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入怀——西皮皮
时间:2021-06-09 09:09:41

  正给她梳头的宫人忙关切道:“娘娘,可要让人取一枚养心丸来?”
  贵妃只说不用了,又让两旁先退下,方才同昭昭说话,“你且说说。”
  昭昭方才开口,“半旬前,湖州雪灾,湖州百姓损失惨重,朝廷赈灾银和粮食,都已经备下准备运往湖州,户部上奏想从民间筹一笔善款善粮,可舅父同您都未批复。”
  今年的大余颇有几分风雨欲来之势,并州剿匪一事还未有个结果,湖州就落了雪灾,灾情严重,十年来少见。
  顾贵妃抬眼,她实在是位生的极美的妇人,她有一双与顾淮一模一样的深情眼,却又因为多年身居高位,历经千帆而目光沉静,只偶尔放松时刻,眼中会透出些许叫人心动的笑意来。
  看着眼前年岁只有她一半大小的姑娘,顾贵妃也没有轻视她,只道:“你是觉着,皇上与本宫都应该答应户部的请求才对?”
  昭昭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方道:“是,也不是。”
  国库这几年来,每年都很吃紧,这一次天灾,无疑都是雪上加霜。
  贵妃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户部此番请求让民间赈灾,虽说是好意,可实则未曾考虑过隐患。赈灾是一件好事,但也容易引起比争议,比如民间会猜测朝廷到底是为了让百姓出钱,到底要出多少钱,若是比旁人捐的少了,朝廷会不会找麻烦……
  “湖州如今灾情到底如何,还未完全理清,若是第一回 筹款数额不够,第二回再筹款,想必民间也会有不满,到时候激起民怨,得不偿失。”
  “我是觉着,若是民间能自发赈灾,不拘多少都是一份善心,比朝廷动员更合适。”
  昭昭说完了这句话方道:“不知娘娘觉着如何?”
  顾贵妃赞许道:“嗯,想法倒是不错。”
  昭昭松了一口气,但又明白顾贵妃恐怕并不是特别满意她的回答。
  果不其然,顾贵妃又道:“那你可想过,既要民间自发赈灾,也是需要有人牵头来做此事。”
  “而此人需要在民间有极高的威望方才能服众,又极需秉正持公,不得有贪欲。”
  “又有谁会来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昭昭沉默着,顾贵妃的话说的有道理,她想法到底还是浅显了些。
  忽而,她脑海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她刚刚还满是失望的双眼里,忽而就泛起了光,“昭昭觉着,有人正合适。”
  顾贵妃端茶的手一顿,“何人?”
  “娘娘觉着顾世子如何?”
  昭昭越想越觉着若是顾淮若肯牵头,想必民间赈灾一事能好办许多。
  毕竟她也可是亲眼见过,顾淮喜欢的那盏灯,被众人竞价,卖出了五千两的价格。
  顾贵妃挑了挑眉,却只道了一声,“你如今与阿晏走得倒是很近?”
  昭昭一愣,琢磨起顾贵妃这话的意思,如今她和顾淮成了邻居,往来的话,是有一些,可未婚嫁的男女来往间总是要避嫌。
  更别提顾淮是顾贵妃的亲侄子。
  焉知顾贵妃心里会不会介意她与顾淮有所来往。
  她忙道:“娘娘千万别误会,我与顾世子只是相识罢了,算不上相熟。”
  “只是顾世子一向善心,在民间也颇有美名。”
  不曾想,她这话一出,倒让顾贵妃轻笑了起来,像是知道了什么有趣儿的事情一般。
  昭昭不免疑惑,顾贵妃止住了笑意却道:“阿晏身体一向不好,此事太过劳心费力,本宫不欲他耗费心力。”
  是了,顾淮是个病秧子。
  昨日贺岚还回府说,顾淮又病了。
  昭昭叹了口气,是她思虑不周了,“是昭昭冒进了。”
  顾贵妃又道:“朝廷如今尚且还能做成的事情,也不必让民间百姓操心。”
  “民间筹善款一事不急。”
  昭昭起身屈膝行礼道:“是,昭昭受教了。”
  顾贵妃留昭昭用过了一回茶点,才道:“今日无甚大事,你自休息一日,且去吧。”昭昭依言退下,今日她还要去长寿宫给太后念凉州来的信。
  宫女轻手轻脚撤下碗碟。
  莲心一边为顾贵妃按揉着头上穴位,一边道:“娘娘,您何不答应了侯夫人的请求,劝说世子回府去住?毕竟世子爷老住在别院,旁人难免会对侯府说闲话。”
  忠义侯府到底是娘家,被旁人说嘴,也是给娘娘脸上抹黑,莲心难免觉着不妥当。
  顾贵妃轻叹了一口气,“她若真心想要阿晏回去,就不该来求本宫,而是应该亲自去给阿晏赔礼道歉。”
  “阿晏同大哥这些年关系越来越僵,焉不知其中,她添油加醋了多少东西。“
  家有妒妇,实在是祸家的根源。
  莲心还想再劝,顾贵妃却道:“阿晏的病,同府中的名声比起来,本宫宁愿他如今能在别院中安心养病。”
  顾贵妃眼中又浮起了点儿笑意来,“他如今住在别院,想来比住在侯府,能更开心些。”
  “于他养病多有益处。”
  她那侄儿心思深沉,时常连她都琢磨不透在想些什么。
  不过她好想找到了能够拉一把侄儿的法子。
  “此事不必再提,你也不必想方设法给侯夫人求情了。”
  莲心手上力度不减,轻声道:“是,婢子明白。”
  *
  长寿宫里,太后看完了高义公主给她写的信,又看过了一回高义公主同信一道送入宫中的东西,难免心中有几分伤怀,连带着对外孙女又多了几分关切。
  昭昭侍奉着太后用药,太后推了勺子,只道:“你如今整日里为了朝事发愁,那你可有发愁你自己的事?”她不插手前朝那些事儿,也不过问自宣帝下诏让昭昭御前听笔后,朝中大臣对昭昭多少不满,昭昭愣是像不知道一般。
  太后难免叹道,这孩子未免太心大了。
  昭昭一愣,“外祖母,您指的是?”她如今挺好的呀,没有什么可发愁的。
  她的态度实在鲜明,太后就更发愁了。
  “你可记着你今年就已经十七岁了,长安闺秀定亲的年纪也就这两年,你的婚事该如何是好?”太后发愁的看着她。
  高义公主信中写了既然昭昭的夫婿只能在长安选,她同镇北王又远在凉州,希望太后能替昭昭撑腰,仔细选选夫婿人选。
  “外祖母,我这不刚十六岁么。”昭昭笑道,她明明才过了十六岁生辰不久,就因为翻年,成了十七岁的人了。
  “别贫嘴,哀家同你说正事呢。”
  昭昭忙收敛了撒娇,劝慰道:“那您先把药喝了,您才有精神教训昭昭呀。”太后是老人家常见的病,深冬时节总是难挨。
  太后用过药,语重心长道:“行了,你还不知道你如今的婚事有多艰难?你既打算让夫婿入赘,便叫长安大半好男儿望而却步,如今你又走到前朝,你觉着还剩下多少好男儿?”
  “你自身出众是你的本事,哀家也不会劝你重回后宅。”
  “只是你得想想,你要去哪儿找到那一位符合你心意的夫婿呢?”
  太后越说越精神。
  “这世上的好男儿,谁家不抢着先将家中闺女与他的婚事定下。”
  太后话音一顿,“阿晏倒是其中佼佼者。”
  “他若肯娶妻,满长安的媒婆恐是要踏破了顾家的门槛。”
  “若非他寿岁……”
  “他倒是与你很相配。”自家的孩子是怎么看都是世上最好的。
  昭昭一愣,好端端的太后怎么也提起了顾淮。
  许是因为先前顾贵妃提到过,而今太后又提起,叫昭昭忽而生出了几分哭笑不得。
  “外祖母……”
  想着太后对顾淮实在太喜爱,昭昭便顺势岔开话题,“顾世子到底得的什么病,为何药石无医?”
  太后像是想起了些什么来,“阿晏同清河自小长在宫中,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
  “哀家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长相完全一样的双生子。”
  太后感慨道。
  “可我从前,这世上的双生子,总是有不同之处。”
  太后点了点头,“这兄弟二人,长相一模一样,只性格是南辕北辙。”
  “清河性子闹腾的很,阿晏性子沉静,一个像皮猴儿,整日里带着玩伴到处跑,一个性子沉静,平日里最爱看书下棋练琴。”
  “清河溺水早夭那年,阿晏也生了一场大病,自此就落下了难解的病根。”
  听着这段伤感往事,昭昭想起了那日,在那座无名坟前的顾淮。
  白衣独立,就好像被困在了那里,不愿再踏出一步。
  他分明向往着自由,为何又要画地为牢,将自己圈在了远处呢?
  昭昭忍不住想。
  看来怎么样都是逃不了这场谈话了,昭昭难得苦着脸,“外祖母说的是。”
  好容易从长寿宫离开,昭昭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忍不住想她阿娘到底在信中给太后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太后结结实实为她的婚事操心了一整日,看那阵仗,是恨不得马上就找到那个符合昭昭心意,又足够优秀的夫婿出来。
  白女史送昭昭离开,也不免劝道:“郡主,太后娘娘心中挂念着您的婚事,您便是为了她的身体,您也要多上些心了。”
  “太后娘娘这些日子,病情反复不定,若是郡主您的婚事能够定下,想要太后娘娘心中安慰,病也能好上几分。”
  昭昭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明白。”
  走在出宫的路上,望着夕阳,昭昭愁容满面。
  她能为许多事情据理力争,可是太后老人家关心她,她难道还能同太后起争执吗?
  她再同太后亲缘浅淡,也没有这个道理。
  她慢悠悠行在宫道上,不免想起她怎么没有找过合心意的男子,可是找到的那人,还没等到她问上一句愿不愿意同她回凉州,便已经明白对方与她不是一路人,想来更不会同她回凉州去。
  就要出宫的时候,有飞马疾驰而来,昭昭避至宫墙下,见那飞马都未停留,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什么人呀,竟然敢在宫中纵马?”子桑采嘀咕道。
  飞马疾驰而过时,她看清楚了马背上的印戳,昭昭眉头皱的越来越深,抬手让子桑采住口,低语道:“是湖州的急报,湖州定是出事了。”
  昭昭想也没想,转身朝长乐宫的方向大步走去,“走,去看看。”
  等昭昭走到长乐宫,宣帝已经传召宣明殿,严相已领朝臣朝长乐宫而来。
  见着昭昭,不少大臣脸脸色一变,只是他们敢在朝会时怒斥昭昭,此刻当着昭昭的面,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冷哼了一声,拂袖入了长乐宫。
  昭昭倒是心情平静的很,反正这些朝臣大约是当着她面儿,就记着些君子与女子不可计较的话,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
  “相爷。”昭昭微微颔首,同严相打了个招呼。
  严相对她倒和颜悦色,只是此时皇上急诏,严相说不了什么,只朝她点了点头,便入了长乐宫。
  长乐宫的灯,点了许久都未曾熄灭。
  湖州形势并不明朗,大雪压垮了入湖州的路,阻碍了长安的物资运去湖州。
  “若是改道,只能从并州过,如今恐是很难。”
  “调遣兵力前去将道路疏通……”
  “并州如今兵力足,可调动一波前去疏通道路。”
  “何不调遣禁军前去……”
  昭昭坐在贵妃身边,越听越皱眉,忍不住想要开口时,顾贵妃却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别说话。”
  朝臣们谈论了许久,都没有得出一个结论。
  子时刚落,顾贵妃带着昭昭离了长乐宫,“你且先回去。”
  昭昭刚开口,“可是……”
  顾贵妃安抚她,“不要太急躁,回去仔细想想,你有什么想说的明日再说也不迟。”
  *
  子时已过,长街上已经无人行走,空寂寂寥。
  昭昭在马车冥思苦想,好端端的,湖州怎么就会突然大雪压垮了路。
  她忽而坐直了身体,她可以去一趟并州和湖州。
  回了郡主府,昭昭还在书房待着,子桑采来催了好几回,“主子,夜深了,先歇下吧。”
  终于写完了书信,昭昭揉了揉肩膀,“阿采,叫人收拾东西,我可能得出一趟远门。”
  子桑采诧异,“主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去并州和湖州看看。”
  “不过不是我们,是我,你就不必去了,你留在家中看家就是了。”
  昭昭吹干了纸上墨迹,将信塞进了信封封好口,“明日让人送信去并州。”
  她走出了书房,正待要回卧房去,忽而转头看向了一处,漆黑的夜里,只能看见院落的模糊轮廓。
  她心里头渐渐有了个想法。
  又是黄昏时,在皇宫待了快一整日,昭昭才回府,今日在宫中同几位长辈说了一日的话,着实疲倦。
  只是叩响的不是郡主府的门,而是隔壁邻居家。
  *
  顾淮抬起头来,诧异道:“郡主此刻登门拜访?”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是,郡主就在外厅呢,说有事想要请您见面相商。”飞廉摸着脑袋答道。
  他们比邻而居,若非是有事,两府人甚少会有来往。更别提他们二人碰面。
  什么样的事情,能值得她特意登门。
  顾淮换上月白外袍,走向外厅,见着一道红色耀眼身影于他背立,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对方回过身来,朝他一笑,“贵府的梅花竟开的果真好,那日我在院门见着就觉着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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