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可能的夜晚——金呆了
时间:2021-06-09 09:10:15

  “今天就一台用缝合钉。”
  “那下次。”
  温柏义犯困,经过脑外手术间,恰扫见他们在带教新的实习生,术间门大开,“薄情”李主任坐在角落,垂首发消息。手术台围着一圈学生,正在认真观摩,医护比平时认真。这也大概是今天唯一一处不敢讨论此话题的安静地儿。
  茶水间遇着下月将调至后勤的周沫,打了声招呼。
  她见他四下张望地找杯子,给他指路,最里面的柜子,钥匙还插在门上。“护士长嫌你们医生杯子乱放,给你们收到柜子里了。”
  温柏义在垃圾堆一样堆放的杯子里找到了自己的黑色保温杯,简单冲洗后开始打咖啡,咖啡机是前列腺癌术后的药代送的,吃非那雄根还要打药,非常注意保养。最新文献提出,喝咖啡利于前列腺,医师节当天买了台送过来,造福了一整个手术室。
  豆子乱飞,机器震响,周沫皱眉,仿佛自己喝到了苦味,“这么苦的东西怎么喝得下去啊?”
  他看她眉心轻蹙的“川”字,欲言又止,“哪有生活苦啊。”
  周沫无语,哈哈两声,又被他叫住,问了一声,“周沫你93的吗?”
  “嗯,属鸡。”
  “哦。”他抿了口滚烫的苦咖啡。
  *
  一天两面迎来的结果就是两天没声。
  现代信息社会,人要消失不容易,比如秦苒还活在他的微信列表里。温柏义看着对话框,最终没有发出消息,中间一度眼花,看到对方在正在输入,很快没了,也没有消息提示,应该是他的幻觉,要么就是微信系统故障。
  结束手术,温柏义接到黄穆童妈妈的电话,问他几点回来?
  他说今天自己值班不回来,她哎哟了一声,说他房门口摆着两个很漂亮的礼盒,应该是别人送的,她先帮他先拿进屋子里,明天他下班回家去她那里拿。
  温柏义疑惑,低应了一声,挂断瞬间:“等等!阿姨你先别动,我要回来一趟的,你放那儿。对,还放在门口。”
  脱下白大褂,快步走出科室,电梯上自若地与友科同事打了个招呼,行至小南门,脚下顷刻生风。
  南门出来的那条路上铺满夕阳,一夜间树木蹿绿,油绿的叶面不断往他眼里投入碎光,满得他兜不住,不由垂下眼帘。恍惚,是她与他相向而视,避开的暧昧眼风。
  礼盒里装着最早的明前茶,一袋茶加一个瓷罐。茶叶尖尖,嫩绿的新芽,市面上还没得售。老温喜茶,有时主任收到会给他,他再给老温,一来二去,知道点茶季。
  瓷罐上的艺术水墨字是徐仑写的,温柏义知道他,他查过,百度百科上有介绍和照片。
  里里外外翻了遍茶叶,没有信,扭头,玻璃上贴着张便利贴。
  他站着没动,仿佛和时光某一刻重合,愣了一下才去揭下,五个字——
  忙,
  好好吃饭。
  *
  温柏义接到薛尔惜电话时,正在看日出,他妈不知道他夜班,去他家添菜,看见家里乱糟糟,正收拾着,发现只有薛尔惜一个人在主卧。
  “我什么都没说,但老太太好像察觉了。”薛尔惜烦躁,见他不语,问他怎么办啊。
  “我妈正往我这打电话呢。”
  “你准备怎么说?”
  “我先交班,等会说。”
  交完班已经九点了,老太太从微信上问他,今晚值班吗,不值班回家一趟。尔惜有点着急,两对老人家住得近,今天中午突然约饭,不知道会不会说什么?
  温柏义了解他妈,【估计就是想看看你爸妈知不知情。】
  薛尔惜:【我爸不能知道!!!】
  【她不会主动说的。】
  温妈一个懦性子,确认亲家不知情,下午一言不发又去了趟温柏义的房子。
  早上只当是自己误解,这回仔细一兜,她买的床上用品、温柏义日常的衣服都没了,甚至电动剃须刀也一并失踪。
  一切明了。也是,他在家哪会让家乱成这样的。
  温妈在桌上看到一沓文件,写着离婚协议书,当时就哭了,看清名字不是自己儿子儿媳,又默默洗了把脸,等到温柏义到家,她已经跟尔惜聊了会了。
  尔惜难得没有加班,坐在懒人椅上喝咖啡,他伸手把她拽起来,严肃道:“这种软垫不能再坐了,你过几年颈椎就要废了。”
  尔惜浑然不觉,好了颈椎忘了疼,把手上的咖啡杯递到他嘴边,“喝两口吧,醒醒脑。”
  他鼻头一皱,刺鼻的味道呛进鼻腔:“这是酒。”
  “哎,我太害怕这种时刻了,”她朝厨房努努嘴,“你妈好几年没对我这么笑过了。”
  “我妈对你够好了。”他瞪她一眼。
  “我没有说不好,但这次是特别真心的那种好!”她哈哈大笑,浑不知耻,“就是无比希望我可以一辈子做她儿媳的那种真心!”之前有一种,因为她是儿媳,不得不接受她任性妄为的无奈。
  尔惜有点嗨,情绪倒置,在该严肃的时候飘起来了。温柏义夺过她的酒杯,问她,“你准备怎么说?”
  “我准备老实交代。”她耷拉下眼。
  “什么?”
  “我说我对不起你。”她说完看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锤他一记,“我以后会好好跟你过日子的,”她委屈地扁嘴,“我想过了,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虽然不喜欢小孩,但你喜欢,而我又做错了事,应该弥补你。”
  “你的生育自由呢?”
  “生育自由,就是我想生就生,现在我想生!”
  温柏义跟她斗惯了嘴,“我也有射j自由,我不想射。”
  他没注意到尔惜一个人在外面发呆,进厨房和妈妈打了个招呼,帮了会厨,再见尔惜她的亢奋劲儿全没了。
  他观察了会她,同时应付她妈的太极,“房子租好了,那边有给进修的宿舍,对……不贵……条件应该不差的,有人会拖家带口去。”
  他往尔惜碗里夹了块肉,被她一筷子退了回来,他夹回去,被她恶狠狠地摁进他饭碗的米粒里。
  温妈倒是喜欢他们这样的互动,慈祥地笑道,“哎哟,闹什么呀,还跟小孩子似的。”
  吃完饭他被他妈拉到房间问话,讲到半程,尔惜进来了,站在门边懒洋洋打哈欠,似乎对他们的话题毫不知情。
  温妈笑笑,问她是不是累了,早点睡,“你五月过去,那边还冷着,不知道宿舍条件怎么样。”
  她想确认两人的关系,尔惜打趣,“什么环境我都扛得住。”
  等温妈走了,尔惜叹气,“原来真的纸包不住火。”今天把她吓死了,事倍功半。她最怕的就是她爸的脑梗,现在四肢就不太协调,广场舞跳得比机器人还机器人。医生说再中风,应该就要瘫了。
  “所以要么我们就快刀斩乱麻吧,说不定能在我出去前事儿办了。”
  “什么事儿?”尔惜一把脱掉T恤,挂着件运动内衣剪起线头来。因为焦躁,她把T恤下摆扯成了手撕风,剪完线头,开始剪领口商标,这玩意刺得她难受。
  温柏义看她粗手粗脚,后领捣了个小洞,接过剪刀,绷直衣料,给她展示刀锋垂直划过走线的手法,语气不咸不淡接道,“离婚。”
  尔惜从他手里夺过剪刀,动作笨拙的模仿,“你听说最近你同行死了吗?”
  “中心医院那个?”
  “嗯,”她好笑,眯起眼睛地威胁他,“你不知道女人疯狂起来多疯狂吧,我见过太多反复无常的女人了。我现在手里拿着剪刀,又在听你说离婚。这个时候理智是不管用的,你激怒我,我可能会杀了你。”
  她威胁地举起剪刀,又害怕自己失手一样,赶紧缩了回去。她对锋利物品的把握没有温柏义擅长。
  “或许我们可以想个折中的办法告诉家里,拖着最后结果也是一样的。”温柏义叹气,就算今天能敷衍过他妈,也瞒不过多久,老太太接下来肯定会时不时地来“促进”他们感情。
  “温柏义,你这么着急离婚的样子,好像你才是那个有鬼的!”尔惜眉心的川字像二郎神的天眼,仿佛洞悉了他的所作所为。
  “你可以这么认为。”他微笑,坦然直视。
  尔惜自觉没劲,把剪刀往床上一丢,开始找酒。
  他妈整理过房间,把瓶瓶罐罐都收拾过了,本来她伸手就能够到的。
  “我想过了,很多方案,其实生孩子是最好的,”薛尔惜苦笑,还调皮地吐舌头,掩饰自己的复杂,“想到的时候我都无奈了。”
  温柏义拿起剪刀,平静地放回抽屉,语气疏离,“但是薛尔惜,我已经不期待和你有一个小孩了。”
 
 
第34章 18   泡面
  三四月总是很忙, 手机震个不停,要给各个地方的亲友寄茶,淘宝店额外请了四五个客服还是不够用。秦苒和妈妈姨妈忙到半夜, 结果秦裕津出去应酬喝高归来, 她妈王娟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到深夜。
  她默默打包, 困了倒在沙发上,一夜到天亮, 到底累了, 睡得香酣。
  比较惨的是感冒了。
  早起, 秦苒一边喝粥一边抽鼻子, 秦裕津问她怎么回事?
  王娟又来了火,“还不都是你出去, 我们娘两弄,女儿熬到天亮病了。”
  两个人对嘴,辩论了起来。
  秦苒一个头两个大, 看他们开始翻陈年旧账,搁下筷子就走, 踏步至旋转楼梯, 嘀咕了一声, “他们干嘛不离婚?”吵了一辈子, 搞得她听力都不太好了, 上课同学回答问题声音小一点, 她一点动静都听不见, 像在读唇语。
  鼻水淌下,秦苒赶紧找了张纸巾,一边喝热水一边打包, 忙了好一会,徐仑字体特制的胶布没了,想着反正都是亲友,随手拿了卷透明胶布,封了两盒,被吵完架的王娟看见,赶忙拦住,“不行不行,要用小徐字体的胶带。”
  “没事的。”秦苒说。
  “不行不行,哎呀,你别弄了,我来弄。”王娟拿出刮刀,把原胶布撕掉,重新取来特制胶带,“你老公的字,少不了。”
  封箱过半,秦苒扫了眼接下来的70盒名单,疑惑今年怎么多了那么多人,王娟的苦水又倒出来了,都是秦裕津喝多吹出去的牛。
  当然这些都是小钱。
  “我真的是要被他气死,明明答应我要关掉新区那家店的,正在联系门店转租,又跟我说再坚持坚持,明前茶来了。”
  秦苒这倒可以理解,“对啊,明前茶价高,过了明前再关好了。”
  “那个地方没几个人买茶的,去年那店明前精品套茶月销700,我真的是要气死了,今年市场更不好,转租的事我都联系好了……他做生意就像赌徒一样,不靠脑子靠赌……”王娟抱怨的苦水倾盆大雨浇下来,秦苒也跟着躁,看王娟手脚麻利飞快打包,手指好几道伤口,心疼妈妈,“你都这么烦他了,干嘛不离婚?”
  王娟吃惊地看着秦苒,“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啊?”
  *
  周六傍晚,夕阳西斜。
  两辆顺丰大货车从家出发,逆残阳,一路缩小,消失在宽阔马路的尽头。
  回家长径上,秦苒提及给爸妈买套房子的事儿,王娟高兴得一路鼓掌,说这女婿好,有心,还给丈人家买房。秦苒说,这事儿她没操持过,怕被房产中介坑,不知道要怎么运作。王娟摆手说不用,就写在你们名下就好了。
  秦苒强调:“买给你们。”
  “你们小夫妻的日子是自己过,我们无所谓的。”
  “买在你们名下就是我一个人的!”
  王娟被说得一愣,慢了半步,哎哟了一声,“我女儿怎么忽然这么精明了。”
  “一直很精明!”
  *
  一路疾驰终于回到市区。
  温度适宜,秦苒手衬在车窗,卷发灌满春风,如赴情郎的心情一般,愉快轻盈。
  红绿灯时,她的目光在行车记录仪上逗留,涌起一阵危机,下单了读卡器才下的车。
  医院附近很难停车,秦苒停得比较远,走巷串弄,二十多分钟才到达五味巷东898。温柏义拎着个小号太空箱,蹲在巷子口,推周扒皮屁股,“为什么不肯走?”
  周扒皮索性趴下,扭了个身,翻躺肚皮儿。
  他拽拽它的后腿,将小肉垫检查,嘀咕,“受伤了吗?”
  “是累了吗?”秦苒靠在墙根,出声拧开他的错愕开关。他真的瘦了好多,之前温柔的敦厚感清减,不知是不是情人滤镜,帅得人心神荡漾。
  见他不说话,秦苒指尖抠进砖缝,右脚脚尖掂起,羞涩得左右扭摆起来,“这么惊讶?”
  温柏义蹲着久久没动,眼里渐渐蓄上笑意,周扒皮失去注意力,伸爪触他的手。
  他不意外。在说起自己的值班安排时,他特意强调过,自己周末是双休。见她不问,还主动交待,届时就是看看书遛遛狗,再去置办点东西。
  他想,或许他们可以一起去购物。
  秦苒在凹凸的老砖石路上走得累了,见他不动,索性跟着蹲下,抱膝歪头与他遥望。
  “吃饭了吗?”温柏义问。
  “你吃了吗?”她不答反问。
  他稍作停顿,“没有。”
  秦苒展颜,“那我就没有。”
  残阳疲乏地挂在天空,耷拉最后一点光线,垂在青瓦房顶。
  他们蹲在阴处,一头东,一头西,傻乎乎弯眼,笑作一处。
  周扒皮迟疑后认出熟人,摇着狗铃铛小跑到她脚跟,她怕它扑她,偏身一让,照例隔开点距离,伸出两根指尖,假模假式地点点它的脑袋。
  “它不挺好的嘛。”哪里受伤了?
  “这狗骗了我一路。”温柏义好笑,带它去街心公园草地上玩,先还开心得舌头都收不回来,很快悻悻,动也不肯动,害他以为被别的狗咬了,哪里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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