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金枝(重生)——喃喃果
时间:2021-06-14 08:47:44

  辰时一刻的长平街上,百姓早已醒来,这时纷纷从院子中出门,到附近的早点铺子处排队等着过早。
  不时便要上工,有排队之人着急不满,大声喝道:“老板,快些!工头马上喊号子了!”
  “诶——”那老板远远和上一句,又叫卖道:“汤圆馄饨小笼包诶——”
  这家点的早点滋味极好,虞莞上辈子住在长平街就时常光顾。后来为了看病囊中羞涩,这些最普通不过的早点也成了可望不可及的美味。
  老板一声高喝,立刻勾起了她两辈子肚子里的馋虫。
  只是马车依旧向前驶去,略无停留旨意。虞莞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兀君,停车。”身边沉着男声传来。
  马车很快停下,娃娃脸的内侍探进半个脑袋:“主人家有何吩咐?”
  “我与……夫人皆未过早,你便去买些来。”“夫人”二字,他当着虞莞与兀君的面,叫得极为滞涩。
  虞莞并未察觉,只用感激目光拂过薛晏清面容。
  早膳很快来了。兀君两只手塞得满满当当,升腾的热气几近淹没了他。
  虞莞随意揭开一个纸包,烧卖的糯米咸香扑面而来。她咬下一口,与上辈子味道别无二致,心中很是满足。
  宫外饮食食材火候皆不如宫中精致,但是胜在料多味足。三个铜板的烧麦有虞莞半张脸大,其中有甜腊肠、香菇、火腿和春笋切成的细丁裹在卤香汤浸过的糯米中,一口下去,味道很是丰富。
  兀君拿起自己怀中那个纸包,吃得极为香甜。
  虞莞吃了半个,有心想看薛晏清吃相。微微抬头时,却见薛晏清手中的纸包完好,一双眼只瞧着自己不语。
  两人视线如同丝线般交缠在一处。
  虞莞按捺住心中怪异之感,别开目光问道:“殿下可是不愿吃这烧麦么?”
  吃龙肝凤髓长大之人,吃不惯这市井美食,也是常有之事。
  薛晏清哑然失笑。
  他曾经白龙鱼服出宫办差,一路山水兼程,衣食不妥之事时常发生。就连雨水泡馍他亦吃过,不过是个烧麦,入口何难。
  无非是担心虞莞一时好奇心起,叫了民间的早膳,却吃不惯罢。
  怎料这人不仅吃得香甜,还倒打一耙。
  心中千言万语,汇到面上不过淡淡一句:“无事,不曾吃不惯。”
  虞莞见他脸上并无不豫之色才放下心来,心中奇异之感难以抑制:原来薛晏清当真会吃市井美食。
  自嫁给二皇子,如斯慨叹生发过多少次,虞莞自己也难以历数。
  兀君三两口吃完后继续赶路,飞快掠过长平街尾。虞莞瞧着窗外熟悉之景渐次消失,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去哪?”
  薛晏清欲张口,却被车外的兀君抢白:“回夫人,我们先去安和街,再一条条往回逛。”
  安和街是京中最大的商铺集聚之处。酒肆饭厅、布庄衣铺、书斋笔阁应有尽有。
  虞莞心下一阵激动:白芍的胭脂铺子便开在那处!
  两人很快在安和街口下了车。
  此时不过清早,安和街面上来来往往的皆是牙人、中人,又或者是拉客的小二。见街上一男一女并肩走来,几人纷纷投去目光,片刻后又移开。
  这男子虽有副好皮囊,不过是穷书生一个。女子嘛,穿得更富贵些,多半是商贾之家的女子。
  还有人想得更多了些:这男子,该不会是入赘了女家罢?
  饶是几人见多识广,也不会猜到两人身份竟尊贵如斯。
  安和街的大多数铺子半掩着门,小二打着呵欠,见有人来也并不招呼。
  虞莞无意闲逛,脚步加快了几分,直奔街心的眉烟阁而去。
  不知白芍是否会在那铺子中,若是她尚未放良……
  她心中盛满各种念头,脚下步履不停,丝毫顾不上薛晏清会否察觉什么异样。
  薛晏清只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并不多问,只用眼神示意兀君跟上。
  虞莞到达眉烟阁的大门处时,几人停步。
  虞莞心中忐忑,一时不敢迈出步子,却未见身后的两人神色中颇有微妙之意。
  薛晏清暗想,莫非宫中短了虞莞的水粉用度?回去后当令兀君彻查一番。
  而兀君心中讶异更是难以言说,怎么皇子妃随意走到一个店铺们库,就刚好是他家殿下的产业呢?
  莫非,这就是夫妻间的心有灵犀?
  虞莞犹豫再三,还是踏了进去,却有一女子正要从门中出来,两人几乎要撞在一处——
  眼见就要撞上,虞莞正欲躲闪开,却在对上那女子姣美面容之时愣怔。
  是白芍。
  白芍一时歪了重心,伏在门框上片刻才找回平衡。她自觉在主子面前失了仪态,正要福身赔罪时,却听见身后一女子声音传来:“姑娘?”
  她这才注意到身边这个与她快要撞上之人。
  此女与殿下同行而来……几乎是霎那间,白芍突然明了了虞莞的身份。
 
 
第14章 尾随
  此女与殿下同行而来……几乎是霎那间,白芍突然明了了虞莞的身份。
  一句“请皇子妃殿下安”抵在舌尖,她却瞥到站在殿下背后的兀君对她暗暗摇头。
  ……原来皇子妃并不知道,眉烟阁是殿下的手笔。而看殿下的衣着,两人想必微服而来,她贸然揭穿身份,更是不妥。
  白芍立刻扬起笑容:“这位夫人,不知到眉烟阁来买点什么?”
  看到白芍这辈子对自己陌生的模样,虞莞心中难言喜悲,百味杂陈。好在终于见到故人,了却一桩心事。
  虞莞道:“我想买些净面粉,不知这位姑娘可有推荐?”
  “自然是有的……”眉烟阁待人接物极为妥帖,白芍引了虞莞去柜前挑选时,另有两个模样激灵的女子把薛晏清主仆引到一处休息处,奉上茶水。
  薛晏清抿了一口茶,目光随着虞莞而动。
  “净面粉、眉黛、面脂,你可都记住了?”良久,他对身后的内侍说道。
  兀君正在发呆,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怔然片刻,很快明白了殿下话中含义。
  他忙不迭道:“记住了。”
  晌午时分,迎着街边人的讶异目光,虞莞与薛晏清二人先后上了停在街边的青蓬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安和街,徒留街上的人兀自惊叹不已。
  一个穷举子,一个商贾女,进了以贵闻名的眉烟阁也能面不改色,买起东西来更是毫不手软,没看到那小厮都快拿不下了么?
  真是不知,京城何时来了个这么对陌生的有钱主儿?
  如此脱俗的两张脸却没人认得,不应该啊。
  一位中年妇人刚出眉烟阁大门,见街上诸人目光都集中在一点,忍不住随之望去。
  蓦地,她眼神一凝,停在马车前的薛晏清身上。
  “那不是……”她正欲确认一番时,两人早已上了车,朝街尾行去。
  “夫人,有何不妥?”身边丫头低声问道。
  那妇人没搭理丫鬟,反复回忆着记忆中皇次子的片影,越发觉得眼熟。旋即,她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舒圆昨日不是说,薛晏清发落了虞芝兰,给了虞莞好大一个没脸么?怎会……”
  怎会第二日就微服同游,姿态亲密如一对平凡夫妻?
  柳何氏的心陡然慌乱起来。
  虞芝兰这么一闹,按家中原先设想,若是薛晏清不欲纳虞芝兰为妾,他定会厌恶虞家家风冶荡,连带着恶了。若是薛晏清是个好齐人之福的……
  那这般好色的皇子,也无须柳家放在眼中特意对付了。
  柳何氏心思转得极快,丫头只瞧夫人的上下唇飞快碰了几下,就转头对她命令道:“去结账,自己回府。把车夫叫来,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她倒要看看,那马车中远去之人究竟是谁。
  倘使真是宫中那对贵人,他二人婚后情浓,柳家却把那对蠢人母女弄进宫,岂不是不仅没离间成功,还白白招致了这对人?
  柳何氏越想越是后怕。
  “这下又是要去哪里?”虞莞问道,她倚着车身,车内处处以兽皮铺成软垫,靠上去极为松软妥帖。小桌上不知何时布置好了茶水与干果,等候着女主人的享用。
  逛时浑然不觉,出来才发现已过了半个时辰有余,她坐到马车上之时有些困倦之意。
  倒是劳烦薛晏清等了她这么久。
  离去时,白芍仍有些意犹未尽,见她执意要走,还颇依依不舍地说下次自己前来时还要找她陪侍。
  虞莞只能答应。
  “去找一处酒楼用午膳。”薛晏清说。
  马车到了安和街尾时,兀君突然探进半个身子禀报道:“殿下,皇子妃殿下,似乎后面有一辆马车在尾随着我们。”
  虞莞下意识问道:“可是歹人?”莫不是她先前一时在眉烟阁中没忍住,露了财,招了歹人之眼?
  薛晏清瞧了她一眼:“天子脚下,歹人不敢白日行凶。”
  虞莞这才明了,原是自己着了相。随后,她就看见薛晏清对兀君吩咐:“不必在意,你继续驾车便是。”
  “殿下是知道那人来历?”她好奇道,不然,薛晏清怎会如此淡然自若?若是她被来历不明之人尾随,定然要探清那人来历的。
  “我并不知晓来历,只是猜到了此人来意。”薛晏清答道。这青蓬马车朴素之至,尾随之人多半是认出了她与虞莞样貌而来。而认得两人的无非是达官显贵之流,这种人前来,要么是前来请安混个脸熟、要么就是心怀鬼胎之辈。
  虞莞闻言,掀开素帘一瞧,远远跟着的那架马车气派非凡,多半是官夫人的座驾。只是挂在蓬盖前的标志随着马车颠簸,难以看清。
  果然如薛晏清所说。
  既是命妇座驾,虞莞也不再在意。左右上酒楼时与这位夫人“偶遇”一番,寒暄片刻即可。
  马车很快驶向终点,一幢酒楼映入虞莞的眼帘。
  这酒楼高数丈有余,朱漆碧瓦,比起水乡园林似的长信宫,反倒这这里更像威严磅礴的宫殿。
  一下车,那匾额上五个描金漆大字,笔走龙蛇般蜿蜒而至:“天下第一楼”。
  她忍不住讶异,这便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楼?
 
 
第15章 品酒
  本朝的民居规制皆有例可依,违制者皆要受官府刑罚。唯有这被先帝赞誉、题字的酒楼独享殊荣,被准许可建成高楼。
  这酒楼状似佛塔,外表气派恢弘,如鹤立鸡群般与周遭格格不入,如此反而更添其美名。
  虞莞知其名声,是因为先帝幸临此地时,曾赞曰:“吾之御膳远不如矣。”
  百闻不如一见,她也有些好奇,这天下第一楼有何名堂。
  莫非,果真比膳房手艺还要美味些?
  兀君甫一停车,门口候着的小二就迎上前来接引来客。虞莞随着薛晏清下了车,沿着指引一路上了四层,坐在了一处极开阔的窗边雅间。
  雅间的布置精巧雅致,窗景极为开阔,穷目可眺尽三里开外,便是宫禁那一道青灰色的巍巍城墙也历历可见。
  只陈设景致一项,便不知超出多少酒楼了。
  那小二见两人坐定,恭声问道:“薛公子、夫人,是想用些什么?”不曾见两人衣饰普通就看人下菜碟。
  怎料,那小二也在心中暗自咋舌,这京中“薛”可不是谁都能姓的,而况是如此年轻的公子,指不定便是……他可不敢往深了去想。
  薛晏清翻看了一下菜谱,随即报出了几道菜名来。光是那菜名就听得虞莞十分有食欲。
  待小二走了之后,包厢中只余夫妻二人,虞莞忍不住问道:“殿下可是在这吃过?”
  她两辈子都尚未体验过呢。
  薛晏清怔了怔:“不曾。”只是,这酒楼是他手下的产业,怎么也比其他地方熟悉几分。
  至于这些,就不必与虞莞说了。一个皇子手下竟有酒楼产业,听起来就有爱探听消息、打探是非的嫌疑。
  他虽不为声名所累,却也不会自立于危墙下,平白给人以把柄。
  说起名声……他不禁想起昨日宫中的荒唐事。
  这样一场闹剧,恐怕心怀鬼胎之人又要从中作梗。
  尤其是,柳家。
  心怀鬼胎之人说到就到。
  小二刚上了第一道菜,留守在一楼的兀君就闪进雅间屏风中,上前来报:“何夫人说见到您与夫人尊颜,想上前来请安。”
  虞莞柳眉一拧,转头去看薛晏清,却发现他剑眉蹙起,眸中波光明灭。
  何夫人早在进了天下第一楼之时就暗叫不好。
  能进这座天下闻名的酒楼之人多半家有余财,而那对肖似皇次子夫妇之人不过是寻常百姓打扮。
  平民百姓在第一楼的雅间用膳的可能微乎其微。
  她心沉下大半,却还是咬牙信了小女的“二人不和”之说。抱着一丝不死心,她找到了跟随两人的那小厮,开口试探道:“在下乃是柳府三品淑人何氏,有幸得见令公子与夫人尊颜,特来拜谒。”
  三品淑人何氏?那不就是柳舒圆的亲娘么?兀君一愣,随即狠命瞪了她一眼。
  何氏见兀君神色突变,心下最后一丝希望也沉了底。
  看来连这个内侍也认出她是谁,想必上面坐着的必是薛晏清与虞莞了。自己刚摆了他们一道之后主动上去,岂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何氏进雅间之时,虞莞只看见一张如丧考妣之脸。
  她端茶不语,此人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幸好端上来的第一道菜下有小火炉煨着,不必担心寒暄时变凉。
  何夫人咬牙给两人行了一礼,口中讷然道:“见过二殿下、皇子妃殿下。”她心中不忿,自己亦是皇子妃生母,却还要给这两人行礼,平白低了一头。
  若是当时不心存侥幸,出言试探,哪会有如今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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