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童话——七宝酥
时间:2021-06-01 09:38:44

  季节点点头。
  —
  跟季节打声招呼,周谧走去一旁,拨回去给妈妈。
  那边很快接通,她本以为妈妈会劈头盖脸一顿骂,都提前缩起脖子做准备,却没想到她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即便她叫了全名:“在哪呢,周谧。”
  周谧如实说:“还在这边的小区里。”
  妈妈有一会没发出任何响动。
  周谧心隐隐作痛,极轻地唤了声:“妈……”
  妈妈语气熨帖得让她想落泪:“张敛电话里都跟我说过了,先打个车回家里来吧。”
  周谧不知道张敛怎么跟妈妈描述了这场谎言与闹剧的Bad Ending。
  但她听起来跟昨晚判若两人,有显而易见的失望,低落,心灰意凉。
  周谧无法忽略母亲的情绪转变,心痛欲裂。
  空中阁楼终究破碎。
  一切都在往最糟糕最差劲的方向偏倒,她却只能以逃避的方式处理,并干站在夜幕下,眼睁睁地看,无声无息地听,再也无法粉饰和伪装。
  她难过地倒抽一口气,走回季节身边:“你先跟娜可回家吧,我一会也打车回去了。”
  说完她就惊怔在原处,眼张大,恐于自己不当心说漏嘴的重大失误。
  季节却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只抬臂指了个地方:“你方便在那个路口等我会吗?最多十分钟。”
  周谧跟着看了下,不解其意。
  季节眼神清亮干净:“我先把娜可送回去,然后取车送你。”
  周谧眼光困惑而细微地颠动着,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你没发现……哪里不对吗?”
  季节莞尔:“我知道啊。”
  周谧惊疑地盯着他。
  季节依旧面目温和,语气不惊:“你跟你们老板住在一起吧。”
  周谧喉咙鲠住,心跳若雷。
  季节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回到之前:“等我下吧,挺晚的了,我送你。”
  周谧一眨不眨看他,右手无觉地死攥住手机,没有再说话。
  —
  接到周谧母亲报平安的电话时,张敛才调转方向盘,驱车回到小区。
  在车库熄火后,他没有忙着下车上楼,只坐在黢黑的环境里,取出手机,看了眼最近通话。
  周谧在他通讯簿里的名字始终未变。
  打出去的电话她一个没接,当然也一个都不会回。
  张敛退出去,将手机按灭,下了车。
  回到家,陈姨急不可耐迎上来,询问周谧情况。
  张敛说:“回家了。”
  说完就去了盥洗室。
  陈姨放下心,停在外边说:“张先生,我先去把晚餐热一下,有两样菜是可以冷吃也可以热着吃,各有风味,你想怎么……”
  张敛专注地洗着手,他搓拭了很久,开始还会倾听,后来就盯着绵密的泡沫出神,闻不见周遭任何动静。
  见他不搭话,陈姨只能先行离开原处,拐去厨房。
  片刻,张敛眉心展平,冲洗干净双手,视线又在旁边装着的一簇白瓣黄蕊小雏菊的花瓶上一扫而过。
  张敛回到厨房喝了半杯水,又端着坐回餐桌边用餐。
  陈姨仍对小俩口今晚的剧烈争执心有余悸,但又不便直言,就在一旁拐弯抹角地说:“张先生,你今天带回来的鲜花我先插花瓶里加保鲜剂养着了,甜品我也收冰箱了,你明天要是还需要我可以重新给你扎好,保证跟今天买回来时一模一样。”
  张敛看她一眼,没有应声。
  回到卧室,里面仍维持着原貌,女生的物品全都待在它们本就该待的地方,床头毛茸茸的白色小羊,柜子上的粉色魔法阵充电板,兔脑袋的袖珍加湿器,枕畔那只曾因套着“早日退休”透明壳收到过他讥笑的airpods。
  纹丝未动。
  可一切都已巨变。
  张敛回头,单手拿起桌上的红色戒盒。
  他把它打开,终于真正仔细去看里面的铂金色戒指。他食指拇指一勾,将其取出,非常简单的款式,小钻低调地闪耀着。
  他在指尖翻转着多看了几眼,突然注意到内圈有行微小的刻字,挑选的字体是偏艺术的手写体。
  张敛拿近,仔细辨认上面的英文。
  他眼眸微紧。
  那是个自创词组,来自女生一贯生动而诗意的奇思妙想:「Mi’s Poet」。
  张敛目光在上面停留许久。最后他胸腔漫长地起伏了一下,将戒指卡回戒托,关拢戒盒。
 
 
第55章 
  那枚戒指只在张敛手上存在了一天。
  第二天周谧照常来公司上班时, 同事们的谈资已转为其他。她看见陶子伊在群里非常虔诚地祈祷:但愿只是装饰品,不然我都没有继续为奥星工作的动力了呜呜呜。
  公司从不乏迷恋张敛的各种女孩。
  一个神秘,英俊, 无可挑剔的高层永远不会丧失吸引力, 他的存在就是得天独厚的装点, 是灰蒙压抑的社畜密林里的一座神社,适合尚还慕强的女孩们在心底顶礼膜拜。
  以往的聚餐或群聊中, 周谧会不时听说到张敛的各种魅力瞬间,或桃色绯闻。
  但不会有人知道, 她也曾是深入经历过这些的一个……无名小卒。
  如果这是一本个人传记,她想, 她大概率只会被概括为一句“他曾与下级一个女孩有过一段隐秘的纠缠”。
  ——都不会配上“无疾而终”这样细致的形容,亦会被读者快速掠过。
  周谧今天架着黑框眼镜,像个低调的女学霸。
  叶雁还有些意外, 问她怎么了。
  周谧指了下左眼说眼睛不舒服, 不知道是要得麦粒肿还是结膜炎。
  叶雁在看手里的合同,不忘关心:实在难受就先去看看,人医离这也不远。
  周谧感激地弯了下嘴角,说不用。
  张敛送她的那盒巧克力还放在桌角, 没有吃完, 她很爱惜,一天只会吃一粒,并把最喜欢的那颗白爱心形状的留在了最后。
  她对他送她的一切都是珍视的。
  周谧打开微信,她已经取消了张敛的置顶,他很快被众多的工作聊天冲刷掩埋, 变回一个无关紧要的, 再不会产生交集的网名。
  可无法阻止的是, 即便看不到他名字,登陆软件的一瞬间她还是会心脏抽痛。
  这种痛苦很茫然。
  无孔不入,但也落不到实处,只是单纯的某个时刻,会让人突然想哭。
  无关芳心破裂,是成片被挖空的风涌。
  昨晚她一个人侧身蜷缩在家里的小床上,像快冻死一样,紧咬牙关,肩膀颤抖地流了快一夜的眼泪。
  妈妈没有责备她一句,因为在张敛跟她交代的说法里,他揽下了所有责任,而她是完全意义上的受害方。
  周谧拐弯抹角地套话,才知道张敛告诉妈妈他一直是个隐性的不婚主义者,父母都不知情,那时因为喜欢周谧害怕分开才欺骗了她和双方家庭,但事已至此,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再耽误她。
  妈妈说他在电话里听起来冷静又虚伪。
  又简直难以置信地嚷了一阵,抛出结论:“我才不信呢,好端端一个大小伙,怎么突然就不想结婚了,说一套做一套,上次回来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卦了,我看就是借口,一起过一阵子后悔了,门不当户不对就是不行,吃亏得不还是我们……”
  她的骂骂咧咧在看到泪流满面的女儿后戛然而止。
  周谧不愿再回忆兵荒马乱,又糟糕至极的昨晚,深吸一口气,提上包,跟着叶雁离开公司。
  今天她们要去片场盯梢端午小食桶的拍摄。
  快到张敛办公室时,他的门开着,周谧只瞟了一眼,心头又是一阵撕裂般的骤痛。
  她必须口鼻并用地,调整呼吸,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她们打车去了那里。
  在摄影棚,周谧有些意外会见到季节。
  按照他的层级,许多事他不必亲力亲为,但他似乎对工作有着惊人的细致与耐心。
  只能说颜高人胆大,季节今天穿了件印着大朵粉色饱满花卉图案的T恤,应该是艺术家合作款,很惹眼,但套在他身上又格外合适,能把他的笑容衬得更有春日烂漫的氛围感。
  她跟在leader后面友好地与他打招呼,季节笑了下,说:“第一次看你戴眼镜。”
  周谧不太好意思地拨了下镜架。
  叶雁适宜地调侃:“你们好像见过很多次哦。”
  季节看向她:“也没几次。”
  叶雁笑,学某位女主持口气:“真的吗,我不信。”
  季节领她们往里走,问她们要不要喝咖啡。
  叶雁受宠若惊,不可置信地摇摇脑袋:“怎么感觉我们像甲方一样?”
  “全都买了,你们怎么能没有。”季节仍是笑。
  周谧很佩服叶雁八面玲珑的为人处世,面对季节这种性格和态度都很Nice的甲方她会进入交友模式,但在明显难相处的客户跟前,她也会谨小慎微,字句斟酌。
  季节将未拆封的纸杯咖啡递给周谧时,叶雁知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原处,走去摄影师旁边。
  周谧抿了一口,发现自己唇膏印了点在白色的杯口,又放低杯子,局促地用手指轻拭着那小片红痕。
  季节留意着她自认不为人知的小动作:“昨晚没睡好吧?”
  周谧抬头看他,没否认:“嗯,谢谢你送我回家。”
  季节说:“你昨晚已经谢过了。”
  周谧又“嗯”了声,无法阻挠自己再一次陷向沉默。
  季节的眼睛跟张敛差别很大,黑白分明,情绪也具体。
  “中午有安排吗?”他忽然问。
  周谧说:“要回家一趟。”
  季节问:“几点走?”
  周谧瞄了眼那边的进度:“十二点左右吧。”
  季节说:“我可以顺路载你到你家小区,能节省点时间,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周谧斟酌了下:“可以啊。”
  季节抿笑。
  临近正午,季节先送两人回了公司,路上周谧提前跟leader报备了声说中午回家有点事儿,叶雁惊奇地瞥了眼驾驶座方向,但没多问具体缘由。
  叶雁在久力大厦前下了车。
  等到车厢里只剩两个人时,周谧绞着棕色牛皮的包带,提出昨晚就困扰她的疑难:“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季节未作思考,很快给出答案:“直觉吧。在那次碰到你老板之后。”
  周谧讶然地双唇微启:“这也能感觉到吗?”
  季节口吻接近玩笑,但不轻佻:“大概?”
  “好吧……”周谧放低声音。
  季节又说:“最开始我猜你是被……”他顿一秒:“包养。抱歉,这个猜测可能有些冒犯了,其实你完全不像,我很快就自我推翻了。”
  周谧缓缓吁气,感激:“谢谢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季节说:“这没什么。”
  周谧不再说话。
  安静地行驶了一段路。
  季节又开口,语气平和:“是吵架吗?”
  “不是,”周谧眼皮极快地翕了两下,没有隐瞒:“我中午就是要去那收拾东西搬回家的。”
  季节沉默下去。
  他眼里映着外面红绿灯的读秒,绿灯闪跳而出时,他遽地问:“你爸妈跟你一起吗?”
  周谧扬眸:“嗯?”
  季节问:“你爸之前去过华郡么。外来车辆是不让随便入内的。”
  周谧摇头:“没有。”
  季节看她一眼:“中午我陪你们一起吧。”
  周谧问:“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季节微微一笑:“不啊,我正好也要回去遛家里俩祖宗。”
  —
  坐进父亲车里,周家三人一时无话,气压低沉,从昨晚延伸至现在。
  快到小区门口时,周谧脑袋往前凑,抬声叮嘱:“前面那辆黑色的奔驰车旁边停一下。”
  汤培丽跟着朝前窗瞅,直接被车型晃了下眼:“要干嘛?”
  周谧在定义季节的身份上略略迟疑:“那是我……客户的车,在等我们。”
  汤培丽回头看自己女儿,眼神高深莫测了几分。
  周谧跟她对视一眼,讲清楚:“他正好也住华郡,没他领着我爸车进不去。”
  汤培丽扭过头去,没有再多问。
  周父将车慢慢刹停在奔驰大G的右侧。
  周谧降下后窗,叫他。
  汤培丽也跟着看过去,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孔从偏高处的窗内偏过来:“可以走了,是吗?”
  周谧:“嗯。”
  季节的视线又来到前排的周父周母身上,唇角勾起一个极礼貌的弧度:“叔叔,阿姨,中午好。”
  周父周母几乎同步地跟他颔首。
  季节说:“你们跟着我开就好了。”
  两辆车前后驶出小区,融入车流,拉开适合跟车的间距。
  汤培丽再度回头,狐疑地盯住女儿。
  周谧拧眉:“老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
  汤培丽说:“你跟你客户走很近啊。”
  周谧说:“没有很近好吗,人家就是热心帮个忙。”
  汤培丽又问:“张敛知道吗?”
  “当然知道,”周谧耳朵尖一下子红透,语气变冲:“所以呢,跟他有关系吗?”
  汤培丽抿了下嘴,换话题:“你跟他说了我们中午要过去收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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