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拿什么娶?
他如今是有一个养在深宫的皇后的,岁听外祖父说,似乎是没有孩子的。也不知道当年的孩子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终究不是她的良人。
但是,慧明大师说要遵从本心。
送出去的心,真的能再次收回来……
想了许久,屏风后都没有动静,夜深如墨,风吹着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时间久了,枝枝终是抵不过睡意,沉沉的睡去了。
傅景之从水底探出头来,又在她的床头守了一夜,天亮才带着人离去。
枝枝醒了以后,柳儿和银杏带着梳洗的东西进来。
银杏道:“小姐,您今日可是要去曹府赴宴的。”
枝枝呀了一声:“我是不是睡过了?今日可是有事要去的。”
柳儿随后进屋,笑着说:“如今还不算晚,赶得上。小姐快起吧。”
枝枝在丫鬟的服侍下,快速的收拾齐整,对柳儿道:“将我准备的小礼物带上。”
柳儿道:“小姐,早就备齐了,您快些去吃点早膳吧。”
枝枝看了一下时间,“算了,一会儿曹府肯定准备的有茶水点心,我们还是别误了时辰吧。”
马车到曹府的时候,丫鬟过来恭敬地迎接道:“徐三小姐。”
在扬州,见过她的都知道枝枝是徐三小姐。反而鲜有人知,她亦是陈府的大小姐了。
枝枝道:“这是送你家小姐的小东西。”
丫鬟收了东西,道:“我们小姐就在揽月阁呢,奴婢带徐三小姐过去。”
揽月阁后有一片很大的花园,如今花园里繁花似锦,曹府的宴席便是摆在花园里的。
丫鬟引她过去后,道:“我家小姐马上就到,徐小姐稍候。”
枝枝点头后,将目光放到了桌面上的点心上。
寻常参加小宴都是不会和主家坐在一处的,如今,其他桌子都在花园里,唯独她的是在亭子里。
就算面对着糕点,也无从下手啊。
不远处,几个面熟的贵女都与她打过招呼,疲于应付的枝枝更饿了。
好在这时候,曹小姐终于来了。只是她的身旁还跟了一位美人。
“徐小姐,久等了,方才我陪着张小姐去后院换了一身衣物。”
枝枝也起身行了一个礼,温声道“无碍,我也是刚到。”
两个人寒暄了一番,曹二小姐对枝枝介绍道:“这是张家大小姐,你可以叫她梦瑶。”
听到这个名字,枝枝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但是她一时半会儿真的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枝枝道:“梦瑶,我是南枝。”
枝枝在徐府的名字也是徐南枝,如此介绍也是没错的。
坐下后,这桌也只有三个人。很明显,曹小姐和张小姐是手帕交,而曹小姐有意亲近枝枝,坐下后就亲近的开始叫姐姐了。
小女人喜欢的东西大致相同,很快三个人就欢笑声迭起。
枝枝也在吃点心的时候,有意观察这个曹家二小姐。
她发现,这个女子确实有灵气的紧,谈吐更是不凡,笑起来一对俏皮的小酒窝,与她的活泼大气正是匹配,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也难怪俘获了自家弟弟的心。
这样聊了一会儿,张梦瑶前去如厕的时候,曹家二小姐凑近道:“徐小姐,可否请您帮我一个忙。”
枝枝道:“曹小姐请讲。”
曹二小姐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香囊,又将自己的贴身玉佩放了进去道:“请徐小姐将此物转赠与陈瑾,他会懂的。”
女子的贴身香囊和玉佩,任何一样落入歹人手中都可以造谣生事。
枝枝迟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下香囊。
曹二小姐轻笑一声道:“是我让徐小姐为难了。若是不能,也请徐小姐代为传递一句话,曹曦月等他。”
枝枝最终还是将香囊收了过来道:“香囊和话,我都会带到的。”
曹二小姐喜极而泣,握住枝枝的手道:“多谢姐姐,是曦月大胆,让姐姐见笑了。”
虽是如此说,但是她的眼底清澈,坦坦荡荡。
枝枝笑着道:“女子也是有追求真爱的权利,这份赤子之心,尤为可贵。”说话时,她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别人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曹二小姐止住了眼泪,倏然笑了:“张姐姐也这样说。”
这时,张梦瑶也回来了。
三个人难得的投缘,聊了许久,待小宴散去,才离府。
而这时,徐府的门前摆了长长的队伍。各个抬着红木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实打实的金银珠宝,甚至还有绫罗绸缎、名家字画,让人叹而观止。
长长的队伍一时之间竟然看不到尽头。
红木箱子上面还绑着红绸。
明显是喜事。
看热闹的惊讶道:“这阵仗,像是求娶来的吧?”
他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不确定。求娶用这么大阵仗的,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呢。
第53章
枝枝回到陈府后, 前院就传来了消息,让她直接去徐府。
或许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件事和傅景之有关。
坐上了马车, 枝枝问道:“外祖父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来传话的丫头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这让枝枝更慌张了。
外祖父外祖母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这狗男人闹什么呢。
然而,当她刚掀开车帘,就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听说这是来向徐府的三小姐下聘的,青梅竹马的娃娃亲呢。”
另一个人道:“这红妆从铺了两三条街了吧。”
“徐小姐是个有福的。”
“男方似乎是五品官员之子, 家里也有做生意。可是这阵仗,说是娶皇妃也不为过啊。”
枝枝被柳儿扶着下了马车, 手却微微颤抖。
柳儿惊讶的张大嘴巴, 问道:“小姐,这就是话本子里的十里红妆吧。”
枝枝低着头,没回答, 直直进了府门。
刚进去, 老管家迎上来,慌忙道:“小姐, 老太爷和老夫人等您多时了。陈老爷和陈夫人也在。”
原来她的爹娘也在。
如此状况, 枝枝是不方便去后院的。
老管家引着她进了后院,就瞧见娘亲和外祖母满面愁容的迎上来。
徐老夫人道:“枝儿,你可看到外面的阵仗了?”
枝枝点头, “孙女见过了。”
陈母道:“他这就是在逼婚啊。”
徐老夫人没说话, 不过看面上的表情,也是那么想的。“你外祖父和你父亲在前面拖着呢, 就等你一句话, 问问你的想法。虽说他是当今皇上,但是我们可是有免死金牌的大家族, 也不是容他逼迫的。”
两个至亲之人都气愤不平的要为她出主意。
枝枝低着头,片刻之后,才缓缓问道:“他是以什么身份?”
徐老夫人道:“什么什么身份?”
“他是以什么身份来求娶的谁?”枝枝又说了一遍。
徐老夫人恍然:“自然是以江濯的身份来求娶的徐府三小姐。”
枝枝道:“那便答应了吧。”
陈母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枝儿,若是答应,你这不是自己进了火坑?”
枝枝抬眼,眉宇间反而是淡淡的笑意:“一个假身份嫁给了一个假身份而已。”
镜花水月一场梦。
她突然就悟了慧明大师的一番话。她与傅景之的关系,说大了是欺君,说小了就是男女之间的一场情事。
既然要遵从本心。
以一个假身份圆自己一个虚妄的念想,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消息传到前院以后,陈父突然哽在了当场,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个男人已经和面前的九五之尊打了半天的太极,他们发现,这位天子的心智谋略完全不是二十多岁的人,反倒能与徐老太爷这样历经风波的人淡然博弈,不分上下。
相比于陈父的沮丧,徐老太爷却是清醒的很。
他如今已经知晓了外孙女的心意,剩下的也就知道怎么办了。
徐老太爷道:“修晏,你先下去吧。我还有话要与江公子说。”
女儿都已经答应了,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没什么说的了。
陈父下去后,又过了三个时辰,天色已经接近深夜了,傅景之才从院子里出来。
没有人知晓两个人在屋子里说了什么。
只是,从今天开始,枝枝就是一个待嫁娘了。
当晚,枝枝一直没有就寝,将丫鬟们打发出去,静静的等着那个肯定会来的男人。
果然,就算是入夜许久,他也如期,翻窗而入。
听到声音,枝枝闭上眼睛,背对着外面的方向。
直到男人的双臂拢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睡了?”
枝枝闭着眼,低声:“嗯。”
“头一次知道,睡了还能回答人的话。”男人笑出了声。
枝枝憋着脸,也装不下去,咬着嘴唇睁开了双眼,依旧嘴犟着糯声道:“就不能是说梦话?”
“可是你醒了呀。”男人的目光里乗满了笑意,像是在笑她的不打自招。
枝枝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抹不开面子的红了耳朵,就差耍赖说方才犯蠢的不是她本人了。
别扭的样子可爱极了。
傅景之勾起嘴角,将俊脸压至她的耳畔,问道:“真生气了?”
枝枝没回答,他继续道:“我是知道,我去求亲下聘了,今夜你肯定睡不着。可是再不去求亲下聘,我就要睡不着了。”
男人说着话,牙齿轻轻咬上了她的耳朵尖,枝枝身子轻颤一下,他的呼吸随之沉重,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道:“你都不知道,知道你答应的那一刻,我差点直接过来找你。但是当时你外祖父在,我还要过了他那一关。”
“枝儿,下个月初五,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枝枝轻哼一声:“我都点头了,还会不同意日子不成。”
傅景之听着这一声娇哼,身子又热又石更,轻咬住她的脖颈,哑声道:“我错了,我应该将日子定在明日的。”这下子又要平白煎熬十多天。
两个人贴的这么紧,男人身体的变化,枝枝了如指掌。
她翻了个身,直视他的目光,却又将快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既然他要做正人君子,就让他憋到底也好。
让他不声不响的就来求亲。
对于这件事,傅景之也有分寸。胡闹了一会儿,收了架势,抱紧了她道:“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在男人沉重的呼吸中,枝枝勾起唇角,入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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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准备婚礼,自然需要绣嫁衣,枝枝的技术,绣简单的香囊已经属实不易了,嫁衣这种为难人的事,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本来说的是要亲手缝制的,但是日子赶得紧,以她的手艺,再给她十个月也来不及。
陈母从屋子里拿出来了一个包裹,无奈的说:“打开看看吧?”
枝枝接过来,打开后欢喜的看着陈母,小女儿状撒娇道:“娘亲,你对我也太好了。”
里面是一个大红的嫁衣,陈母自己缝制的,为的就是今日。
她摸着布料,叹息道:“这布料是当年你外祖母留给娘亲的,但是娘亲那时候跟着你父亲……就没有用上,如今给你做了一身嫁衣,你试试合身不。”
枝枝换上以后,陈母连道三声“好”:“挺合身的,但是还有一些地方需要你自己慢慢绣。”
现在领口和袖口是空的,十日的功夫也够了。
“辛苦娘亲了。娘亲最好了。”枝枝穿着嫁衣,依偎在陈母膝下。
陈母哽咽道:“以后你嫁人了,就是大人了。但是母亲还是担心,若是那个男人回京城了,你又该怎么办,跟着他回去吗?”
枝枝趴在母亲的膝头,软声道:“女儿都想好了的,待他回京时,便是我们和离之时。”
陈母摸着女儿的头,终究是没说话。
临近婚前的几日,傅景之便不再深夜造访。派了人传话来,婚礼前的三日见面不吉利。
枝枝忍俊不禁,他倒是了解的清楚。
结婚当天的仪式繁琐,柳儿这几天一直在跟她重复,生怕她错了哪一步。
枝枝就附耳听着,手里却在忙碌一件寝衣。
在婚礼前的最后一天,她唤来了一个人道:“送给你主子去吧。”
那人猛地抬起头,似乎是讶然,枝枝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但是对视到她柔亮的目光,他又低下头,道:“是。”
傅景之收到包袱,打开后,发现了里面有一个新的香囊。嘴角的笑就没掉下来过。
春至在门口迟疑了半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
半晌,傅景之终于发现了门外的人,轻咳一声道:“什么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