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来/带球跑我拿了事业剧本/我在古代出教辅——黍宁
时间:2021-06-07 09:09:16

  “先生!你就等着我们给你考个举人回来吧!”
  “不止考举人。”王希礼显得有点儿激动,少年面色微红,傲然道,“还要那五经魁!”
  他嗓音不高不低,掷地有声。
  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多看了面前这瘦削病弱的士子一眼。
  说是病弱瘦削其实也已经不大妥帖。在张幼双的魔鬼训练下,王希礼身子也好转了不少,面色红润了许多,只是他凤目薄唇,高颧骨,面相本来就稍显刻薄。
  祝保才愣了一愣,勾住张衍脖子,大笑道:“好好!五经魁!”
  附近的考生们听了,心中暗暗撇嘴不喜。
  还没考就放出这等大话,未免太过猖狂。
  乡试按照《五经》分房阅卷,每一房每一经都要择一个第一,即所谓的“五经魁”
  “五经魁”中的第二名为亚元,这第一名就是大名鼎鼎的解元了。
  正当众考生心中冷笑的时候,忽有人看到了那黑皮肤的少年身旁站着的郎君。
  乌黑柔软的发,一双琉璃猫眼,如洞彻的水精琉璃,温文尔雅。
  一位越县的考生嘴巴张了张,眉心一跳,惊愕地问:“郎君可是越县那位榜首,张郎君?”
  那小郎君微微一愣,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来,“正是在下。”
  观其模样,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光景!
  既如此,那他身边的儿就都是越县明道斋,那位大名鼎鼎的张娘子门下的学生了??
  自从县试那一榜放出来,那位张娘子和其门下的明道斋俨然已在周边地区出了名。
  众考生错愕之余,不由自主地收起了方才心底那抹轻蔑之意,争先攀起交情来。
  “在下是吴县的刘榕。”
  “在下是越县的范立新。”
  “……”
  “这位是?”就在这时,范立新终于留意到了这些少年身旁的男人。
  男人,或者说俞峻穿得很是朴素,方便易行,甚至有些灰扑扑的模样。
  他提着盏牛皮灯笼,微微拢着眉头,除却容貌之肤白貌美,这打扮竟完全看不出来是昔日的解元。
  范立新和刘榕等人第一眼甚至还以为这是前来应举的考生,可是他看上去却又隐隐有些不同,这股如秋霜玉刃,冷冽贞劲的气致,却是这一身打扮所难掩去的,认作考生竟隐隐觉得有些冒犯。
  王希礼不悦道:“这位是我们先生,俞先生。”
  范立新等人吓了一跳,忙弯腰行礼,“原来是先生!失礼失礼。”
  这位俞先生点头会意了,便不再多言。
  一番闲谈过后,时间已经不早,考场门开。
  在这朦胧的天色下,少年们个个如临大敌,绷紧了身子,纷纷奔赴向了考场。
  乡试、会试属国家的抡才大典,为防作弊管理及其严格。
  不过在此情况下作弊的手法也五花八门,光是外帘作弊就分了“活切头”、“蜂采蜜”、“蛇脱壳”等等令人眼花缭乱的名目。
  和上回县试一样,明道斋的众人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不过在此之前有张幼双帮着猜题、拟题,有针对有侧重的复习,想想又纷纷觉得踏实、安心。
  目送着猫猫等人进了考场,张幼双请车夫帮忙调转了马车,却隐约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打扮得很是光鲜亮丽,眉目还算硬朗。
  张幼双心里咯噔一声,皱起了眉。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好像看到了她上回那个相亲对象薛鼎?
  自从上回相亲闹出了那个乌龙之后,张幼双就再也没问过对方的消息,毕竟她和薛鼎别说结缘了,不结仇就算是好了!
  薛鼎怎么会在这儿?还是说她看错了?
  不、不可能。
  张幼双对自己的记忆力一向很有信心,再说了那位普信男之前给她留下了很是深刻的印象。
  浑身一凛,张幼双稍微留了个心眼,提前离开了贡院,打算回去之后打探打探薛鼎来这儿究竟是干嘛的。
  考试的过程不消细说,三场考试下来,众人神态都不错,神采飞扬的模样。
  第三场一考完,少年们就迫不及待地来报喜。
  “考的这三场都是先生之前画过的内容!”
  “先生所说的那几篇单篇也都考了!”
  “先生帮我们猜的题果然又中了!”
  孟屏儿惊喜地睁大了眼,“大哥,真的吗?!!”
  就连孟敬仲脸上也含了点儿淡淡的笑意,轻声说:“这回怕是真能够考上了。”
  他行事稳重,没把握的事一向都不会说。
  孟屏儿捂住了嘴,眼里溢出了喜悦的光芒。
  既然这么说,那十有八九的确是稳了!
  
  乡试发榜多用寅、辰日支,取龙虎榜之意,故名龙虎榜,又因为是在秋天桂花开放之际,故又名桂榜。
  范立新等人早已不是第一次考了,早已将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摸得清清楚楚,笑道:“倒不必与他们去挤!未免失之稳重,倒不如等报子自己过来。”
  王希礼无不认同。
  张衍无可无不可,祝保才倒也是无所谓。
  这回明道斋的少年们都自觉考得不错,便也听从了范立新等人的意思,兴致勃勃地在酒楼叫了一方酒席,等着报子来通知。
  五更时分,布政司衙门便开始张榜了。
  这回张幼双也没跟过去,她第六感一向很准,特别是在坏的方面,既然起了疑,就要追查到底。
  酒楼里,范立新饶有兴趣地和张衍他们八卦:“你们可知晓这回的主考官是谁?”
  自问自答说:“这回主考官乃是杨逅,杨期生,杨大人!”
  大梁乡试主考官两人,同考四人,主考多从翰林院选派,而同考却没那么讲究了,所选的多为地方上的教官。
  而这位杨逅为礼部侍郎,是服阙(守丧期满除服
  )后来主江南省乡试的。在士林中很有声望,是个清贵的大儒,范立新提起都是一脸崇敬之意。
  众人正说说笑笑地讲着话,又等了片刻,报子果然来报喜了!
  只听到酒楼外面一片喧闹之声,几个报子骑着马飞奔而来。
  酒楼内除却张衍他们这一桌,还坐了不少故作姿态,忐忑地等着报喜的学生。听到这动静,都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奔了过去。
  那几人栓了马,一片声叫。
  “快出来!中了!”
  “都中了!”
  一片拥拥挤挤,敲锣打鼓之中,为首的报子到了张衍面前,喜不自胜地笑道:“恭喜张小郎——张老爷,高中江南乡试己卯科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解元!
  众人一片哗然。
  张衍微露讶异之色。
  他知道他这回考得不错,可是解元这个名次还是超出了他意外许多。
  范立新几乎目瞪口呆。
  解元!
  这张衍竟又中了解元?他这岂不是要中连中六元的意思?
  这还没完,那报子又笑着朝王希礼行了一礼。
  “这位是王老爷吧,恭喜王老爷高中了江南乡试己卯科第五名亚元!”
  竟真的是五经魁!
  非止酒楼内的考生们一片骚动,窃窃私语。
  王希礼故作淡然地点了点头。
  而祝保才竟也是中了,难以自抑地紧紧抱住了张衍!
  “中了!!我娘知道肯定要疯了!!”
  最令人诧异的却不是张衍、王希礼等人,而是孟敬仲。
  那报子唱道:“恭喜孟老爷,高中江南乡试己卯科第三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那一瞬间,孟敬仲险些失手打翻了茶盏。
  不禁失声问:“谁??”
  那报子笑道:“是孟老爷!恭喜孟老爷你高中啦!”
  ……
  起先是茫然,将这“我中了?”在心底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地念过了三四回,渐渐地,孟敬仲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那报子又继续往下接着念。
  明道斋竟是整整中了六个!
  范立新慢慢合拢了嘴,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间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都考了几回了也早就习惯了。这回虽又未能中,到哪能攀上这交情倒也不错。
  李郸没中,虽然失落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正当众人击掌相庆,拥抱在一起大笑大叫之时。
  那守在衙门前,候着放榜的考生们,听闻这唱名,纷纷骚动不安起来。
  明道斋的学生竟足足中了六个。
  这怎有可能?!都出自一位夫子门下,这其中定然有黑幕。据说那夫子还是个女人!
  还未等省城的老百姓们谈论今年这场乡榜,流言便悄然在考生中传播开来。
  据说放榜当日,听闻那位张娘子门下竟连中六人,考生们群情激奋,大呼这断无可能。
  “断无这可能!”
  “这其中定然有黑幕!”
  说是这明道斋六人事先买通了考官,考官贿买考题,双方暗中勾结。
  更有甚者嚎啕大哭,大骂这乡试不公,甚至冲上前去将榜纸撕了个粉碎。
  情急之下,乡试的主考官杨逅只得站出来,表示会进行调查,以示安抚。
  八月的江南省省城,本是桂花怒放的时间,此刻却弥漫着一阵肃杀之意,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从昨夜下到了今日。
  府衙内,两位主考官和四位同考,并大大小小的官员,正彼此交谈着。
  杨逅作为主考,官职又高,自然是全权主持调查。
  大堂中,杨逅皱眉问:“可查出来了这流言的来源?”
  下首的官员顿了顿,面露迟疑之色。
  杨逅察觉出不对,登时冷了脸,“你大胆说就是了!怕什么?!”
  那官员面露为难之色:“这……的确是查出来本科有舞弊之嫌,据李房考交代,他确是收了几位举子的银钱,合起来足有百两之多。”
  李房考!
  众人脸色不由一肃。
  可知,张衍这卷子正是出自李房考房内的。
  需知这乡试的卷子,是由各房抽签统一分配的,房官若看到了合心意的卷子,便会加圈加点,作评定,再送到副主考处,这叫做“荐卷”。
  而副主考阅后,则加之以“取”字送至主考。主考看了若也觉得写得好,则再加之以一个“中”字。
  张衍的卷子,既从李房考房里出来,这就十分微妙了。
  “至于流言……查出来是个叫薛鼎的人先放出去的……”
  话音未落间,这顺宁府的知府已遽然变了脸色。
  杨逅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只沉声道,“如此,把那叫薛鼎的人给带上来。”
  顺宁知府终于忍无可忍地从座位上奔出,请求道:“这当中定然是有误会的!”
  杨逅淡淡道:“胡知县,若我未记错,这薛鼎是你妻族的小辈吧?”
  顺宁胡知县一时语塞:“这……”
  杨逅便不再看他,只对下首的官员道:“还有那张衍,和那张氏,明道斋六人,也一并叫来问话!”
  这卷子是他批的。
  以为理法精妙,清气盘旋,绝无疵累,是具才情气魄之绝大者。
  能写出这般文章的人,杨逅并不以为此人会作弊,更何况九皋书院声名在外,此人之前就被点为了案首,又连中了小三元。
  但如今流言甚嚣尘上,李房考查出受贿舞弊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江南省向来富庶,又是这文气所在,若闹上去,圣上震怒降下旨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就算是为了他自己的仕途着想,他都得把这张衍叫过来问话,哪怕不叫上张衍,明道斋的人也都得查上一遍。
  下首的赵敏博面色登时也变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杨逅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又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从乡试高中的欢欣雀跃,到被打入地狱,只在这一瞬之间。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幼双正在查薛鼎的动向。
  一离开贡院,她就留了个心眼,甚至连发榜都没去。
  听闻这个消息,张幼双心里咯噔一声,冒出了“果然”这两个大字。
  薛鼎……
  她有预感,这次舞弊案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
  人的第六感有时候是很准确的,哪怕她现在找不到证据,但她不惮于从最坏的方向来作打算。
  等她急急忙忙赶回旅店的时候,明道斋众人正团团围坐在桌前。
  俞峻坐在正中,一只手搭在膝上,眉眼如柳叶薄刃,凝了些秋雨寒意。
  一见到张幼双,学生们纷纷站起了身,叫道:“先生!!”
  张幼双心里虽然也着急,但没表现出来,而是先安慰他们,示意他们先坐下。
  “别着急,这里面肯定有隐情。”
  王希礼尤为激动,这位敢爱敢恨,脾气不怎么好的少年,气得面色泛着病态的潮红。面色扭曲,咬牙切齿:“考不过便恶意中伤,将恶水浇在人身上!”
  处于风暴中心的张衍倒是表现出了与年纪并不相称的冷静,他想的是,目前的问题在于,究竟是谁恶意中伤?买通了考官陷害于他们?
  张幼双愣了愣,老怀欣慰。她真是失态,还不如猫猫冷静。
  张衍竟然还反过来安慰她道:“儿行的端做得正,再考一次也无妨的。”
  张幼双看向俞峻,征求对方的意见,“俞先生。”
  乌黑的瞳仁映着窗外疏疏的秋雨,在此刻仿佛具有看透人心般的力量。俞峻问:“你有想法?”
  这清冽的嗓音仿佛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张幼双一颗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斟酌着说:“有,但我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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