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深不敢拂了她的意,缓缓地坐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林婳走开。
那厢,一直盯着林婳的方映雪知道机会来了,她命侍女在一旁等着,自己则跟踪了林婳上去。
林婳往百花楼内院走去,想着等自己过去会看到什么场面,萧弈谦为美人大打出手?救下美人正在倾诉心声,然后自己突然从天而降,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她边想边走着,然后发现自己迷路了。
“咦?上回不就往这边走的吗?”林婳要疯了,绕来绕去,就是没见到月娘住的那个熟悉的阁楼。
这百花楼有那么大吗?这么多通道,这么多建得差不多一样的屋子。
林婳走到一处交叉口,看着四通八达的内巷,手点来点去,“点子点菠萝,点到哪个就算哪个——”她点中一条巷子,抬脚往里走了去,全然没有发现跟着她绕来绕去的方映雪。
方映雪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忍不住嘀咕:“林婳弄什么呀?怎么一直转来转去的,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林婳一直往里走,发现越四周越安静,她该不会走错了吧?可回头一看,方才又从其他岔口走了,这回去也找不到路了。
“呃——”这边走,她选了一个方向,继续往里走,不想竟然绕到了一个小庭院里,是个死胡同。
还是走错了路,她正欲离开,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她被吸引得顿住了脚步,想去看看又克制住,一拍脑袋说:“别凑热闹啦,上回在宫里凑热闹,受到的惊吓还小?”
这样劝着自己,正要离开,只听得屋子里的动静更大,是人的呜咽声,还不止一个。
林婳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屋子的门是从外面锁住的,凑去窗户,伸手捅了纸窗户向里面看去,一看吓一跳——只见屋子里面好些人,一个个都绑了手脚,嘴里还塞了布条,而且一律都是女子、甚至还有小女孩。
这里是青楼,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林婳赶紧转身就走,她这个小胳膊小腿啥都干不了,还是先去找表哥,他江湖经验多,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哪想还没走出院子,迎面就围来两个大汉,大汉手里还抓着一个被堵了嘴的女人,女人吓得眼泪狂流,一见她呜呜地发出呜咽声,很明显是在向她求助。
林婳震惊万分:“方映雪?”
“认识的?”大汉扯了方映雪嘴里塞的布条,方映雪得了空隙,惊慌地求助:“林婳,救我,他们不是好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大汉扇了一巴掌,“给老子闭嘴!”方映雪吓得立刻不敢说话了,只不停地掉眼泪,身子也不住地发颤。
“原来也是个女的,”大汉轻易地瞧出了林婳的真身。
林婳因着跟叶庭风和萧弈谦一块,就没有像之前那么夸张,又贴假胡子,又点麻子,就算鸨母瞧出了个名堂,也不敢拦了叶庭风和萧弈谦。
林婳手摸向腰间,去拿她平时带在身边的“小玩意”,不想摸了个空,一时惊愕住,后知后觉想起今日出门走得急,她防身的百宝袋没来得及拿。
完蛋了!
看着围堵上来的两个大汉,她拔腿就跑,一阵鸡飞狗跳地追逐,很没有意外的被逮住,拿绳子绑了。
“呜呜……”方映雪一边哭一边努力做出大小姐的气势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
大汉理都不理她,拿绳子粗鲁地绑她的手脚,她又道:“我爹是当朝方丞相,我嫡姐是当今皇上的贵妃,你们刚对我不敬,信不信我爹灭你们全家!”
大汉伸手掐过方映雪的下巴,笑道:“原来还是方丞相府上的掌上明珠,难怪长得如此细皮嫩肉。”
“放开我,”方映雪吓得赶紧缩回脖子,“你胆敢碰我!”
大汉道:“此处是百花楼后院,你便是叫天叫地也无用。”
方映雪瞥见一旁绑得严严实实,一言不发的林婳,又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当今太后的义女紫云郡主,林国公府上的掌上明珠,未婚夫更是当今谦亲王,你们敢绑她,怕是九族也不想要了。”
大汉故作吃惊道:“真是多谢方小姐你提醒了,我们定当尽快给你们找好买家,卖得远远的,谁会知道是我们兄弟二人绑了郡主和丞相府上的小姐呢。”
林婳无语翻白眼,真是被方映雪气死,要是当个普通人,还能在这里拖一拖时间,待表哥发现自己不见,还能来寻。可是现在,这些拐子一早把她们买了,这天大地大的,找她们两个那就是海底捞针。
“哈哈……”大汉放肆笑着,拿了两块布来,齐齐塞了林婳和方映雪的嘴,这下好了,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两个大汉绑好了人,出屋子反锁了门,这就张罗着去寻买家了。
这屋子里昏暗又逼仄,林婳和方映雪被绑了扔在角落,两人嘴里塞着布条,用尽力气也没办法吐出来,只能拿眼神交流。
林婳坐在地上,一步步地向方映雪挪过去,挪到她身边然后身体往旁边一倒,又像蚕蛹一样蠕动到方映雪被反绑在身后的胳膊旁边,然后拿头去拱方映雪的手,示意她拿手扯下自己嘴里的布条。
方映雪还不算笨,很快明白过来,用力扯下了林婳口中的布条,林婳艰难坐起来,“你别动,我帮你把布条咬掉。”
说罢,探身过去咬住布条的边边角,扯掉了方映雪口中的布条,方映雪得了自由,马上就嚷嚷道:“救命——”
“闭嘴!你还想将人招来不成?”林婳呵斥她道。
方映雪目含泪水望着她,这下才不敢乱喊了。
“转过来,试试能不能把绳子解开,”林婳转身,尝试着解绑住方映雪手的绳子,麻绳很粗,绑得又是死结,解了半天都纹丝不动,让方映雪解绑住她手的绳子,方映雪比她还没用,扯得手疼就开始掉眼泪,“解不开,我们完了。”
林婳只得放弃,等着她表哥来救人,身旁的方映雪一直哭个不停,还道:“都怪你,你没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把我都害了。”
林婳满脸无语,“我去哪里,碍你什么事了?这是我的自由。我还没说你呢,怎么会打扮成男子在青楼出现?呵呵,该不会是为了对付我,特意跟过来的吧。”
方映雪底气不足,但依旧把她那套娇小姐的气势拿出来:“你少自以为是,我为什么要对付你,我又不是吃饱撑着没事做。”
林婳笑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道歉来着。”
方映雪瞪她,林婳继续道:“就上回在宫里,我看到司制房的宫女路过,捧着一件特别好看的罗裙,一时兴起就摸了摸,但是忘记了自己刚刚摸过痒痒粉,所以就——真不好意思了,害得你御前表演丢了丑。”
“你!果然是你!”方映雪气死了,“林婳,你毒蝎心肠。”
林婳无辜眨眼:“对不起嘛,人家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忘了。”
方映雪气疯了,要不是被绑着,肯定扑上去跟林婳厮打到一起,她眼珠子疯狂转动着,突然想起什么,替自己找补道:“哈哈,有件事你也不知道吧?上回中秋在太后宫里的夜宴上,我不仅跟你抢宫灯,让你不小心把太后宫中的帷幔点燃了,事后还把太后娘娘赏你的月饼全拿走了,我就是故意让你中秋没有月饼吃的。”
这话一出,林婳炸毛了,“是你拿走我的月饼!方映雪,你太卑鄙无耻!”
那个月饼是太后特地为她订做,花了好大的功夫,那么一大盒,她还打算留着夜宴结束,然后爬屋顶跟绿翘一块赏月慢慢吃的,结果一扭头的功夫就全不见了,虽说第二日太后事后给她补了月饼,可是晚了,中秋没吃上,过了中秋吃就没那味道了。
这事可是让她耿耿于怀好一阵子,心里郁闷极了。
真是上火!居然让方映雪给耍了。
林婳一个纵身扑过去,把方映雪撞翻在地,压上方映雪的身上,直接拿脑袋撞上去。
“你疯了!”方映雪大叫,她说这些不过是想让自己面子上没那么难堪,没想到林婳居然反应那么大。
林婳把她压得死死的,怒道:“道歉!”
方映雪:“你还不是没跟我道歉,你这个疯子。”
林婳狡辩道:“我刚刚都道歉了。”
“跟你比起来,我做的又算什么,”方映雪道:“你居然给我下毒。”
“哈哈,”林婳讽刺笑道:“那是你笨,算计不过我,但凡我笨一点,我早就给你弄得一命归西了。可惜你笨,只能做偷我月饼这种小偷小摸的事。”
“呜呜……”方映雪气得心梗,人被林婳压得疼了,眼泪哗哗掉,“对不起,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林婳这才挪开了去,“哼!跟我斗,方映雪,你还嫩着呢。”
结果一个疏忽,方映雪就扑过来,一口咬在她胳膊上,林婳哇地大叫一声,一头撞过去,两个人绑得死死的,还各种打成一团,就好像两条蚕蛹在拱来拱去的打架。
角落被绑着的一众女子都看傻了眼,这,这……能不能看看是什么场合!还小么。
累了,不打了。
林婳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气,心里骂了一句:他大爷的!
自打她过了十四,就以大人自居,不屑做小丫头片子之类的幼稚事,她要沉着冷静,做一个有智慧、有理智的大人。
可每次碰着这个从小“打”到大的方映雪,就总是破功,忍不住跟她掐来掐去,再幼稚的事也能干得很起劲。
“林婳,你欺负人,”方映雪哭得一脸鼻涕眼泪,说:“我平日顶多跟你抢东西,跟你斗嘴,不过挑拨一二,你居然做出给我下毒这样的恶事来,你这个黑心肠的。”
林婳翻白眼,“那你死了没?”
方映雪噎得说不出话来,诚然御医说了,不打紧,也不会留疤痕,就是痒一阵,吃吃苦头。
林婳讥讽道:“怎么?难道允许你跟你那贵妃姐姐算计人,不允许我算计你?”
“你——”方映雪涨红了脸,“你胡说什么。”
“想进后宫做皇上的妃子?”林婳盯着她,笑道:“怎么?你们两姐妹想一块联手欺负我阿姐?”
“哪有的事,”方映雪脸上更是涨红,“我,我不过是喜欢皇上罢了。”
“呃?”林婳不能理解地看着她,“一个大冰块有什么好喜欢的?”
“皇上他长得玉树临风,又是一个好皇帝,谁能不喜欢?”方映雪羞答答地垂下了头。
“……”林婳不能理解方映雪这是什么眼光,若她看到皇帝犹如鬼修罗刹般的样子时,看她还能一脸羞答答说喜欢这样的话么。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那两个大汉去而复返,见到林婳和方映雪把嘴里的布条取了,但绳子没解开,笑了笑说:“落到我们兄弟俩的手里,可就没有能逃出去的。”
说着上前,一人抓一个的把林婳和方映雪带走。
“你们要抓我们去哪里?”林婳尽量保持冷静道:“至少让我死也死得明明白白。”
其中一个大汉笑道:“她卖去扬州的青楼,至于你嘛,瞧着是个好生养的,正好有个老头富商要找个外室生子,就卖你去做他的外室。”
就这样,两人被重新堵住了嘴,塞进了一辆马车,一阵颠簸行驶之后,马车停了下来,随后大汉伸手来拽方映雪,方映雪吓得赶紧往林婳身后缩,但也无用,还是被强行拽了下去,被拽下去之前,方映雪用那双眼睛无助而惊慌地看着林婳求救,奈何林婳自身难保,这会也是用心无力。
方映雪被带走后,马车继续前行,行驶了好长一段路,随后她被带到了一个院子里,关到了其中一个院子。
她坐在椅子上,听见屋外大汉跟人交谈的声音,似乎是在谈价格,一阵吵闹后,一切归于宁静。
屋子的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是一个婆子领着两个丫鬟,站在林婳跟前好生一阵打量,随即说:“果然是好生养的。”
林婳听了直翻白眼,怎么就好生养了?
“呵呵,”婆子笑了笑说:“倒是个刺头,不过既然进了我们蔡家的大门,再厉害的都得乖乖听话喽。”说完,她吩咐了那两个丫鬟服侍林婳沐浴更衣,临走前,还给林婳喂了药,虽没说是什么药,但林婳好歹也是跟表哥走过江湖的,猜也猜到这是软筋散,吃了会手脚无力,任人摆布。
-
萧弈洵议完事,正要离开。
没想到下楼看到他那傻弟弟萧弈谦和叶庭风正在到处寻人,嘴里念着:“人呢?怎么会不见了?”
又互相叱骂。
“萧弈谦,我们家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饶了你。”叶庭风说。
萧弈谦也道:“怪我?不是你非要带她来百花楼的吗?”
沐云深在一旁自责万分,“都怪我,是我没有照看好林姑娘,是我的错。”
萧弈洵叹气一声,抬手唤来边阳,“去通知巡防营的人过来,你再去查一查这百花楼幕后之人。”
“是。”边阳领命。
萧弈洵冷冷扫了四处乱窜的谦亲王一眼,随即转身上了楼,上楼时一个分心没注意,差点踩空,踉跄了下,修长的手猛地扶住了楼梯栏杆。
何瑞伸手去扶,被他扫了一眼,赶紧退下。
“唉……这个谦亲王怎能如此不靠谱!”何瑞絮絮叨叨地说:“带郡主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就罢了,竟然还不看好些,这地方丢了,保不齐要出——”话还没说完,皇上又扫过来一计冷眼,他识趣地赶紧闭上嘴。
第27章 面具人
很快, 那兄弟二人被边阳揪到了皇上面前,面对询问,两人抵死不认:“这位贵人, 我们真不知你说的是谁,我们兄弟二人向来本本分分, 可不敢拐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