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半夏在这事上没有经验,但是好歹也还是知道正常的情侣之间,不仅仅像他们这样“交流”。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小莲这样说。
“又是再给你点时间。”半夏笑起来,撑起身想要使坏,“当然也不是不行。但你要依我一件事。”
“什么事?”
半夏就趴在他的肩头,凑近他耳边小小声说,“自己……尾巴给我看。”
中间那个字特意说得很浮,可以听成摸,玩或是摆弄,小莲的耳朵一下红透了,想要逃跑。
被半夏捉住了,附在耳边各种诱哄,最终还是埋着脸,做出让自己羞愤欲绝的事情来。
满屋子那股小莲特有的香味越发浓郁,久久不曾消散。
荒唐过后,残醉未消,半夏打开床头小灯,披衣起身。
床榻上的人背对着自己睡着了。
半夏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时候偷偷看一眼,他是不会知道的。
一点暖灯之下,趴在床上陷入沉睡人,白玉似的肌肤,显眼的黑色鳞片,那些挂在晃眼的汗滴都在灯光下一清二楚。
要轻轻一个小动作,就可以知道小莲的模样。
半夏在束灯光下站了许久,伸出的手终究收了回去。
算了,既然他都坚持了那么久。就再等他一点时间。
到时候一定要掰着他的脸,细细看他快乐时是什么模样。
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慢慢来。
=====
RES的小萧收到了赤莲发给他的demo,虽然只是一段歌曲的小样,但编配得十分精巧,足见创作人的用心。
在公司的比稿会议上,他满怀激动地推荐了赤莲所做的demo。
“别的先不说,我们就看这词曲的意境就非常贴合我们这次专辑的音乐概念‘怪物’。”
会议厅内,响起一截短短的歌曲旋律,【我拨开浓雾/找到那只恐怖的怪物/……我无法让世人喜欢上怪物/但哪怕只是怪物/也曾深渊底下歌唱/也渴望拥有阳光/拥有活在世间的权利。】
歌声暂停之后,小萧一拍手,“怎么样样?这作词,这曲调,还有配器,无一不完美贴合怪物这个主题。更绝妙的是伴奏里的那一段人声音轨,空灵又清越,像有一位雪山之巅的女神轻声为我吟唱。”
“我强烈建议,优先录用这一首。”
会议室内的几位音乐制作人,彼此交换了一下意见,纷纷点头。总监柏耀明转着手里的签字笔,就准备敲定下第一首录用歌曲。
“不行,不行。”这个时候,坐在会议桌前方,本来只是旁听的公司副总发话了,“这什么怪物啊,浓雾啊,没人爱听的。要我看根本不用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最近韩国女团的一张专辑叫什么UU的不是很火吗。我们照着她们的风格,搞一个差不多的,保证在国内立刻就红了。”
RES算是国内顶尖的音乐公司,内部招揽了不少有实力的知名音乐人。但公司的老板和投资方却是搞互联网出生的,老板唯一重视地只有收益和流量。可以说是外行领导内行。
这也算是国内大部分音乐公司的通病。
对于真正的创作人来说,最厌恶的便是这样不做自己的东西,只跟着市场热度毫无原则地模仿。萧心中极为恼怒,因为对方是上级的上级,只能忍着气解释,“李总,我们做一张专辑首先要定下的是音乐的概念,后面的所有工作,约稿,编曲,包括MV拍摄都围绕着这个概念进行。这一次,我们项目组筹备了很长时间才定了怪物的概念,也找了这么多音乐人,约好的demo,您这一来等于直接推翻了基础,我们后面的工作就没办法展开了啊。”
“哎呀,你这个年轻人呢,不要整天什么概念啊,原创啊,整得那么神神叨叨。”李总挥挥手,“你们要牢记我们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公司带来收益。什么样的歌来钱快,市场好,我们就做什么歌才对。”
小萧还要站起来据理力争,但身边的柏耀明拉了他一把。
“那我们约得这些DEMO都怎么办?都退稿吗?”他平静地提出问题。
“也不用嘛,有几首我觉得有些让他们改一改还是可以用的。比如小萧刚刚推的那首DEMO,把它改一改,加几句最近流行戏腔啦,混点古风歌词啦,不就行了嘛。”
气红了脸的小萧从会议厅提前离场。
一路胡乱地把本来就乱的头发搓成鸟窝。
他几乎不知道等一下怎么和第一次合作的赤练沟通解释。退稿他舍不得,明明是千辛万苦约到赤莲的稿子,又制作得这么优秀。
但让赤莲依着副总的意见那样胡乱改稿,就是他都难以忍受,别说那个清冷又恬静的男人了。
在他们开着比稿会议的时候。酒店内的半夏正在创作自己的原创华彩。
酒店的稿子铺了一桌面,她拉一小节,沉思片刻,提笔在乐谱上修改。再演奏上一遍,细细琢磨。
沉迷其中的她专注而认真。从前天晚上回来之后,没有比赛的这两天,她几乎是一步都没走出酒店。三餐都是点外卖送来的。
“这么快就中午了,”半夏看看时间,打开手机,随手给自己点了一份午餐。
因为小莲昼夜颠倒的生活,加上白天他是不吃东西的,所以半夏便没有把正在睡觉的小莲叫起来。
谁知她在外送软件上点点划划的时候,睡在加热垫上的小莲甩了甩尾巴,悄悄睁开眼,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好像期待着什么。
直到半夏付款完毕,手机上出现支付的提示音。而小莲眼前的漆黑的手机屏幕依旧毫无动静的时候,他才很是失落地重新闭上眼睛。
为什么不用我的钱呢,明明特意绑定了账号的。
他很不开心地甩甩尾巴。
好像让半夏花自己的钱。
第47章 月光之裙
帝都音乐学院的校址就坐落在赛场附近。
张琴韵从学校的琴房出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两个小一届的学妹,“学长好。”两个女孩拉着手,笑着和他打招呼。
张琴韵露出笑容,准确地叫出两个女孩的名字,“乐萱,晓慧。你们好。”
走到楼下的时候,还听得见楼上女孩们的讨论声,“他今天这套衣服真好看。”
“对啊,学长很会搭衣服。教养也这么好。学长的家庭条件肯定很不错。”
拐角路过的一个男生伸手揽住了张琴韵的肩,“老张,比赛怎么样?”
“还行,初赛应该能过。”张琴韵和他击了一下掌。
走出琴房楼,三五个扛着大型海报路过的学生纷纷举手喊他,“韵哥,晚上我们有和舞蹈系妹子的联谊,你要不要来?”
“琴韵一起来吧?每次一说提琴王子要来,妹子的数量都变多了。”
“我这比赛呢,抽不出时间,下次。”
张琴韵骑上代步的自行车,脚下发力,大衣的下摆扬起来,一骑轻车向着校门外骑去。
沿途不少认识他的学生伸手和他打招呼。
张琴韵笑容阳光,逐一回应,谁也没有冷落。
“张琴韵正代表学校在参加学院杯吧?听说他老师还让他准备明年的梅纽因。”
“琴拉得好,人长得帅,性格还这么好。真是难得。”
“难怪都叫他提琴王子,他们家是干什么的,父母肯定都很优秀吧。”
出了校门,张琴韵脸上那种标志性笑容就慢慢不见了。
灰蒙蒙的天空里,他背着琴盒沉默地骑行了很久,穿过那些光鲜亮丽的高楼,拐过堆满杂物的狭窄小巷,拐到一栋人员混杂的公寓楼前。
“阿韵?你怎么来了?”打开屋门的女人看见他很是吃惊,左右看了看,迅速地将他拉进屋内。
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屋子里乱得很。
张琴韵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进屋就开始默默收拾起屋子,弯腰把满地凌乱的衣物一件件捡起来,放进洗衣机内。
屋子的女主人是张琴韵的母亲,人长得漂亮,打扮得也时髦。桃花眼,芙蓉面,水月腰,举手抬足之间都是风情,快四十的人了依旧很有魅力。
只是这种风情看在普通人眼里,免不了会评价一句:不是什么正经人。
“不是叫你没事别过来吗?”女人点了一根烟,靠在门框上看他,“万一被你同学老师看见了怎么办?”
张琴韵从小是跟着母亲长大的,并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
母亲从年轻时候起干得就不是什么正经行业,只因为漂亮,当年挣了不少钱,也就舍得砸钱培养儿子的兴趣爱好。
张琴韵很有音乐的天赋,又极其肯吃苦,从小在老师的栽培下,拿过不少奖项,算是他母亲心中唯一的骄傲。
只是有一年,在小学的家长会上,好巧不巧,同班的一位家长竟然是母亲的熟客,那个男人还在母亲上台为他领取奖状的时候,当场笑嘻嘻地叫破了母亲的身份。
那天之后,身边各种指指点点和流言蜚语让年幼的他在学校几乎无法立足。
最终不得已之下,母子两花了大价钱,改了名字离开那个城市,搬到帝都生活。只是母亲从此便狠心将他送入寄宿学校,没事的时候,不再让他随便回到自己身边。
张琴韵不回答母亲的话,只沉默地低头收拾屋子。这个时候的他,一点也不像学校里那个一身阳光,万众瞩目的男孩子。
他的母亲就倚着门框上抽着烟看他。
“钱还够吗?”
“够的,还有很多。”
“同学怎么样?”
“都很好,我现在有很多朋友。”
“那就行,回去吧。我这一会还有事。以后好好拉你自己的琴,别再来了。”母亲下了逐客令。
“妈妈,”张琴韵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我代表学校,参加了全国学院杯的比赛。这一次的比赛里,有一个对手,她很厉害,”
“我们的决赛在这周末,”他低着头,声音轻轻的,“妈妈,你要不要来看我比赛?”
屋子里已经暗了下来,门框的阴影下,红色的烟点亮起又暗淡。
女人上了年纪的面容在烟雾中显得有些疲惫,她语气不太耐烦,“我去干什么?我又听不懂那些。”
张琴韵沉默了一会,背上琴盒,提上收拾好的垃圾往外走。
“诶,”身后的声音叫住了他,“地址在什么地方?”
回学校的路上,张琴韵沿着西河河堤骑行。母亲的一句话,让他浮躁忐忑了几日的心,瞬间沉稳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忍不住想要去母亲那里。
或者是自从那一日在河畔的垂柳下,听见那一曲柴小协,自己的心底就开始变得隐隐不安。
同船的朋友或许还没能听明白,但他当时就知道那道琴声实在是太特别了。
似乎从垂岸的拂柳中伸出一只柔软的手,随风探入,直触到人心深处。
及至初赛赛场,那种令人战栗的碾压感更为明显,使得他几乎开始对自己的琴技产生动摇。
天色渐渐暗淡,城市的灯火落在狭长的水面上。
河边一家茶馆的门外,张琴韵意外地看见那卡在自己心里几天的面孔。
半夏。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想好要不要主动上前打招呼,茶馆内追出一个让张琴韵更加料想不到的人。
那位在国内外声名大噪的小提琴演奏家,这一次比赛的主力评委——姜临,居然出现在这里,和一位参赛选手在一起。
姜临在半夏这样年轻的晚辈面前,非但没有半分知名前辈应有的气势,反而被半夏的一两句话说得面色苍白,痴痴立在当场。
站在暗处的张琴韵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点了不得的东西,下意识拿出手机录下了视频。
=====
初赛的结果终于出来,来至全国各地的近百名选手,到了这一场之后只留下仅仅十人。
音乐厅内,主持人将进入决赛的十名选手一一请上台。
聚光灯亮起,照亮舞台上的十位佼佼者。
他们其中,有年仅十三岁的少女。也有年纪偌大,仅剩最后一次比赛机会的研究生。
只是不论年纪大小,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冲着全国冠军的桂冠来的。
“虽然我年幼一点,但我觉得音乐和年纪并没有绝对的关系。我会努力让在场的哥哥姐姐们,看见我们这一届后浪,是怎么赶上前浪的。”十三岁的林玲对着采访的镜头笑盈盈地说。
“我今年二十五了,如果再拿不到学院杯的冠军,这辈子也就再也没有机会拿了。说实话,学了这么多年琴,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不觉得我会输给任何人。我这一次就是冲着冠军来的。”说这话的,是二十多岁的研究生。
决赛的日子定在周末,国家音乐厅。
到时候,不仅会有大量观众到场,更会有记者媒体进行现场直播报道。
不同于预赛和初赛只有一位钢琴老师伴奏,决赛的时候,主办方邀请了一只小型交响乐团为十位参赛者作伴奏。
最好的舞台,气势恢弘的伴奏。华美绚丽,富有层次的一曲曲经典曲目,即将在此演奏。
但也意味着参赛者必须在赛前短短数日内和乐团磨合排练出演奏级的效果。
半夏一边紧锣密鼓地和乐团的老师进行排练,同时还在反复琢磨优化自己独奏的华彩部分。
忙得可以说是脚不沾地,食不知味。每天回到酒店,累得倒头就睡,几乎都没空和生活作息昼夜颠倒的小莲说上话。
虽然是如此,她总算还记得小莲住在酒店里,不像在家里那样方便买菜煮饭。于是每天百忙之中,巴巴地挤出一点时间,用自己的手机点一份尽量美味的外卖送去酒店。
当然用的肯定是她自己的钱,毕竟在半夏心目中,自己才是养家糊口的那一个,小莲是贤惠居家的小可爱。
直到决赛的前一天,最后一场彩排结束。
半夏回到酒店啪一声躺平了,闭着眼睛伸手把小莲捞到身边,“救命,快累到阵亡了,幸好明天是最后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