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男人冷声道:“闭嘴。”
枝枝只好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吹了两下,用舌尖试探了一下温度,然后张口将肉粥喝了下去。
一小碗肉粥喝完,傅景之又从食盒下面拿出了一壶酒,扯开了包裹着她的衣衫,一只手固着她的头,另一只将酒倒上了伤口。
刺痛之下,枝枝痛的想要尖叫,嘴唇却被另一个人含住,他撬开了她的牙齿,两个人的味道交缠在一起,呼吸也被夺走。
最后也不知道是窒息晕倒的,还是痛昏了的。
她的青丝都被冷汗濡湿,黏糊糊的贴在额角,看着就像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脸色苍白,被抱起来时腰肢盈盈可握,可怜的紧。
傅景之将她放在榻上,用白布缠了她的伤口,看着她在昏睡里也难受的皱巴着小脸。
他轻轻地在她唇上点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睡吧。”
枝枝觉得她做了一夜的噩梦,有坏人笑着扑向她,还有漫天的血将所有东西染的猩红。但每次她忍不住哭的时候,都有一个人耐心的哄着她,她更加用力的抱紧那跟浮木,将所有力气都缠绕在上面。
待她醒过来,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动了一下胳膊,已经没有昨日那么疼了,枝枝没忍住打开缠着的布看了一眼。
伤口虽然没有上药,但是用烈酒消炎过,刀伤只是一个又小又浅的伤口,反而上面的牙印又深又丑,好像是要把她这块肉啃下来一样。
只一眼,她就缠上了布,眼不见为净。
好在胳膊活动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偶尔抬臂有些痛,只是伤到了皮肉。
之后的几天,傅景之就又像消失了一样,每日早出晚归的,回来的时候总是带了猎物,忙碌的紧。
枝枝知道,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傅景之不说,她也不问,就当那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晨起的时候听到营帐外有声音,她颤颤巍巍的披上外衣,就听到外面有人道:“姑娘可醒了?”
是秋至的声音。
枝枝顿了一下,回道:“醒了的。”
犹豫了半天,她又问道:“你没事吧?”
那日的状况很容易猜到,秋至伤的很重。他冲进来做那么一出戏,必然是有主子授意才敢那么大胆的,救了傅景之,救了他自己,也救了她。
毕竟在这军营里,若是傅景之出事了,他们谁都逃不过。
“秋至他很好,不劳姑娘担心了。”营帐外的人冷淡的说:“请姑娘收拾好,属下为姑娘接热水沐浴。”
男人说完,过了一会儿提着两大桶水进来,往返几次将浴桶填满,最后一趟的时候,他停在半路对她说:“属下冬至,姑娘日后别记错了。也烦请姑娘离秋至远点,对你们都好。”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
两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应该一对双胞胎。
他说的意思,枝枝也懂了。两个人虽说没什么,但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日后是要避嫌的。既然他这样说了,那秋至肯定是无碍了。
枝枝轻声道:“嗯。”
热水装了满满一桶,枝枝顾及着胳膊上的伤口,慢吞吞的将身子入了一半,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将自己清理干净。
待她回来,床榻上已经有了一套新的衣裙,是广袖的,不会绷紧肩膀。
一旁还有一个披风,是雪白的毛皮,看起来就不寻常见。
她换好衣服,就听到了声音,是梨花又提了食盒进来。
“姑娘,明知道今日要去镇上玩,你怎么就不着急呢。”梨花将食盒里的吃食端出来,又道:“听说前两日军营来了刺客,秦将军误闯殿下的营帐,碰到你们正在......”
枝枝刚拿起筷子的手指一顿,军营里竟然都传成这样了,她也只好将错就错,问道:“殿下真的愿意我出去了?”
梨花笑开了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呀。殿下一大早就让我晌午时来寻你,随你去镇上逛逛,还交代了只许去两个时辰,天黑前一定要回来。”
枝枝懂了,这应该是安慰她为他受了伤,特许的。
同时,她又担心起来。
虽然事后她没有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光是从秋至假扮他满身是血的回来,就说明傅景之这个人不像外人眼里那么简单的贪图美色。
而她如今算是知道了他的秘密……
枝枝暗自决定,以后侍奉他的时候,她要更加小心。
甚至适当的表现一下自己的忠心,尽量做一个可用之人。
看到枝枝心不在焉面色凝重的样子,梨花又问道:“怎么了,身体还不舒服?要不我们今日不去县城里玩了,六殿下这么宠溺,你又是初承雨露,男人肯定最是新鲜的时候,你说什么他都会应的,更何况是改个出游的日期。”
想到今天可以出去玩,枝枝的心情也好了点,喝粥时嘴角都擒着笑:“今日就出去吧。”
她可没梨花想象的那么大面子。
梨花看她的脸色略微苍白,便想到了那处,小声问道:“看吧,我是不是说准了。瞅着你一觉睡到晌午,到现在唇色还微微苍白,就知道六殿下的勇猛异于常人。”
枝枝喝粥的动作突然顿住,猛烈的咳嗽起来,吓得梨花赶紧过来给她拍肩,半天才缓过来。
梨花道:“怎么回事,喝个粥都能呛到,莫不是害羞了?以后你们日子还长着呢,男人或许一时半会儿喜欢娇羞青涩的女人,但是终究是更喜欢体贴的女人的。我给你留的册子,你可好好看了?”
枝枝红着脸转移话题:“梨花姐姐,我吃完了,我们快下山吧,就两个时辰,别耽搁了时间。”
梨花去将床上的披风拿起来,给她好好的裹了起来,钦羡道:“看看六殿下对你的宠爱,这可是整件的雪貂披风,宫里的娘娘都不一定有。”
枝枝但笑不语。
这里面的折腾和惊险只有她懂,在外人眼里却都是至高的宠爱。
第8章
营帐外停了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容,却不是熟悉的人。
冬至将上马凳放在马车前,梨花扶着枝枝上了马车,自己也躬着身子坐了上去。
去镇子上的路需要半个时辰,路上冬至对枝枝道:“姑娘到了镇上,看上了什么尽管开口,殿下说了,都应允姑娘。”
一个堂堂皇子,就算是暂时落魄也不会缺钱,对喜欢的女人更是大方。
但是枝枝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她可算不得是六殿下喜欢的女人。
所以枝枝腼腆的笑着回道:“知道了。”心底可没准备去大手大脚。
到了镇子上,马车直接被冬至递给了守城的士兵,枝枝和梨花挽着手臂走在前面,冬至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跟着。
不知道的定然只以为是哪家丫鬟在陪小姐逛街,还有路上夸赞了几句这家小姐生的美貌。
枝枝自从十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到镇子上来过了,每日里就是在家里绣些针线活贴补家用,父母亲都疼爱她,除了忙时让她在家做个吃食,洗碗这种活都是比她小一岁的弟弟抢着干的。
如今再次来到镇子上,她有印象的店铺已经换了铺面,更多的由于战争已经多日不开门了。
这场战争打的太久了,从夏日里打到冬日,许多村子都像枝枝的村子一样出来逃难了。街上也有许多难民在乞讨,被商贩不停的驱赶。
枝枝有点想念阿爹阿娘和弟弟,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逃到这还算平静的镇子上,被士兵庇护起来。
带了心事,逛街的兴致也少了许多。
除却路上来回需要的一个时辰,其实她们能在镇上待的时间也就一个多时辰,从镇子的这头走到那头也就差不多了。
两个女人逛街,无非就是胭脂水粉或者首饰店铺,这里有的,枝枝的妆匣里都有,她也几乎不用。
又不出营帐,平时一根钗子挽起头发就可以了。
随着梨花逛了几家,都是梨花在挑选,然后和掌柜的讨价还价。
逛得差不多了,枝枝的新鲜劲也过了,枝枝道:“那我们就回去吧。”
梨花显然有些意犹未尽,但是她也是个有分寸的,继续站到枝枝的身后做丫鬟样,道:“行,正好时间也快到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子,枝枝停了下来。
糖葫芦是小时候他们姐妹最馋的东西,不过糖的价格贵,他们只有逢年过节,母亲才会买一串回去给他们姐弟解馋。
枝枝看着就有点想念了,道:“来两串吧。”
冬至见状,利索的掏出碎银子付钱。小贩递过去四串糖葫芦,又看着手中的碎银子,惶恐道:“这这么大的银子,小的找不开啊。”
如今做小生意太难了,枝枝看他也可怜,笑道:“那就不用找了。”
反正六殿下也不缺这点碎银子,但是这点碎银子却能够普通人家过活几个月了。
小贩跪地道:“多谢女菩萨,多谢女菩萨。”
小贩还要上前跪谢,被冬至拦住,冷声道:“退后。”
枝枝怕冬至继续吓唬人,赶忙溜了,带走了他。不得不说,秋至还是比较温和点的,冬至不亏得了冬至这个名字,人都冰冰的。
回去的路上,冬至浑身散发这生人勿进的气息,往她们这边看的人都少了。
枝枝揣着四根冰糖葫芦快步回了马车。
在她途径一条小巷子的时候,一个瘦弱的男孩儿抓住了妇人的衣袖,咬紧牙关,激动地开口:“娘,我好像看到姐姐了。”
妇人激动地回头问道:“在哪儿呢,快指给娘看看,与你姐姐相别一个月了,娘好悔啊,早知道就算当初饿死,也要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这天杀的战争,呜呜呜……”
少年的眼中也带了泪光,用手指着某处道:“那个穿着白色披风的,就是姐姐。”
妇人眼中的光一瞬间散去,道:“买走你姐姐的那个富商说是带回去当小姐的贴身丫鬟的,你说的那个女子身形虽像你姐姐,但是她穿的衣服就是那家小姐也穿不得的。”
少爷倔强的说:“娘,我不能认错姐姐的。”
远处,那白披风的女子已经在城门处被扶着上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两个人的视野里了。
妇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滴,带着男孩儿道:“你爹爹还在家中等着我们,再过十天八天,他的腿好了,我们就去扬州,让你爹爹找份教书先生的活计,你也好好的继续念书。富商说了也是要去扬州的,到时候我们存了钱,就去把你姐姐赎回来,一家人团聚。”
少年不甘的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含着泪点头。
他才不会看错的,那就是姐姐啊。
妇人一家三口挤在一个口袋般的小院里,进门后就是一口水井,一棵树,一个厨房。大堂只能放得下两张椅子,带了两个巴掌大的卧房。
陈瑾入门后就想去告诉爹爹,他今日看到了姐姐的事情,但是想到爹爹可能还在因为姐姐的事情生气,他又暂时将这事情忍下来了。等到以后真的有机会将姐姐带回来,才能真的解决问题。
陈瑾将今日新抓来的药小心翼翼的煎成三分,然后端了其中一份进了里屋。
里屋有一个苍老的中年男人,颓废的躺在床上,面色蜡黄不太好看。
陈瑾把药递过去道:“爹爹,喝药了。”
爹爹的腿断了以后,家里就失去了支柱,姐姐走后,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半边头发,就变成了如今这幅萎靡不振的模样。
陈瑾劝道:“爹爹,这是娘亲今日新给您换的药方,城里大夫开的药,喝几幅您的腿就好了。”
“家里的银子早就花光了,哪里来的银子给我抓药?”陈爹看了一眼小儿子:“把你的手拿出来.”
陈瑾不肯,陈爹厉声道:“今日你不交代了实情,我就是一头撞死,也不会再喝药。”
陈瑾见状,没办法了。只能开口说:“母亲给我找了一个活计,在米店做记账学徒,等您的腿好了,我再继续读书。”
陈爹气愤的猛拍自己的腿,狠狠的哭了几声,终于把药夺过来,灌进肚中。
都是他不争气,害了女儿,又因为内疚颓废害了儿子。
陈爹把儿子和刚进屋的妻子抱入怀中,艰难的说:“把这服药吃完,扶着我在院子里走走吧。”
他要先站起来,撑起这个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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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之晚上回去时候,帐子里的灯没有点上,昏黄的光亮下只能看到一个小人儿半趴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枝枝听到脚步声,揉了揉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开心的递出糖葫芦给某人:“诺,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零嘴,带给殿下尝尝。”
女人是刚醒的,说话全然不顾礼节,声音软糯,就像在给朋友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样,迷迷糊糊的,带了几分亲密。
傅景之看到那串糖葫芦,眼神晦暗不明。
营帐里炉火旺,冰糖葫芦遇热早都已经化了,红色的糖汁已经滴在地上许多,而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就剩下了一根棍,上面带着山楂。
枝枝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尴尬的事情,她迅速的把冰糖葫芦躲着放在自己身后,小脸上带了愧疚:“我只是不知道买什么好了,想着或许您没吃过这种民间的小玩意,所以想让您尝尝。”
“拿出来吧。”
枝枝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是没听清他的话。
傅景之无奈的重复一遍:“你都说了给我吃了,拿出来吧,我想尝尝。”
这一刻,枝枝能感受到来自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的温柔,就像转瞬即逝的光亮,第一次出现属于人的温情。
见女人呆呆傻傻的没下一步动作,傅景之干脆靠近一步,自力更生的握着她的手腕,从上面含了一颗冰糖葫芦下来,慢悠悠的吃完说道:“真酸。”
枝枝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觉得就是带着糖衣酸酸甜甜的才好吃,可是冰糖葫芦是自己弄砸的,一时之间她更加不敢辩驳。
傅景之吃完一颗就没有再碰了。其实他是吃过这个东西的,小时候父皇曾经带着母妃和她微服出宫游玩,看他好奇,给他买过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