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欢笑了笑, 道：“就是将顾客分成不同的种类，根据这一类人的特征，来分析他们的需求。”
见阿苗似懂非懂, 意欢便指着白纸上的几类人，道：“阿苗，你看，这是近几日，来我们铺子的顾客分类——主要由操持一家的夫人们、附近几条街的长工伙计们组成，还有一些零散的客人，如学子、年轻姑娘等。”
阿苗听得认真，道：“看来夫人们和长工伙计们, 最喜欢吃我们的甜品？”
意欢摇摇头, 道：“不一定。”她一边思索，一边道：“其实我们在长明街街尾，地段不算很好, 因为能走到这里的，要么是来锦绣酒楼吃饭的，要么是去甜水巷的，都目标明确，很少人有闲情逸致来光顾甜品店。所以我们目前开张之后, 大部分的客人，来自于之前的引流。”
她拿出方才画的地图，道：“你看，我们之前引流的位置有两个，第一个是长明街街口的早餐铺子，在那边积蓄的客人，大多是伙计、长工等，他们都只图温饱，买我们的食物，都是当成早膳吃，而且消费能力有限。即便引流来了一些，也只是趁着开业期间买一送一过来的，日后若是没有优惠了，他们极有可能不会跑这么远来光顾。另外一个则是锦绣酒楼，不过那边大多是中年男人，对甜品不感兴趣。”
这么一说，阿苗顿时有些担心，道：“那怎么办？那等我们半个月的优惠期过去……他们岂不是不会再过来了？”
意欢点点头：“对，所以想要赚钱，不能靠他们……我的意思是，他们一定不是我们最重要的顾客群。”
阿苗明白了，于是道：“那那些夫人们……是我们最重要的顾客群？”
意欢有些犹疑，道：“目前看来，夫人们倒是相对好些，因为她们负责操持一家的吃喝，对于饮食的花销也更有发言权，我记录了昨日来的四位夫人，她们买的都是一家老小近两日的早膳，可免了自己回家做的麻烦。”
阿苗道：“嗯嗯，那咱们只要招待好夫人们就行了吗？”
意欢道：“夫人们的光顾，能撑起一部分利润，但是远远不够。”她秀眉微拢，继续道：“因为目前知道咱们铺子的夫人并不多，而且基本是附近的小门小户，基本来自于西市。而东边大户人家的夫人们，都不会往这边来。”
不用说也知道，高门大户的夫人们，平日里都待在宅子里，就算偶尔出来逛逛，也断不可能来甜水巷附近。
阿苗恍然大悟道：“小姐，我明白你为什么要给那些夫人们发分享券了，是为了让她们带更多身边的人来，对吗？”
意欢点头：“不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位小户的夫人，她的朋友很可能是另外一位小户的夫人。”
意欢心中盘算着，这一类顾客虽然客单价不高，但是胜在有稳定、持久的消费能力，但是若要撑起整个甜品坊，还得挖掘更多的顾客才行。
意欢想了想，突然问道：“阿苗，你去过甜水巷么？”
阿苗一愣，避之不及地摆摆手：“没有……”
她当年被家人卖身为奴，怕极了自己被卖到甜水巷，听到这三个字就有些哆嗦。
意欢道：“若要挖掘新的顾客群……我倒是想试试将甜品推到甜水巷去。”
阿苗连忙道：“小姐，为何要将甜品推到那种地方？前两日那花魁娘子来我们这儿……都被两位夫人指手画脚了……”
意欢冷静分析道：“其实姑娘家本来就比郎君们更爱甜食，而且年轻的姑娘们，有几个不嘴馋的呢？甜水巷的姑娘们，尤其是那些身价不菲的，她们不需要操持一大家子人，赚的钱都供自己花……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意欢清楚地记得，之前看过一份报道，在现代社会中，白领和大学生是甜品店的主力消费人群。
不过她心中也没谱，毕竟古代的少女群体，尤其是在甜水巷中的姑娘，和现代的小白领、大学生们们还是不一样的，也不知道她们的口味、生活习惯如何……不确定什么样的甜品能打动她们。
意欢思索至此，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阿苗……不如，我们去甜水巷一趟吧！？”意欢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期盼地看着阿苗。
阿苗一愣，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小姐千金之躯，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意欢翻了个白眼：“我若是真的千金之躯……还会天天揉面！？”
阿苗一时语塞。
但还是极力劝阻：“可是小姐，名节对女子而言何其重要，您要是入了甜水巷，就算再清白，若是传了出去……都会有损清誉！”
意欢明白阿苗是好意，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她一定要近距离接触一下这类顾客群，弄清楚她们的特性和需求，才有把握做好她们的生意。
于是意欢道：“阿苗，你放心，我若是去，定会隐藏好身份，不让别人发现的。”
阿苗忧心忡忡，却也只能不情愿地点点头。
两人正聊到这儿，谁也没有发现，外面有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偷偷朝里面瞟。
她梳着丫鬟的发髻，手中攥着一张揉皱的纸壳，上面写了几个娟秀的字：“盛京甜品坊。”
她看向店铺牌匾，对比再三，喃喃道：“姑娘说的……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这少女正是千娇阁的环儿，她领了红羽的吩咐，今日逛遍了长明街，终于找到了这家盛京甜品坊。
她想了想，正准备进来看看，却突然发现一架马车，徐徐停在了甜品坊门口。
她有些心虚地躲在了一旁，咦，怎么好像是齐王府的马车！？
-
甜品坊门口，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意欢抬眸一看，程凌伟坐在马车上，侧头冲她微微颔首。
阿苗有些兴奋：“小姐，程护卫来接您了。”
意欢点点头，道：“你看好铺子，我早去早回。”
意欢拎着一个箱子走到门口，微微一笑：“程大哥。”
程凌伟自马车上下来，为她布好了马凳，又接过了箱子，道：“意欢姑娘，请。”
意欢点点头：“多谢。”
意欢拎裙，徐徐上了马车。
一撩车帘，便看见一袭绯色流光锦袍，慵懒曳地。
柳何潇斜靠在马车的软垫上，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以手撑头，正半磕着眼假寐。
意欢微怔，顿时结巴起来：“世、世子？”
柳何潇掀开眼皮，道：“来了？坐。”
意欢含糊“嗯”了一声，这车内铺了地毯，没有一个正经的地方可坐。
她看了看，然后默默在一个角落，将将跪坐下来。
两人中间，摆了一个小型案几，案几上放了一盘新鲜的葡萄，这葡萄颗颗饱满，紫得发亮，滴溜溜地十分惹人喜爱。
狭小的空间中，意欢觉得有些局促，柳何潇却道：“想吃自己拿。”
意欢一愣：“多谢世子。”说完才发现，柳何潇仍然在闭目养神。
意欢坐着没动，她也不知道他今日怎么会来，又不敢问。
她侧过脸，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柳何潇。
他肤色相较寻常男子较白，眉目深邃而清朗，鼻梁高挺，就算是闭着眼，嘴角也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坏笑。
撇开脾性不谈，柳何潇真真的养眼至极。
“好看吗？”柳何潇徐徐睁眼，勾唇看向意欢。
意欢急忙敛了神，垂下头来。
柳何潇撑起身子，挑眼看她：“问你呢。”
声音如蛊，往人耳朵里钻。
意欢声如蚊呐：“好看的。”
柳何潇满意一笑，道：“倒是诚实。”
意欢：大意了！就花痴这么一次，还被发现了……
他道：“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据说叫紫水晶，味道很是不错。”
说罢，他自己便拈起一颗，送入口中。
“很好吃！”他眼眸微弯，一脸惬意：“你也尝尝？”
意欢不好拒绝，于是点点头，伸手去拿。
她的手指素白修长，两根水葱似的指头，捻着一颗紫色的葡萄，格外好看。
葡萄送入口中，意欢轻轻一咬，葡萄的汁水一下渗透到她的舌尖——出乎意料的酸涩，让她一下便打了个激灵！
还有比这更酸的东西吗！？她被激得眉头皱起，眼眶都盈了层泪。
这颗葡萄又没地方吐掉，只能生生咽下去。
柳何潇看她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一下子笑得前仰后合，道：“好吃吗？”
意欢无语地看着他：“好玩吗？”
柳何潇嬉皮笑脸：“好玩。”
意欢心道：无聊！
她抬眸看他：“世子，你不觉得酸吗？为了骗我吃下一颗，自己还陪了一颗？”
柳何潇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越看心情越好。
见意欢神色闷闷，他便道：“别生气嘛……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喜欢吃葡萄吗？”
意欢心中不悦，却又不能不答：“我只喜欢甜的。”
柳何潇一脸郑重：“嗯，我也是。”
意欢见他嬉闹之后心情似乎不错，便开了个话头：“民女有一事，想请教世子。”
柳何潇挑挑眉，顿时坐直了身子，道：“你说。”
意欢犹疑了一瞬，道：“世子可知道……青楼女子都喜欢吃些什么？”
柳何潇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道：“你问我青楼女子的口味？”
他一脸鄙夷地摇头：“我如何知道！”
意欢奇怪道：“听闻世子是千娇阁的常客……”
柳何潇一本正经：“那又如何？我去千娇阁，不过是因为那里的鸳鸯炒饭好吃。”
意欢差点被噎死，她感觉自己的三观稀碎一地，怔然问道：“什么？你因为炒饭好吃……所以去逛青楼？！”
柳何潇语气执拗：“不行么？”
意欢哭笑不得：“行……”
意欢心中，那是大写的服气！
柳何潇勾起嘴角，道：“你别不信，那里除了鸳鸯炒饭好吃，翠玉竹笋也做得很是不错，我经常和朋友一起去。”
罢了，他面上又带了几分热情：“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去吃。”
意欢连忙摆手：“不必了！多谢世子……”
柳何潇轻笑一声，问道：“你为何想知道青楼女子的喜好？”
意欢犹豫了一下，便道：“只不过是好奇而已。”
柳何潇笑着看她，意欢便默默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多时，程凌伟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世子，意欢姑娘，王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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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欢第二次来水月居的小厨房，却发现里面大不一样了。
似乎是有人精心打扫过，所有的台面都一尘不染，而且厨具等都焕然一新。
里面还修葺了一个简易的明炉，可供炙烤食物。
她顿时心情好了起来，问身后的程凌伟：“程大哥，这厨房好似大不一样了？”
程凌伟点点头，道：“世子说这厨房以后会常常用，便遣了下人过来，收拾了一番……意欢姑娘，可还满意？”
意欢一愣：常常用……每一个字，都像晴天霹雳！
她挤出一脸笑容：“实在是……满意极了……”
她瞥见厨房的门口都被扩宽了不少，居然还放了张垫了软垫的长椅，顿时脑补出柳何潇躺在上面的样子。
意欢本打算做完这半个月就辞工，可看柳何潇这阵仗，八成不会放她走。
意欢叹了口气，算了，先拖着吧……等哪天做个难吃的东西，兴许就能全身而退了。
她一面给自己打气，一面做起了今日下午的甜点。
老夫人牙口不好，像牛角包那一类烤面包就不太适合她了，意欢想了许久，打算做一道焦糖布丁。
意欢先是取了六个鸡蛋，轻轻撬开蛋壳，留了一个小孔，将蛋清分离了出来。
余下的六个蛋黄，都打入了一个大碗之中。
明黄的蛋黄碰撞在一起，调皮地相互挤来挤去，意欢便加入了白糖，又拿起搅拌器，开始顺时针画圆搅拌。
当蛋黄和白糖均匀地融合在一起时，她便停止了画圈。
然后找了一口小锅，燃起了火。
将提前准备好的奶油和牛乳，将火势调整到了最小，拿起勺子，轻轻将锅中食材搅拌了起来。
加热过的牛乳和奶油，迅速接纳了彼此，意欢又洒了几滴青木斋的香草精进去，这便是焦糖布丁的点睛之笔。
奶香味逐渐溢出，让人的嗅觉变得欢愉，意欢一边加热锅中的食材，一边观察着锅中的温度。
布丁是利用鸡蛋遇热凝固这一特性来制作的，所以温度十分关键。
蛋黄约莫在六十五度左右开始凝固，并且变硬，但若是到了八十度，就会凝固成粉质，就好像水煮鸡蛋中的蛋黄一样。
但在古代也没有温度计，意欢只能全凭经验来判断，当锅边泛起热气之时，差不多就可以了，若是煮沸了，便已经失败了。
“什么味儿？”疏懒的男声响起，意欢抬眸一看，果然，长椅上又多了个人。
柳何潇迎上意欢目光，道：“你今日做的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