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朝院里看去,“黄毛是不是在里头,我都听到它的叫声了,你把它带回来养了?”他哥进山的时候时不时就会给在山里跑着的野狗喂东西,那野狗毛色黑黄相间,他见过几次,都是黄毛黄毛的喊,让他哥把狗弄回去养,当看门狗,但他哥那个时候只是沉默的摸了摸黄毛的脑袋,没想到现在已经带回来养着了。
陈立根反手把院门关上,“不在,你听岔了。”
***
李月秋从甘蔗地穿过,毛豆跑的飞快在前面带路,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没一会一人一狗就到了家,但她不敢从门口进,跑到屋后□□进去,跳进院子的时候小腿撞到柴堆的柴禾,疼得她立马眼泪花都出来了,但捂着嘴不敢出声,慌忙的跑回屋子。
在厨房煮姜水,拢火炭的李老头,听到声响出来,就看到从门口冲进来的毛豆,他有些奇怪,朝屋里喊了一声,“秋丫?”
“哎,爷爷,我回来了。”李月秋在屋里抱着磕到的小腿吹,憋得眼眶红彤彤的,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爷爷,我换身干净的衣裳就出去。”
她可不敢顶着一身别人的衣裳进门,要是被爷爷看到就麻烦了。
李老头皱着眉看向大门口,他一直在厨房呆着,厨房有扇通风口,平时都是用化肥口袋遮着,但他要等秋丫回来,特意把化肥口袋掀起哩。
没从通风口上见到人,秋丫啥时候进来哩。
李月秋换了衣裳,把陈立根借给她的衣裳在柜子放好,她洗了会给他送过去,或许到时候陈立根就会留她下来吃饭了。
厨房的李老头把熬了好长的姜水舀了一碗出来,搁在旁边放凉,等秋丫出来就让她把姜水喝了,淋了头阵雨,寒气要赶紧散,他放了半锅的紫姜小火一直慢慢熬的,喝下去,再大的寒气都不是事。
“爷爷,我不冷。”李月秋现在手心都是暖的,还微微有些发热,“你喝吧。”
“俺又没淋,喝啥喝,你赶紧把姜水喝哩。”
姜水汤汁熬的黄橙橙,里面洒着一些红糖,李月秋已经在陈立根那喝了好多的开水冲蛋,再喝一肚子都得是水了。
但在爷爷严厉的视线下,她不敢不喝。
姜水比陈立根那碗味道温和多了,没加其余的药草,药味很淡,更多的是红糖的香气在鼻尖散开,李月秋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唇瓣殷红,嘴角微微向上弯起。
“高兴啥呢。”李老头在边上问她,“喝碗姜水这么乐。”不晓得还以为被亏待哩。
李老头可是知道他这个大孙女,小时候喝药喝怕哩,一向不喜欢喝加了药的东西,所以姜水里他只多加了紫姜,别的驱寒野草药就搁了一点,没成想人高兴成这样。
“没,是爷爷煮的姜水太好喝。”李月秋捧着碗,眼睛亮晶晶。
李老头一听,难得露出个不怎么明显的笑来叨她,“红糖搁的多,喜欢再多喝一碗。”家里的红糖平时都是不用的,他一个老头也不喜欢这些东西,留给孙女最合适。
结果李月秋喝了满满一肚子的姜水,晚上躺被窝的时候,感觉嘴里还一股子的紫姜味,漱了好几次口才好些。
屋里的油灯亮如白昼,李月秋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白天的一幕幕的情景往她脑袋里钻,这样她根本睡不着,一会她托着下巴晃着脚,一会她又抱着被子滚来滚去不晓得想些什么,一直折腾到快半夜才又羞又臊的闭上了眼。
陈立根坏透了。
那边的陈立根在漆黑的夜里睁开了双眼。
他没穿上衣,也没有盖被子,赤着上半身的膀子躺在床板上,他额头滚着一层细细的汗珠,脖颈上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胸膛起伏大口的喘气,似乎是呼吸极其的艰难。
半晌他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忽的一下翻身坐起,动作大得木头床板发出咯吱的声响。
屋里的甜腻味仿佛到现在都没散去,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梦里鲜嫩娇气的人缠着他说是要嫁给他,嫁给他三个字说的活色生香,说罢软和的小嘴凑过来亲他,小小的.舔.他的唇角,声音是不同以往的带着小勾子,叫着让他亲她,他把人按在木头堆里,娇美的人在他怀里笑的银铃一般,扭动隐约能看到一抹雪白细细的腰肢。
他魔怔般把自己又黑又粗糙的大手放了上去狠狠掐住……
梦醒了。
陈立根全身燥热却冒了湿汗,屋子里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窗子大开,凉风徐徐的刮进,也没把房间里热气驱散。
陈立根咬着腮帮子,突然捏紧拳头狠狠锤了下床板,觉得自个心好脏。
他没有了睡意,也不再躺在床上,光着膀子下床拉开门走出了屋。
外面黑布隆冬的透着凉意,半夜是最凉的时候,但这个时候的月亮很大很圆,给地面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亮。
他这不挨着村子,周围安安静静,多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陈立根在院子中无声的站定了一会,然后开始动了,他大步踩在地上的声音煞气腾腾的,犹如一头昼伏夜出的野兽。
最终他在柴堆处停下,漆黑的眼眸在黑夜中显得特别的璀璨,他动手抽出柴堆里面的一柄斧头,找了块磨刀石,嚯嚯嚯的开始磨斧刃,不平整的石块摩擦着斧刃,一点点打磨到最锋利的亮度,声音在夜晚听起来带着丝丝缕缕的渗人,就好像是方圆几百里的地方都能听到他磨斧头的动静。
好半响,磨刀似的可怖声音消失,月色下,寂静的院子里又响起了嘣嘣嘣的声音,陈立根眼底暗沉一片,强有力的手臂挥动着,单手举起斧头,斧刃在月光下闪着清冷的光,触到木头后,木头顷刻被劈成了两半。
劈开的木头不断增多,整齐的码在脚边,他.赤.裸.的胸膛被流下的汗水打湿,滴落进腰腹消失。
“大根!大根!睡了没?给我们开个门。”竹门被拍的哐哐的,夹杂着好几个人的声音,外面的人怕他听不见,顺着围墙喊他。
陈立根嘣的劈开一根木头,转头拎着斧头面无表情的去开门。
门外站着三五成群的好几个男人,他们手里抱着不少的东西,低头吊儿郎当的说话,又说又笑,不过等他们抬头后,他们脸上的表情见鬼一般忽的僵住。
月色中,不甚明亮的门里站着个高大黑黢黢的身影,一言不发,结实的手臂握着柄刀锋明亮散着寒光的斧头。
所有人顿时都吓的嘘声了,纷纷蹬蹬蹬的倒退了好几步。
“哎呦我的娘,大根,你干哈呢。”打头的赵永平吓得个打了个冷战,虽然他们一伙人半夜过来不合适,但也不至于提斧砍人啊,乖乖,蛋.都要吓.软.了。
“大半夜的,你是梦游还是要出去砍人。”
“劈柴。”陈立根挪开身子让他们进来。
赵永平:“……”
大半夜劈鬼的柴,又不是急着烧火做饭,偏要挑这个时候,幸亏他们人来的多,要只有他一个,赵永平非得吓死。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吞了口口水,最后熙熙攘攘的进去了,赵永平来这来的最多,对这很熟,带着一群人径直就冲进陈立根住的屋子。
陈立根放下斧头走到水井边冲了凉,冰冷的井水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收拾院子里劈好的柴,把劈好的木头放进柴堆,做完这些,他才抬脚进屋。
屋里,赵永平一伙有凳子就坐,没凳子的就扯了只破口袋垫在地上,一伙人就等他进来了,他们带来的一兜的瓜子摊开摆在地上。
瓜子估计是刚刚出铁锅炒过,摊开后,一股子焦香味,满屋子都是瓜子味。
“大根,过来,过来,带你看好东西。”他们都是外村的人,年龄差不了几岁,平时和陈立根多有来往,交情很不错,性子也相合,见他进来,都赶紧让他过来,一个两个的眼珠都在放光。
陈立根头发在滴水,进门之后在地上留下几处水印,他拿了大毛巾随意的擦了几下头发,然后穿了件褂子走过去在他们身边坐下。
一伙人这么兴致冲冲原来是带了录像过来,他们中的人有亲戚是放电影的,放电影都是这个村跑或是那个村的跑,设备上哪都要带着,遇上不放电影的时候就把公家的设备带回了家。
“哎,这咋放啊,能看吗?我只听过没见过,真是港片?”
“能,当然能,机器都抱过来了,我还能和你们扯谎不成。”
“你小子这么清楚,是不是已经看过。”
“胡扯啥,我,我这不都是带来和你们一块看的,把录像放进去就能出画面,起开,你们别整不来洋货搞坏了,回头我大伯知道得念我。”
赵永平翘着腿,他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陈立根,“本来没想连夜来的,但这录像机明早就得还回去,之后啥时候能再弄到也不知道,我们就商量着赶紧过来了,这只有你一个,清净。”
陈立根抹了一把在滴水的头发,他站起来,“你们看,我去给你们弄吃的。”他不爱看录像。
“不用,不用,吃的我们带了,晓得你不爱看这个,但这次的不一样。”赵永平拉他坐好看录像,吃的他们已经带了瓜子,还是在家一早用铁锅炒好的,正热乎着,而且一会看上了录像,谁还有空吃瓜子。
那边凑在一起倒腾录像的几个人终于把录像弄好了,屋里没有燃油灯,画面出来后,屋里罩着一层光,顿时屋里的人都没再吭声了,目光灼灼的盯着看,看了快有五分钟,陈立根站了起来,拧着眉,“你们看啥呢,走别处看去。”
一伙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赵永平盯着录像看,随手把录像盒子丢给陈立根,“小声点,小声点,我们家头都有人,咋看啊,你这安全。”大根是一个人住这,一般除了他们不会有人来,看录像这最合适。
陈立根低下头,只一眼就看清到手中的录像盒子上印着男女亲吻的照片。
他触电般的把录像盒丢回给了赵永平,紧紧抿着唇转身出去。
“嗐,咋不看了。”赵永平对着陈立根的背影喊:“男女炕头那点事,有啥臊的。”是男的都馋这种事,看看咋的啦。
“走啥啊,我好不容易弄到的录像,稀罕东西,进口片,大根不喜欢?”几个人看录像看得有些脸红,一看陈立根走了,视线从录像上拔了出来,奇怪的问,“有啥臊的,这又没别人,都是兄弟。”
赵永平打了个喷嚏,屋里的人就数他穿着最少,套着个花裤衩花衬衫,比开屏的孔雀都花,可惜衣裳不扛冻,他不像大根身体壮,光着膀子在院子里瞎晃也没事,这会一直打喷嚏,嘴上应和着,“他啊,有惦记的人,这录像上的估摸着瞧不上。”
他呀惦记着那只狐狸精,馋嘴的很,八成看再俊的女人都没啥感觉。
陈立根一个人蹲在屋檐下,草丛里偶尔响起几声窸窣的蝉鸣,他宽大的手指编着草扣,手指异常的灵活,这活他做的熟,闭着眼睛都能打。
赵永平从门里探出头来,没了来时的精气神,“大根,你这有被褥没,借我裹裹,我冻的慌。”今天下雨,他淋了一头的雨,这会不晓得是不是发作了。
“没……”陈立根顿了下,随即改了口,低沉着声音,“柜里,自个拿,甭弄脏。”
“好勒。”
赵永平扭头回了屋,去柜子里找到了条水红色的棉被,哆嗦着裹到身上,录像还在放,他这会却没怎么想看的念头了,想起大根惦记的那只狐狸精,长得水嫩青葱鲜灵灵的,他瞧着录像里的女人忽然长得也不咋地,干巴巴的没啥看头。
“这棉被还挺香的。”赵永平嘀咕了一句,被子香香甜甜的,挺好闻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女人盖的,他又打了两个喷嚏,在第三个喷嚏打响之前,他硬生生止住,盯着棉被上的一角,眼珠快成了斗鸡眼,手指从那上面仔细又小心翼翼的捻出了一根又黑又长的头发来。
赵永平:“……”
他用手指拉着头发,看着头发的长度愣了好一会,之后不裹被子了,抬脚去找外面的陈立根,开口就直接问:“大根,你往屋头带女人了?”这人转性了,竟然往屋头带女人,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女人,胆儿这么正,敢往男人被窝里钻,八成不是啥好人。
陈立根低头编草扣,“没有。”
“放屁,没带女人,这沾在被褥上的头发是谁的?”赵永平把手里的头发递过去,那根头发黑油油的,柔软的像一根黑线,无声的在证明他带女人进屋了。
这事其实赵永平管不着,这是大根自己的事情,但他看着这么多年大根一直吊在那只狐狸精身上,好不容易这几年想通了,但也不能瞎带女人来屋里头混,这万一被倒打一耙说大根耍流氓可咋整。
之前别的地方就出过这种事,一男的只是从女的家路过,那女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喊说有人耍流氓,最后还是赔了钱才把事情了了,专门就是讹钱的。
要紧的是赔钱不算,说不定严重了还得吃花生米。
陈立根极快的把那根头发拿了过来扔掉,“是我的。”
赵永平:“……”兄弟,睁眼说瞎话呢,这头发油光水滑的,哪像是你身上长出来的。
第28章 颜色和桔子糖水罐头一样,但比……
李大有说厂区门口来了好几家卖螺的,卖螺的味道就不说了,但形式各种的都和和李月秋一模一样,明显就是抢生意的,两天后李月秋到县城去卖螺的时候发现,这哪是好几家,是十几家,转了几个厂,几乎每个厂门口都有至少两家在卖。
这跟风的也太快了,工厂的工人再多,也吃不下这么多螺,再说谁会顿顿吃一样东西。
其实会跟风这样快,很大原因是螺丝不要钱,田里河里随便捡,别的买卖还要个本钱,但这个压根不用,所以眼热的都想试试,退一万步就算卖不出,可以自个留着吃。
摆摊的几家里有不少水湾村的熟脸,李月秋本想着再卖两三次的螺,但现在她改了主意,打算把手里的这盆螺卖完,以后不卖了。
她在厂区以往卖螺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李月秋只能挪到了另外的位置,不过厂里的工人看到她来摆摊,基本大部分都会过来和她买,还问她怎么这几天不见人,别几家的味儿不好,而且弄的没李月秋弄的干净。
吃的东西起码要干净,干净才能下肚,看着就不干不净的,谁都不想买。
李月秋放螺的盆都是洗涮得亮堂堂的,还会在盆上盖一层白色整洁的纱布,她又长得扎眼,模样俏,许多人都喜欢上这买,其中男同志来的最多了,买了螺还杵在那和李月秋搭话,但因为李大有在,也只是多搭几句,不敢干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