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企里面,销售部是结果导向型,业绩决定尊严;市场部是过程导向型,思路决定出路。而绝大部分药企都是卖药,卖服务的很少,这就决定了销售部的强大,市场部的相对弱势。从前费奇在时,对市场部颇为关照,他一走,犀利叔再无顾忌,处处跟市场部对着干,他虽然没什么能让安娜栽大跟头的铁血手腕,但膈应人的小招数却不断,就很恶心人。恰好此时,费奇帮她在瑞士又谋得一个职位,安娜马上决定辞去上海的工作,不再与犀利叔内耗,到瑞士追随费奇去了。
在送别会上,安娜假借酒醉,在祖恩面前发了一通牢骚,为犀利叔上了点眼药:“他对医保局的报价比其他公司的同类产品高出30%,这种不降反升的做法就很想当然和离谱,这是欠缺医药管理常识的人才能做出来的决定,与医保局的谈判,我们称之为生死局,很惨烈,也很残酷。看着吧,此次投标,他十有八九会因为报价失策出局。”
因为安娜和犀利叔不对付,所以在祖恩看来,安娜的说法有失偏颇,毕竟犀利叔这些年的业绩摆在那里,但她点的眼药毕竟起了点作用,祖恩就有些担心地问犀利叔,为什么要报这么高?这个价格,能竞争得过其他公司?
犀利叔笑眯眯的,还是当初那股殷勤亲热劲儿,然而说出来的话,听着却敷衍不少:“哦,这个价格是我的lucky number。这些年,我靠我的lucky number横扫了不知多少对手,为公司赚了不知多少钞票。”
祖恩在他这里碰了一个软钉子,有些不快,但看他胸有成竹并无任何担心的样子,也没说什么。犀利叔以招标项目进行到一半为由,把持着几款新药不愿放手,理由冠冕堂皇,瓜少这边便向祖恩提议,为了早日交接,不如两个团队携手完成此次投标工作,项目结束,交接也随之完成,一举两得。祖恩一听,甚好,马上准了。于是次日,两个销售团队的合作项目就此成立。
等到瓜少看到招标文书与犀利叔的报价,马上给驳了回去:“为什么报价这么高?以这个价格,你认为自己能中标?不做调整的话,报上去,第一轮就会出局。”
犀利叔料到他会有此反应,因此早有准备,转手丢来一张生产成本表:“高也没办法,因为生产成本在这里。”
瓜少大致看了一遍,把人工费和机器消耗这两项数据圈出来,问:“这个数据是不是有问题?”
犀利叔看他一脸质疑,就摇头叹息:“唉,文森特,你大概是普药做太久,都已经忘了我们老祖宗说的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了。”
“药品进不进医保,销量相差十倍以上。一旦落标出局,这几款产品在上海一年上亿的销售额,说没就没了。更不用说,此次集中采购是下半年全国招标的风向标,我认为你低估了此次招标带来的医保准入的威胁。”
“我也头疼,但是已经没办法再降一分了。新特药有什么特点,你会不知道?不正是因为它的新和特,研发成本高,技术含量高,所以定价也才高的吗?”
“此次谈判对手是谁你搞清楚了没有?不是看你眼色行事的经销商,也不是怕被你断货的客户,而是医保局!医保谈判,价低者得。你定的这个价格,我可以百分百确定,必然会落个‘遗憾出局’的结果。”
犀利叔抱肩苦笑,一脸“拿你们这些任性的年轻人真是没办法”的表情:“你的想法,除了我们医药人,大家可能都会拍手叫好。可作为医药公司中的一员,每次听到有人说药价高我都挺无奈的,主要可能是大家对所有跟‘医’字沾边的行业都有着不切实际的道德期望。”
他手下几个马屁精一齐点头:“犀利叔说的没错。”
犀利叔越发的义愤填膺起来:“甚至在有些影视剧里面,我们医药公司成了丑恶的反派,只配被丢鸡蛋和大便,那些卖便宜仿药的,才算是好人,简直太过分!这明明是颠倒黑白,歪曲事实!这些人为什么就搞不明白,一切的救世主,是不断研发出救命药的原研药企呢?假如我们这些药企因为赚不到钱停止研制原研药的话,他们那些做仿制药的,又去仿什么呢?是不是!”
马屁精们差点要为他的精彩言论拍手鼓掌了:“就是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更啦~~
第41章
投标项目合作出师不利, 第一次会议上,两个团队的负责人就为报价产生分歧,吵了一天。
新总经理祖恩得知,却按兵不动,也不出面过问。其实比起犀利叔从前歌颂过的加西亚,出身华裔家庭的祖恩才是深谙中国管理智慧的企业管理者,眼下这种局面正是他想要看到的,他初来乍到,不希望看到手下经理们团结一条心的画面。手下人针锋相对,分歧不断,他才能利用他们的争斗,削弱双方的势力,并保持双方势力的均衡。
祖恩和稀泥,不出面。犀利叔拿着一份真假难辨的成本计算表,以此为依据,咬定价格不松口,扯了两天皮之后,瓜少火大,干脆安排自己出了几天差,去了一趟欧洲,跑了几家工厂,赶在第一轮报价前面几天回到上海。他到上海后第一时间召集项目组开了个会,会上,把自己测算的成本往犀利叔面前一丢。
瓜少计算出的成本价格与犀利书的版本相比较,分别低了30%到50%不等,怕他们有些人看不懂,计算依据和公式都列得清清楚楚。犀利叔版本的成本表出自他手下一名得力主管之手,这人叫张晓东,头脑灵活,研发部门呆过,懂技术也懂销售,犀利叔对他深为倚重,所以任何重要工作和项目,都会拉上他。
张晓东看着瓜少计算出来的正确成本,就有点愣,笑着打哈哈说:“你还蛮懂成本核算的,也幸好赶在正式报价前,这两处错误数据被你发现和纠正了,哈哈哈。”
瓜少朝他瞟了一眼,停一会儿,才开口:“我混车间和研发实验室的时候,你们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瓜少睥睨众人,一脸傲慢,满会议室的人,却无一人敢出声。一片安静当中,突然“啪”的一声,大家望过去,是犀利叔摁断手中铅笔芯,断掉的半截铅笔芯都扎到肉里去了,他好像也没觉得疼。
不过犀利叔□□湖一个,外企混了三十年的,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到现在,他大赚一笔、狠薅羊毛的心思都还没歇。假成本糊弄不了人,接下来他就绝口不再提“成本”二字,转而说:“调了价,入了围,正式谈判时,他们还会再杀价,压缩我们的利润空间,所以报价一定要留有被砍的余地。”
“那么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上去:你现在价格第一轮就会被判出局,根本走不到正式谈判那一天。”
“所以呢?大降价以后顺利中标,有很多业绩,可是没利润,结果就是,根本没戏。”
“未中标的产品,失去了医保目录准入的机会,也意味着失去了整个上海市的公立医院市场份额,没有业绩,只会更没戏!”
两个人这次倒没有吵起来,犀利叔因为虚报成本被揭穿,气势和声音较之前弱了很多。祖恩稀泥和到现在,也感觉火候差不多了,遂拍板决定,将几款药品的价格都折中了一下,报了一个相对谨慎的价格。即便如此,三个品规,还是出局了一个,最终得以入围两个,接下来就是正式的医保谈判了。
最近因为业务分割以及团队之间的交接,另外还有医保局的这个大标,大家都忙翻了天,二瑞连续加班几天,感觉有点宕机,周五这天上午工作半天,下午填了张休假条,借口肠胃不适,请假回家休息。
瓜少当天下班后,开车径直去了她那里,他为刁妃采购了猫粮猫罐头,公司里一直帮忙照顾小美丽的那个小朋友也回来开工了,他这就来把它接走,顺便再看看二瑞偷懒在家做啥。
今天帮他开门放他进去的,是小正经。小正经本来想喊二瑞的,但看她正在忙,就很体贴地帮她去应门。
它平平无奇四条小短腿,门把手的位置还偏高,不过这难不倒它,它连冰箱都可以自己开关的,早在几年前就实现了美食自由。正好门后有个快递箱,它蹦跶到上面去,跳了两记,就拉开了门把手,把瓜少给放了进来。
瓜少进了客厅,跟小正经打了招呼,却不见有人,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香甜气味,就晓得她又在煮饭了。探头往厨房一瞧,果然见一古装小美人儿在厨房里正忙活,她穿着广袖流仙裙,上下一身粉,长发飘飘仙气十足,然而手上做的事儿,却充满了烟火气。小美人起了油锅,在炸汤圆。
小美人儿哼着歌儿,姿态优雅又很做作地牵着广袖,另只手拿着牙签给油锅里的汤圆们小心地扎孔透气。正忙活着,忽然小正经哒哒哒跑过来,到她身边,站直了,两只脚爪紧紧抱住她小腿,脑袋也贴到腿上来,一面仰头看向她,看她的眼神温情脉脉,态度好得不得了。
就在中午,小正经和她还刚吵过一架,吵得很凶。原由是她俩出去溜达,经过吉娃娃家楼下,两只狗子狭路相逢,话不多说,先打上一架。小正经占了上风,就很得意地尿尿示威,它要在吉娃娃的地盘上留下自己的气味,以宣示主权。
小正经从小练就一个绝技,尿尿时可以倒立行走,很有难度,也很嗲的,当初吸引小花朵的注意,并赢取它一片芳心的,靠的就是这个绝世技能。正头下脚上,跟杂技演员似的,得意洋洋地转圈儿倒退着尿呢,突然一阵风起,迎风滋一脸,弄巧成拙,大出洋相。吉娃娃笑死了,二瑞也把它骂一顿,它好生气,回家就咬烂了几根扎头的橡皮圈,但又怕她罚,为了消灭罪证,就叼着橡皮圈往马桶里丢,最后可想而知,马桶堵了,又花一百大洋。结果就是罚站又批评。
它被罚站的时候,二瑞从身边经过,它就会冲她使劲翻白眼:“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希望你下次能够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不要老是罚我!”
二瑞和小正经还没有和好,它就突然跑过来抱腿贴脸示好,她颇有些受宠若惊,诧异问:“怎么了?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受刺激了?”
小正经一只前爪抱着她的腿,另一只脚爪伸出去,示意她可以来嗅嗅自己脚爪的味道,她就明白了:“哦,看来是受了刺激了,是不是瓜少来了?”话未落音,后脑勺就被瓜少屈指给弹了一记,回头一瞅,他人已经站到她身后来了。
二瑞一回头,发现瓜少的手在眼前,手心上还躺着朵盛开的桃花,颇觉惊喜,情不自禁道:“啊!好漂亮的桃花,哪里摘的啊!”
“你要么?送你吧。”
她说行啊,他合上手心,作势递给她,手伸到她眼前,在她的注视下再次打开手掌,掌心却空无一物,刚刚那朵桃花不见了。
他的手和动作全程都在她视线范围内,花朵突然凭空消失,二瑞好不惊讶:“咦?花呢?”
他抬眼朝她头顶心盘叠的发髻上看了看,却不出声儿。她还没反应过来,追着问:“花呢?花呢?”
他说:“在你头上。”
她抬手一摸,刚刚的桃花在自己头顶心的发髻上簪着,惊讶之下,半天没有言声,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竟然会变魔术?我怎么不知道啊。”
他一脸得意臭屁样:“跑友里面有专业魔术师,就随便学了几天。”
她惊讶极了:“这根本不是随便学学的水平好伐,我刚刚一点都没有察觉!”
每次她一以这种语气说话,或是以钦佩的目光看着他,他就要开始装了:“还行吧,小有所成,过段时间我可能考虑去登台表演,做专职魔术师了。”回头看灶台上放着一罐打开的啤酒罐,就知道她是偷懒,嘲道,“肠胃不适都严重到需要请假回家休息的人,也可以喝酒吗?”
她被揭穿,却神色自若:“就因为肠胃不适才喝的呀,正好用酒精杀杀菌!”
“啧。”自己去冰箱里拿了罐汤力水,回来倚在门框上喝着,对她上下看看,问,“就休息半天,也要换汉服穿着么?”
“最近天气渐渐暖了,又买了好多喜欢的,只要有空,我都会穿的啊。”
“不嫌麻烦吗?”
“又要梳头又要化妆,很麻烦的,可是千金难买我高兴啊。”她把头上桃花簪簪好,继续炸自己的汤圆。问她为什么会想到吃汤圆,她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超市促销,买一送一!”
她给汤圆们一个一个扎了孔,然后以长竹筷小心给它们翻身,继续轻声哼唱刚才被打断的那首歌,曲调听着挺欢快,仔细听,是苏打绿的《小情歌》,“我想我很快乐,当有你的温热——”
问她什么时候喜欢上这首歌了,她眉飞色舞起来:“我在唱给汤圆听呢,这叫感恩谢饭歌,我前几天看网上说,如果以感恩的心情唱歌给它们听,感谢它们的赐予,它们会很开心,就会加倍的好吃,加倍的香甜!”然后一脸得意跟他讲,“实测有效!听了歌和没听歌的食物,美味程度完全不一样!”
他表示怀疑:“还有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