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都知道陈爹腿脚受了伤,最近才见到他走动。却没想到,陈家还藏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儿。
林氏上下打量了枝枝,羡慕的说道:“陈家媳妇,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儿子出息,女儿俊俏。”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林氏聊起了最近的大事:“听说了没有,我朝军队大败南国大军,将他们打的屁滚尿流,直接滚了回去。这次领军的却不是李将军,而且另一个人。”
边疆居住的人几乎都知道驻守在这里的李将军,陈母问道:“那是谁?”
林氏神神秘秘的说:“你都不知道,李将军竟然密谋了南国的太子,想要造反。但是被陈副将把消息偷偷告诉了监军,监军及时发现并阻止了这件事的发生,带兵把南国给打退了。还签订了停战协议,往后十年,绝不侵犯边境。”
说着,她喘了口气:“监军还发现了李将军私吞的钱财,将所有钱财都用来振接灾民和犒劳兵将了。”
“这监军,据说是当朝六殿下。”
听到六殿下三个字,枝枝的手猛的收紧,指尖嵌入掌心,微微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
陈母一只手一直牵着女儿的手,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她低头问道:“枝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穿的少,太冷了?”
见状,林氏也不在逗留,笑着挥手道:“回去我再给你细说,孩子身体不好,你早去早回,别冻坏了孩子。”
陈母与林氏告别,带着枝枝继续去东城区。
路上,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道:“前段时间,我和你弟弟在巷子口还看到过一个贵族小姐,穿着白貂裘,身形与你九分相似。当时我还在想,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就回来了。”
枝枝自然不会说,那就是她。
她笑着挽住母亲的手臂,用带了几分女儿家的馨软声音,撒娇道“女儿不在家的时日,也日日想着母亲父亲和弟弟的。”
陈母的心被小女儿哄得一塌糊涂,慈爱的看着小女儿,眼角笑出了细纹:“就你嘴甜,是不是又想吃糖了?”
她们走到东城门的时候,却发现菜市都已经被收到了角落里,街道两旁站满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游庙会等花灯神。
而且挤在前排的,多数是女子。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翘首以盼的模样。
看样子,如果想买菜回去,势必要等到这场面散去以后了。
陈母寻了一个路人问道:“这位姐姐,请问今日是什么节日吗,怎么如此大的排场?”
女人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了,孩子都抱在怀中,却满眼都是期翼的光,指了指城门口道:“今日,大军就要回城驻扎了,大将们都要回来了,听闻俊美非凡的六殿下也要回来。百姓们听说他们的恩人回来了,都激动的来迎接他。至于女子嘛,都想见一见这个传闻中的六殿下。”
枝枝的脸色一变。
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她们刚提及这个男人没多久,他就要回城中了。
不过这恒阳城这么大,他是王孙子弟,她是底层的平民,两个人属于两个阶层,基本上不会有再次交集的可能了。
枝枝想拉着母亲回去,改日再来买东西。
可是这时,城门大开,守城的士兵大声喊道:“大军回城,闲杂人等靠在路边,不要随意走动。”
枝枝随着人群被挤来挤去,根本没有此刻逃离的机会。她只能尽可能的低着头,与人群融为一体。
傅景之进城的时候,依旧坐的是那次下山时候他坐过的马车。
这几日在前线战场,每日分析战局,谋划大事,回了营帐他也头痛的整夜睡不着。
进入车厢的瞬间,里面似乎还存有一丝馨香,他崩的紧紧的神经才有一刻松懈。
但是待的时间久了,这点效果就微乎其微了。
这时,一阵风吹起了车厢的布帘,他又闻到了熟悉的,那个女人的味道。
第18章
掀开车帘,街道两旁挤满了人,胆子大的女孩子甚至娇滴滴的抛了一个媚眼。这举动让傅景之嫌恶的又重新放下了车帘,闭目养神。
他怕是疯魔了,竟然会以为是那个女人。
待马车走远,枝枝才站了起来。
最近她精神都不太好,如今又深蹲了一会儿,猛的起来,眼前发黑、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幸亏一旁的人扶住了她,才避免了跌倒的局面。
“多谢公子相扶。”枝枝揉着额头,双眼黑糊糊的,眨了几次眼睛也看不真切面前的人。
枝枝刚站稳,陈母就找到了女儿,拉着她的手问道:“枝儿,没事吧,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方才见到大军进城,人群猛的涌动,将母女两人冲散了。如今看到女儿苍白着小脸,她着急的再三询问。
枝枝握住娘亲的手,低声安抚道:“没事的,娘亲,我就是刚才没站稳,劳烦这位公子扶了一下。”
听了女儿的话,陈母才发觉身旁还站了一个人,她将女儿护在身后,才道:“多谢公子救了我女儿。”
那人看到陈母,反而激动地行了个礼,恭敬的说:“学生见过师母。今日偶然救了师母的千金,是学生的幸事,不敢言谢。”
陈母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明显是没什么印象的。
“学生顾恒,幼时是先生为学生启蒙的。”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在没有来这里之前,陈父曾在凉州做教书先生,那时候确实有一户姓顾的小官人家,两家来往还挺多的。
陈母恍然,看向顾恒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爱:“我记起来了,小时候你还常来请教功课,是个勤学的好孩子。”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顾恒道:“不知师母如今住在何处,改日学生登门拜访。”
向他简单说了一句“住在甜水巷”,陈母带着枝枝和他相互道了别。
陈母买了一些吃食和素菜放到了随手带的筐里,对枝枝说:“当初你弟弟给人家做帮工做了一半就回来继续读书,如今你爹爹补上,再过半个月,我们就去扬州,不再呆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了。扬州那边太平,你爹爹继续去当教书先生。”
“好啊,到时候我就陪着母亲,在家绣香囊赚钱养家。”枝枝挽着娘亲的臂弯笑着说。
陈母看了一眼正笑着的女儿,明明才过去两个多月,女儿的眼底就多了一丝忧郁,少了几分天真。她心底暗暗心疼,却又怕提及女儿的伤心事,路过肉摊的时候,割了半斤肉道:“最近战争大捷,城里物价也降了许多,这块肉回去给你们做红烧肉吃。”
枝枝笑着说:“好。”
如今父亲去做了账房先生,弟弟在院里读书,她和娘亲就打着璎珞绣些香囊做生计。
翌日,枝枝正在打璎珞,听到了外面的开门声。她下意识的去了里屋,陈瑾去开门,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贵公子:“敢问公子您是?”
顾恒还没开口,陈母先看到了,笑着迎上去:“顾公子来了。”说着,他对儿子解释道:“这是顾恒,小时候我们的邻居,你父亲的学生,来拜访你父亲的,快去把你父亲叫回来。”
陈瑾去了以后,陈母倒了一杯清茶,放在了院外的石桌上,“屋子里寒酸简陋,就不请顾公子进去了,这是清茶,望顾公子不要嫌弃。”
其实陈母也没想到,昨日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甜水巷,也没说具体住在哪里,顾恒竟然自己寻了过来。
顾恒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师母快坐下吧。这小院干净清雅,学生怎么会嫌弃。”
内室的纸窗户破烂了几个窟窿,枝枝正好可以凑过这看到外面的情况,那人是背着的,只能看到他身姿挺拔。后,父亲归来,母亲就回了屋,与她继续做璎珞。
内室离树下的石桌有些距离,她们在这边还能偶尔听到几声父亲的爽朗笑声,看来是相谈甚欢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爹还嘱咐儿子道:“以后可以多向你顾恒师兄学习一下。”
陈瑾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家姐姐,笑着对父亲说:“儿子晓得了。”
晚上的时候,陈父陈母在堂上,陈父一脸欣慰的说:“顾恒是个好孩子啊。”
陈母疑惑的问:“今天你开口就是顾恒,看来对这个学生是很满意。”
陈父看向外面的弯月,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事,他道:“说起来,顾恒虽然大了枝儿和瑾儿几岁,但是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如今这个孩子不仅踏实勤恳,还丝毫不怕困苦,孤身一身行了万里路,只为体验民生疾苦。这样好的孩子,不多见了啊。”
父母在堂兄说话,陈瑾也在内室问姐姐道:“阿姐,你对这个顾恒,可还有印象?说起来,你们也算青梅竹马,幼时我们可都是叫他恒哥哥的。”
幼时父亲是学堂的老师,偶尔也会在自家院子里授课。而顾恒是他们的邻居,来请教功课的次数最多。他们三人年岁差了三五岁,说是一起玩,其实更多的是顾恒像个哥哥一样,在照看他们两个小调皮。
只是现在让她再开口叫“恒哥哥”,她是叫不出口的。
枝枝手中继续打着璎珞,抬头瞥了一眼弟弟,开口道:“那都是幼时的事了,可算不得青梅竹马。”
陈瑾想说“爹爹看起来可是对他分外欣赏关心的”,但是陈母他们已经说完了话进屋,陈瑾只好退了出去。
家里只有两张床,所以枝枝都是和娘亲一同睡的。
穷苦人家没有碳火可烧,最多将夏天的褥子也拿出来,盖两层被褥,两个人挤在一起取暖。
进了被褥,陈母看了一眼生的亭亭玉立的女儿,她心生欢喜,捏了一把她柔嫩的脸蛋,道:“娘的乖女儿长大了。”
枝枝窝进陈母的怀里撒娇道:“娘,女儿永远是你的女儿。”
陈母感慨的抱住她,叹了一口气道:“再大的女儿,也是早晚要嫁人的啊。”
“女儿不想嫁人,想一辈子与娘亲父亲在一处。”枝枝嗡声道。
又一日,一大早,枝枝刚拿起璎珞,就又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陈瑾去开门,枝枝带着绣篓正要回去,却被陈爹叫住:“我与你们顾恒哥探讨学问,你们便一同听着吧。枝儿也是,可以边绣边听,女子博学不是坏事。”
虽然时下男女大防已经不是特别严重,闺中女子也可以随意去街上游玩。但是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贵族女子还认得几个字,学一些掌家算数的本领,农家女子却还是大字不识的。
陈家虽然已经没落,但是却从不懈怠于对儿女的教育,就算是枝儿,也是从小就习字的。
她一边打着璎珞,一边听他们讲学。大部分时间是顾恒在讲述这么几年他的所见所闻,陈父会问一些问题,也会解答一些顾恒的疑惑。陈瑾就在一旁专心的听。
讲到最后,陈父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怀瑜如此博学,可曾科考?”
顾恒恭敬的说:“前年考中了贡士,但深觉一些人只知阿谀奉上,却不知民间疾苦,遂怀瑜立志游学三年,再去殿试。”
陈父赞赏之色溢于言表,甚至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朗声道:“怀瑜乃栋梁之才!宰相之资!”
陈瑾似乎也有所感,眼底星光闪烁。
直到陈母从厨房出来,对着枝枝道:“枝儿,过来布置饭菜。”
顾恒起身恭谦道:“学生谈学,废寝忘食,但不该耽搁老师、师母、瑾弟和南枝妹妹,学生这就告退。”
提及“南枝妹妹”的时候,顾恒的耳朵尖都泛起了粉红。
陈父满意的看了一眼顾恒,并未多言。
陈母却热情的笑着道:“怀瑜若不嫌弃粗茶淡饭,便留下吧。”
顾恒又悄悄用余光看了一眼,行了一个礼认真道:“改日学生带礼重谢老师今日良言。”
“去吧。”
陈父也并未挽留,两个人似乎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共识。
第19章
这次平叛,从李牧那里搜出来黄金竟然抵得上小半国库。看来这些年播下来的军饷和赈灾粮都被扣下,甚至还从别处贪了不少。怪不得能让他生了异心。
傅景之将今年的军饷和粮草都足数发给了边关将士,又将这边的消息传回京城。
在战报密信的最后,他巧妙的提及,将李将军府上的脏银抽一部分做赈灾粮,并设了粥棚安置流民。
成献帝看到消息以后,龙颜大悦,朗声大笑:“好!好!好!以后谁还敢说我儿纨绔,朕赏他鞭子吃!”
宰相附和道:“六殿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次平定边疆,功不可没,尤其是分配军饷和赈济灾民这两件事,处理的十分令人欣喜。”
“朕也是觉得,以前是朕错了。”成献帝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莫测:“以往朕曾后悔过,朕因为他的母亲,过分溺爱他,将他宠坏了,所以不堪大任。如今朕才发现,是朕从来没重用过他。”
“皇上龙御寰宇,六殿下自然不凡。”丞相道。
这句话让成献帝想起了什么,他垂目,轻声道:“朕还记得,景之幼时识字是几个皇子里最早的,但是慧仁法师曾说,慧极必伤。这么些年,朕便从未严格要求过他,只想让他平安顺遂。后来发生了那件事,终究是朕亏欠了他。”
说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也好,作为皇子,朕终究护不了他一辈子。”
说完这些话,他好像苍老了好几岁一样。
丞相就静静地听着,直到皇帝又提起了边关的事,他才又接话过去。
李总管看到丞相大人出去,招呼了小太监带着茶水过去,恭敬的奉茶道:“陛下,辛苦一天了,喝点水润润嗓吧。”
成献帝接了茶水,李总管过去给他按肩放松,状若不经意道:“方才嘉贵妃宫里的人在门口张望多时,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看起来很是慌张。”
果然,成献帝听到后,微不可闻的挑了一下眉,却是半天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