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前院传来消息,贵客不见了,陈母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男人去找自己的女儿了。
就在她还存有疑惑的时候,前院又来了一个小厮道:“夫人,贵客方才如厕去了,有咱们院子里的人一直跟着呢。”
陈母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回去。
没过多久,枝枝就带着丫头到了陈母的院里。
陈母看到女儿精气神都挺好,扶着女儿的手道:“听说祥云寺的慧明大师最近云游归来,让他给你算一算。”
“女儿早就听说慧明大师是一代高僧,今日竟然能见到。”
“慧明大师每个月初一会接待女客,今日正是初一。”
枝枝点头。
马车到了祥云寺以后,枝枝先下了马车,又扶着陈母下来。
在楼梯处,陈母还在一直叮嘱枝枝一些待会要问什么。
寺里出来了一个女子,被扶着,手里拿了一个墨蓝色的香囊,正要上马车时,瞧见了这边的几个人,问道:“这个女子,我见过。”
丫头瞧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了一个飘飘欲仙的背影,女子扶着一位夫人,两个人正在入寺。
“小姐,奴婢怎么就没印象呢?”
一般大家族的小姐夫人们,她都有印象,哪家的夫人小姐是她没见过,又是小姐见过的。
丫头百思不得其解。
女子轻笑一声。
前些日子,她刚见过那个尊贵的男人,今日就见了这个女人。
这件事着实有几分有趣了。
女子道:“曼儿,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小丫头扶着她上了马车,回了扬州城。
陈母带着女儿到了寺门前,一个小沙弥过来,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陈母将香油钱奉上。
小沙弥带着另个人进了寺里,小沙弥却道:“这位女施主,慧明大师有请。”
枝枝惊讶:“慧明大师怎么知晓,我们今日要来。”
小沙弥道:“小僧不知,施主若有疑惑,请随我来。”
陈母道:“快去吧,慧明大师可是只见有缘人的。娘亲去那边祈福,待会儿见。”
枝枝带着丫头过去,到了佛堂前,小沙弥拦住了柳儿道:“这位女施主,请在外面等候。”
佛堂的门是大开的,平常接待女贵客的之后,侍女确实是这样在门外等候的。
枝枝点了一下头,柳儿站在门外,看着自家小姐进门。
不过小姐进去后,只能看到小姐的身影,却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枝枝进去后,虔诚的上了一炷香,又磕了几个头。
这时,后面出来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僧人,见到枝枝后行礼道:“女施主。”
枝枝也行礼:“慧明大师。”
两个人在佛堂前,慧明大师看了一眼枝枝,开口道:“女施主最近可是对某件事迟迟举棋不定,心中忧虑万千,不得其解?”
枝枝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大师,他的脸上有清晰的岁月的痕迹,但是双目依旧睿智有涵养,历经风霜,反而沉淀得醇厚。
她道:“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慧明大师摇摇头道:“红尘之中,男女之情,多在于思虑过多,不能去除杂质。许多人,喜欢了又要顾虑众多尘世的缘由,要推开。而又许多人,不喜欢,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却要故作情深。纷纷扰扰,均逃不过一个难字。”
“施主若是觉得难,可否抛开纷杂,询问本心。”
待枝枝出去后,柳儿好奇的问:“小姐,你进去那么久,慧明大师和你说什么了啊?”
枝枝道:“询问本心。”
柳儿听得云里雾里。
陈母见女儿若有所思的模样,只问了一句:“可是见到慧明大师了?”
枝枝点头:“见到了。”
陈母过去,挽着女儿的手臂道:“那我们就回去吧,我也祈福完了。”
待他们的马车都消失在山路上,小沙弥又出现在佛堂上,问慧明大师道:“师父,您收了贵客的千金,又为女施主说了那么一番话,是否有违僧人戒律。”
慧明大师笑着摸了摸小沙弥的头,道:“收的是香油钱,办的是坦荡事,何为违戒?”
小沙弥又问:“您的意思是,您并没有帮那位贵客?”
“非也。”晦明大师道:“贵客非池中之物,那位女施主亦然。为师解答了女施主的疑惑,就是还了贵客的香油钱。至于女施主如何选择,遵从本心就好。”
小和尚恍然大悟,“师父,徒儿还是不懂。”
慧明大师笑道:“你从小在寺中长大,不通世俗,不懂情爱,不懂是对的。但是你今天主动质问师父,就是对的。”
慧明大师继续教导徒弟。
傅景之也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寺庙。
遵从本心吗?
他叫来了春至道:“这一路可派人护送夫人?”
春至道:“冬至一直秘密护着呢。主子,夏至来了扬州,是否让她再看看您的身子?”
傅景之挥手道:“不必了。”
下山后,刚回到院里,就瞧见谢回已经又守在了树下,正一个人饮茶。
看到傅景之回来,谢回激动地上前,递上了手中的书信道:“皇上,臣父已经准许臣奔赴战场。请皇上下旨。”
傅景之接过信,读完以后一阵沉思。
信的最后一句道:谢家儿郎,生为人杰,死为鬼雄。为国而死,战功赫赫,无愧于心。
然而,作为你的父亲,盼我儿平安归来。
傅景之的指尖微微握紧信纸,看着跪在地上的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
其实,他是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的。
但是谢回算是他的兄弟。
所以,他知道。
如今谢回是真的以君臣礼,请求出征的。
但是,傅景之还是道:“是为了那个女人?”
“不全是。”谢回抬头,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作为一个男人,我希望得到自己心上人的认可。作为谢小侯爷,我希望家族不在我手上落魄。”
说着,他轻叱一声:“傅景之,我不想再逃了,答应我。”
傅景之把信递给他,沉声道:“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平安回来。”
谢回眼角含泪:“好。”
“这次你前去边疆,只能一个人带着我的密信,寻到驻守将领潘远。但是他也不一定就是信得过的人,你可以随意结交,我给你先斩后奏的权利。”
在谢回接回了信之后,傅景之又道:“回来我就给你赐婚。”
谢回嬉皮笑脸的回头:“咱们可是京城有名的潇洒公子哥,若是可以,我更想回来的时候,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小舅舅。那才是最大的赏赐。”
傅景之道:“都如你所愿,说不定还有小娃娃可以叫你舅爷了。”
谢回甩掉手里的茶杯,大声畅快的笑道:“不行,听说军队里不能喝酒,怕在喝醉以后,被人把脑袋削掉。今天,我们可是要不醉不归。”
傅景之道:“拿酒来。”
两个千杯不醉碰到一起,竟然真的醉了一次。
傅景之眼前的视线都已经模糊的时候,晃晃悠悠的借着月光就翻了墙,不知道怎么躲过了陈府的护卫。
翻到了熟悉的窗户。
咚的一声,从窗户根摔了进去。
第52章
枝枝睡得迷迷糊糊的, 听到了一声巨响。
她困得眯眯眼,混沌之中看到了一团黑影,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熊扑上身了。
“枝儿。”
熟悉的声音,让枝枝呼之欲出的叫喊压制在了嗓子里。
“枝儿,你在吗?”
男人的身上带着浓的让人喘不过来气的酒味,像一个孩子一样蹲坐在地上,紧实有力的双臂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 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傅景之,你在闹什么。”
枝枝想把他弄开, 可是他压得结实, 她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根本动弹不得。
男人听了枝枝的问题,脑袋歪着, 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呆呆傻傻的,半天才回道:“枝儿, 真的是你呀。我真的好想你啊。”
说着话, 他又靠近了一点,把自己的脸和枝枝的靠在一起,小崽子一样的蹭了蹭, 委屈的说:“你走后, 我天天都在想,你怎么可能死了呢。你肯定不会死的。你是我的, 我不要你死。”
这就像是一个要糖吃的三岁稚童。
看来是醉得不轻。
枝枝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只能用语言安抚他道:“我没死,我在呢, 你先松开好不好,我喘不过来气了。”
“那我把我的气给你。”
枝枝在黑暗中看到男人猛地靠近,轻轻的将嘴唇碰上她的,舌尖顶开她的,进行了一场长长的送气。
到最后,枝枝觉得全身都在发热,额头沁了一层薄汗,气喘吁吁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傅景之要奖励一样的问:“够了吗?”
枝枝瞪大了双眼,却不敢说不够,生怕这男人又爬上来送气。
但是一直被裹着也是不行,她觉得自己就像被包起来的蚕茧。
这一次,枝枝想了一个更好的借口:“我被你压得骨头都痛痛了,你先松开好不好?”
她的语气温柔,完全就是在和小孩子讲道理。
这一次,男人略微思考了一下,放开了双臂,将枝枝完全松开了。
手却紧紧的包裹住她的小手。
已经这样了,枝枝也不能要求别的了。只祈求他别搞出太大动静,吵醒了隔壁房间守夜的婢女。最好是想办法给他解了酒。
按道理说,茶最解酒。
可是如今大半夜,又不能惊动丫鬟的情况下,根本没有灌茶的条件。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她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屏风后的浴桶上面。
泡一泡冷水,总是能清醒些的。
“江濯,咱们去泡个澡好不好。”枝枝轻声诱哄道。
“谁是江濯啊,我叫傅景之。”男人认真的强调道。
醉鬼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枝枝只能顺着他道:“好,傅景之,我们去洗澡澡,好不好?”
傅景之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慢慢道:“好。”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其实是清醒的。
但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男人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手扶着地,几次都没站起来。
无奈之下,枝枝撇了撇嘴,拖着他半摇半摆的去了屏风后。
“这里有水,你慢慢的就去。”枝枝道。
傅景之看了一眼浴桶,扶着浴桶乖乖的进去了。
然而枝枝还没来的及转身离开,就察觉到自己的腰上覆上了一张大掌,身子旋转一下,就被带入了水中。
她惊呼一声,又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把别人招来了。
枝枝小声道:“傅景之,你干嘛?!”
“和你一起洗澡。”男人促狭的双眼明亮的惊人,里面的愚笨不见,明显是已经醒了。
枝枝在水中浮着,臀部被他的掌心托起,双手环在他的脖间,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刚刚是不是早就醒了?”
傅景之笑了一声,“你骗我一起进来洗澡的时候,我才有点清醒。”但是当时他的身子并不协调,摔倒也是真的。真正让他彻底清醒的是冰凉的水。
“大骗子。”枝枝轻拍了一下水面,上面的花瓣被击打而起,溅起的水花彻底湿透了她上半身的衣襟,高高的雪顶在湿水的寝衣下荡然无存。
男人的眸色深了几分,轻轻攥紧拳头,克制的喉结滚动,将女人抱起来放到了浴桶外。
“这里的水凉,你先出去换身衣物,别着凉了。”
说完,他整个人连头都浸入了冰凉的水中。
枝枝回头看了一眼,提着自己的裙摆就跑了出去。
窗外的春至在树上举头望月。屋子里的两个主子闹腾了这么激烈,幸好他事先已经把院子里的丫头护卫都善后迷晕了。
换了一身寝衣,枝枝躺在被窝里,视线一直盯着屏风后。脑子里想到的却是慧明大师的话。
两年前,她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和他心意的玩物,在他有了未来妻子和孩子的时候,她选择了离开。
两年后再次相逢,他却画了七百多副自己,拿了一个小官之子的身份,与自己纠缠不清,口口声声说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的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