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杜景明的眉毛高高地挑起。
“是你二叔在你们老爷子面前提起你,开玩笑的说你现在身边儿有女人伺候,可见是好转了不少,想来过不久就能出来了——啧啧,他原话就是‘就能出来了’,说得跟你好像在坐牢似的。”杜景明撇嘴,“切,要说坐牢,难道不是他最有经验?”
宗衍的父亲宗庆山虽然是长子,然而胸中毫无大局,一手败坏了与孟氏的联姻,被老爷子厌弃。
大哥无望家主之位,接下来便是次子宗玉山了。
宗玉山手握宗氏不少重要的产业,这些年行事颇为张狂,在前年到景城与宁氏谈判时,还行为不修,出言调戏了宁大小姐。
只是这回踢到了铁板,宁小姐的丈夫萧行言手腕狠决,抓着宗玉山私藏军火的把柄,直接将他送了进去。行动之快之狠,饶是老爷子也鞭长莫及,完全来不及阻止。
虽然刑期不久,宗玉山很快就得到了假释,不过这段不光彩的经历,算得上给家族蒙羞了。不知道宗玉山在里面遭了什么罪——以宗衍对萧某人的了解,敢调戏他的亲亲老婆,不给宗玉山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那人是不可能收手的。
遭了这一道之后,宗玉山行事间倒是收敛了许多,打理生意更是尽心尽力,只求重新讨回老爷子的欢心。
宗衍黑眸眯起:“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倒不是信不过,或者瞧不起杜景明,只是杜景明肯定没能耐把眼线安插到老爷子身边——真有那么容易渗透,宗氏早就完蛋了。
杜景明不以为意,“你们老爷子面前有个沏茶的女佣叫潇潇,我去年去拜年的时候,跟她加过微信。”
宗衍:“……”
走到哪儿撩到哪儿,也是没谁了。
二叔只不过是借着这个话题提起他,从而试探祖父对他的态度,这个话题本身只是个引子,并不重要,区区一个女人祖父更不会在意。
不过二叔这是白费心机了,他能行走这件事,瞒着谁也不可能瞒着祖父。
“我知道了。”
宗衍知道杜景明特意打来说这些,真正的用意在于提醒他注意二叔,只是出于家族问题的敏感性,不便明言罢了。
杜景明的心思远比外表看起来的缜密细腻,知道宗衍意会到了,他便放了心。
但还不死心——“真的没有美人?”
“没有!”宗衍俊脸黑沉,伸手便要切断通话。
修长的手指悬在红色的挂断键上方,犹豫了两秒。
指尖动了动,没按下去,而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之前包养女人,遇到过她本来就有金主的吗?”
纨绔公子哥儿如杜景明,玩起来花样繁多,看上哪个模特明星,包一段时间,腻了再换也是常有的事。
宗衍从前对这些从来不感兴趣,突然问起这个,杜景明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啥?”
“没什么!”宗衍刚问出来就后悔了,俊脸紧绷冷冷道,“挂了。”
说完直接切断了通话。
真是冷水冲过头了,问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问题。
宗衍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手机便又接二连三地嗡嗡震动起来。
小明同学:【不是等等,你要包谁?】
小明同学:【有金主算个鸟?拿钱砸啊,谁有你钱多?】
小明同学:【你给她的更多更好,还怕她不跟你走?】
小明同学:【不过就算你什么都不给,只要刷个脸,大把女人排着队拿着号码牌要跟你好不好】
小明同学:【那么问题又回来了,你要包谁??】
……
刷屏起来没完没了了。
宗衍:【再发拉黑】
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瞬间消失了。
安静如鸡。
宗衍随手扔开手机,面无表情地起身去换衣服。
阅读速度太快有时候也不是好事,那一连串的刷屏,明明只是扫过一眼,却像印在了视网膜上一样,挥之不去——她之前说的那什么量子波动速读,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给她的更多更好,她就会跟他走……吗?
——简直是笑话!
分明她就是来勾引他的,他不需要给她任何东西,他只要稳坐钓鱼台,她自己就会想方设法贴上来。
至于什么金主,那个又土又腻又老又俗的钱富贵,弹弹指头就会化成灰的渣渣,根本不值一提。
宗衍埋首处理了一堆公务,接着叫来蒋时鸣。
“你去找负责泳池维护的黄灿英,告诉她,如果封助理需要在泳池游泳,她得在岸上看顾着。黄灿英有救生员资格,她知道该怎么做。”
他不是要给那女人什么好东西,只是之前才答应了她,做人言而有信罢了。
蒋时鸣颔首,转身要去照办,却又被叫住。
“——等等,”宗衍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剑眉微蹙,“告诉黄灿英,不光是看着封助理,还有在她游泳时看着,不许任何男人靠近泳池。”
蒋时鸣:“……是。”
***
社死这回事情,封窈也算是有经验了。起码这次不是有人坐在天台上威胁要跳楼,观众人数也下降至两位数——这么一想,情况其实也不算太差嘛。
钱富贵:【诺贝尔乐观奖不发给你我去斯德哥尔摩把他坟炸了】
钱富贵:【那神经病女的呢?别让我碰见她,见她一回打她一回(艹皿艹)凸】
封窈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去,不是她怂……好吧她就是怂。:)
找林如栩理论是没有用的,那种人肯定不会觉得自己错了。而她在这里势单力薄,万一偏执狂小姐发狂动起手来,她可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她。
好女不吃眼前亏,封窈决定先苟着,苟到林如栩离开,就安全了。
……
前厅里,蒋时鸣像一尊黑面神,对林如栩祈求的眼神无动于衷。
“少爷说,既然林小姐的实习职位已经安排妥当,应该尽早去报到入职。”
朱婶扯了扯林如栩,“好了栩栩,反正庆城也不算远,你就安安心心的去好好实习,周末有空还是可以过来。”
林如栩不甘地咬了咬唇。
“七哥有没有说,怎么处理那个女人?”
蒋时鸣犹豫了一下,“你是说……封助理吗?”
“就是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林如栩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愤恨,“她什么时候滚出这里?”
她至少要知道,那个心机婊贱女人得灰溜溜地被赶走才行!
“这个……”蒋时鸣面露为难,“少爷没有明示。”
虽然没有明示,但是安排好了允许封助理自由使用泳池,也就是没有要赶走封助理的意思。
不过没有明示就是没有明示,他的回答没有问题。
林如栩面露失望,不过她知道七哥很忙,那个女人又不重要,还没轮到处理她也是正常的。
七哥最厌恶这种攀龙附凤的女人,知道了她的真面目,肯定不会留着她的。
车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林如栩知道自己私自动用广播闹出事情,惹了宗衍不快,不敢再坚持要求见他,只得拖着行李箱黯然地上了车。
……
事实证明,人只要一直苟下去,总会有好事发生。
一大清早,封窈就听说林如栩已经离开了山庄。
半晌午的时候,黄姐过来告诉她,需要用泳池只要跟她打个招呼,她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封窈几乎要感动了,没想到狗……宗少爷,竟然是个言而有信的好人!
虽然黄姐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但管它呢!又不会在游泳的时候把她看沉了。
事实上,这个山庄里几乎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封窈心知肚明。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忍受周围几乎所有人的异样眼神,是一件很挑战心理……和脸皮厚度的事情。
万幸的是,封窈的脸皮是宗少爷盖章认定的厚,总之她饭照吃,觉照睡,心态稳得一批。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被八卦的人本人没有任何反应,八卦者自己反而会渐渐犹疑起来。
“我琢磨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少爷都没赶人,说明封助理可能,真的没什么坏心思?”
“有没有坏心思是写在脸上的?你还不就是看人家长得漂亮。”
“少爷该不会真看上封助理了吧?”
这个可能性一提出来,马上遭到了众人的嗤笑。
不可能不可能,宗家的大少爷肯定是要娶门当户对的名门千金,跟小助理就算是一时的露水情缘,也是没有将来的。
……
宗衍这些天似乎很忙,封窈几乎没怎么见到他,不过知道他出去过几趟,不是去看那位还躺在医院里的助理,而是去办别的事情了。
从她处理的邮件文书中,她大致能看出来一点点东西,总之就是在做局算计想算计他的人——那个宗清后面,牵扯出来的东西可真不少。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烦恼了,封窈莫名有点同情宗衍,身在那个位置,树欲静而风不止,想当条咸鱼都不可能。
争家产不如游泳,封窈换上泳衣,套上罩裙,兴冲冲地去找黄姐。
刚下楼梯,跟进门来的宗少本少狭路相逢。
帮佣们照例排成一行躬身行礼,训练有素的整齐恭敬,让封窈每次看到,都有种无产阶级革命的星星之火在燎原的时候,烧漏了这个山头的错觉。
宗衍微抬着下巴,眸光冷淡扫过她这一身装束,“你干什么去?”
他的嗓音很有磁性,优雅的质感宛如低沉悠扬的大提琴,好几天没有听到,再次钻进耳朵,封窈竟然有种心跳加快的感觉。
糟糕,这不是心动的感觉吧?
“我去游泳,”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话没过脑子,“你要一起吗?”
宗衍:“……”
帮佣们:“……”
封窈:“我撤回。”
又不是网上聊天,撤回什么撤回。宗衍差点被她气笑了:“封助理倒是很有闲情逸致。”
理解理解,任哪个老板自己忙得脚不沾地——话说宗少爷坐着轮椅,还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脚不沾地——结果回家一看,员工悠哉悠哉地准备泳池嗨皮,应该很难不阴阳怪气。
“还好吧,”封窈觉得有必要提醒他,“只是日薪两百的浮生偷闲而已。”
挣得越多,责任越大,大少爷的劳碌命可不是她造成的。
宗衍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这张日薪两百的脸庞白皙通透,透着薄薄的粉红色,吹弹可破,将明媚精致的五官衬得愈加娇艳。
一看就是小日子过得很滋润的样子。
让人看了就来气。
宗衍轻敲扶手,淡淡地哼了一声,“正好今天有急事,封助理恐怕得加个日薪六百的班了。”
封窈睁大了眼睛:“我……”
“怎么?”宗衍厉眸一瞪,“封助理是觉得三倍的工资配不上你吗?”
这个人今天的心情,好像很不好啊……
倒不是怕了他了,只是大少爷明显心情不虞,这种时候再去捋虎须,实属不智。
反正泳池就在那里,开放给她使用,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既然他按协议出三倍工资,她作为员工,能配合也应该配合。
封窈点点头,“好的,容我去换件衣服。”
“换什么衣服?”宗衍怀疑她是想偷懒,毕竟这个懒女人这么爽快答应加班,简直不对劲,“不用换,现在就过来。”
封窈:“……”
咬了咬牙,露出一抹微笑:“少爷,我里面穿的是泳装,你想看我穿泳装工作吗?”
第17章 发丝凌乱
“……你想看我穿泳装工作吗?”
宗衍差点脱口而出想。
好在及时反应了过来, 黑眸狠狠地瞪她一眼,“给你五分钟,还不快去换!”
“好的少爷, 马上。”
封窈在帮佣们复杂的眼神中, 回房换衣服去了。
她选了件真丝质地的无袖连衣裙,清爽的浅薄荷绿——根据色彩心理学, 由于绿色短波较长,会使人有平静的感觉, 看宗少爷今天火.药味不小的样子, 希望一抹清新的浅绿, 能给他带来一点冷静的心理暗示, 降降火气。
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得带点儿绿嘛。
拆开为游泳而绑得紧紧的丸子头, 重新梳了个简单的马尾。绑头发时发现皮筋用久了有点松,但是没办法,她只有这一根, 没带备用的,只能再凑合凑合, 多缠一圈好了。
……
几天不来, 宗衍一进书房, 就感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抬眸环顾室内, 目光落在角落的小桌上。
桌上多了一个花瓶, 瓶中插着一束鲜花, 香槟玫瑰与蓝色的绣球中间, 点缀三朵的金黄向日葵,正如夏日的午后,凭添几分生机勃勃。
看来他不在, 她这小日子过得确实滋润,很有闲情逸致。
宗衍轻哼一声,唤来帮佣,指挥道:“把那张小桌子,搬到这边来。”
……
踩着点踏入书房,封窈首先注意到的,除了帅得很有存在感的少爷,就是自己的座位位置变了。
原本在角落里的小桌子,现在被紧挨着摆放在大办公桌的旁边,两桌一大一小size对比鲜明,就像是行星旁边伴着卫星,又像是太子身边跟着伴读的未成年书童。
如同每回都坐在大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摸鱼的后进生,猝然被老师单独拎到讲台旁边特设的座位上,封窈一脸惊讶:“咦,我的桌子怎么长腿了?少爷你等一下,我找人帮我把它搬回原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