是自己的。
可他偏偏不确定。人一旦对不确定却又十分重要的东西产生想法的时候,就会愈发的想要知道真相。尤其是这十几年来,除了秦姒,他后宫里的妃嫔没能够成功诞生过一个孩子。
他当时得了这个孩子有多高兴,往后就会有多痛苦。
她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真相。
她要让他下半辈子就这么不确定的活着,每一天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受尽折磨。就好像当初她只知道兰景死了,却永远不知道他是如何死的,心里面日夜惦念后悔,然后唾骂自己的心狠手辣,薄情寡义。
秦晁那么爱那个孩子,心中的痛苦比她强上百倍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