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闻言, 眉头紧锁起来,道:“我如今就这么一个女儿了, 从小又是捧在手心疼的, 她如今被退亲, 落到这般境地,唉……真叫人担忧。”
杨氏道:“做父母的哪里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嫁得好。你为我们烟絮寻了那么好的人家, 虽说年纪是大了点,但好在每个月俸禄也是有的,对烟絮也十分体贴。如今这日子过得也算是红红火火, 所以说啊,这有时候找一门合意的亲事,门第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看人。”
林夫人看了杨氏一眼,“你倒是想开了。”
杨氏笑了笑道:“说了这么多,我也不卖关子了。我这回来主要是想跟你好好谈谈,我们家子成也算是英年才俊,长得相貌堂堂,才学也是不错。上回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落了榜单。如今他刻苦读书准备下一次的科考,有了这一次参加会试的经验,他很有信心来年能中状元。”
林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杨氏,不懂她突然说这么一大堆话作甚。
“呵呵,”杨氏笑了笑,继续道:“我儿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你看我们能不能亲上加亲?趁着这个时候让我家子成娶了你们家婳儿。这一来能保全了你们林国公府的名声,二来是给婳儿寻了个好人家不是。我们家子成啊,从小就孝顺,又很细心。他若是娶了婳儿,定会对她好的。”
杨氏这般分析了一阵其中的利害,林夫人一时愕然,竟不知如何对答,主要是没想到杨氏真会如此厚颜说这些话。
杨氏见她不说话,又自顾地道:“反正你们家也把嫁妆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我这回去稍稍准备一下,就能直接成亲,你说这不是很好吗?”
林夫人嘴角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道:“这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草率,我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决定了,总得问问我家老爷才行。况且这太后娘娘一向关心我们家婳儿的婚事,上回还说要给我们婳儿另寻一门好亲事,我是不是得问过了太后娘娘?”
“行,那你们先商量着,”杨氏道:“过几日我带媒婆上门,再与你们细细商谈。”
林夫人吓一跳,这怎么有一种强买强卖的感觉?
她连忙道:“堂嫂,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你若这般行事,国公爷那边怕是要恼,你还是在家等着我的消息吧。”
杨氏咧嘴一笑,露出泛黑的牙缝,“那行吧,我就在家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林夫人抿唇冷笑,起身道:“我突然想到还有事出门一趟,恐怕就不能招待堂嫂你了。你是走路来的吧?这大老远的,可别累着你了,我让人拨一辆马车送你回去吧。”
“哎,这也好。”杨氏应着。
林夫人忙让身边的侍女送杨氏离开,待杨氏走后,她又让人去唤了管家来交代,让以后府上府下的人都注意点,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国公府进进出出的,以后这杨氏再来,先通报了再让她进来。
林夫人因为杨氏的这些痴心妄想,气得不轻。
杨氏一家是个什么情况?她能不清楚,一穷二白,从前靠他们林国公府接济,如今得了一个女婿,便花着女婿的俸禄过日子。
她的心肝小宝贝婳儿嫁过去的话,不说受委屈,这大笔的嫁妆随着过去,岂不是要养他们全家人?
就杨氏那种性格,怕还会作婆婆的架势拿捏人,别到时候嫁妆给他们用了,还得受他们的气。
婳儿从小金枝玉叶的养着,性子娇惯,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气?
林夫人越想越气,她非得好好地同国公爷说道说道才是,以后不许在跟杨氏他们一家过于接近。
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简直令人浑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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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婳近来在家闷得乏味,也不知道方映雪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上次在皇宫见过之后,就好像总是躲着她一样。每次发邀请帖请方映雪过府一叙,方映雪总推托有事。
她亲自登门拜访,方映雪又称病说怕传给了她,隔着屏风匆匆见一面,就把她赶出来了。
真是奇怪极了!
“表哥,你最近见过方映雪吗?”林婳问。
叶庭风拐弯上了楼梯,到酒楼二楼雅座入座,道:“我没事见她做什么?”
林婳追上他,“别在我面前装傻,上回我生辰,你替我弄了一大堆桔梗。可是好奇怪,后来我在方映雪那里也见到了一朵一模一样的,她变成了干花手环,一直戴在手腕上。”
叶庭风笑了笑道:“不过是当时正巧碰见她,给了她一朵花罢了。”
“你难道不喜欢她?”
叶庭风一个爆炒栗子赏在林婳额头上,道:“休要胡说八道,别毁了人家的清誉。”他翻过一旁放置的菜单,道:“你要吃些什么?”
“随意。”林婳端过小二给倒的茶水,喝了一口道:“那你这几日都在忙什么?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自然是每日准时去军营应卯,事多着呢。”叶庭风道。
林婳才不信他,他六品昭武校尉就是个闲置,偶尔忙一下,哪里会天天都忙。
“你该不会是去接应萧弈谦了吧?”林婳问道:“他带着他的那位心上人躲哪里去了?难不成已经浪迹天涯去,不在盛京了?”
叶庭风被气得翻了个白眼,“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是非的表哥?萧弈谦那厮这般欺人太甚!我才不稀得理他。”
“好好,是我错了。”林婳道:“那他们的踪迹你可知道?他如今被贬为庶民,所有钱财都被没收充公,想来日子不好过吧。”
“呵,”叶庭风环胸冷笑:“关我屁事!最好是穷困潦倒,沦为路边乞丐。”
点了菜,叫小二去下单,两人喝茶等着,忽然楼梯有宾客走上来,叶庭风觑了一眼,见是熟识人,跟林婳说了声,便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林婳自个儿小坐着,倒是有人趁着叶庭风不在的工夫,上前来跟林婳打招,正是沐云深。
“紫云郡主,好巧啊!”
许久没见,乍然见到还是停惊喜的。
林婳招呼着他入座,道:“是啊,好巧。沐世子你也来这处吃饭啊。”
“是,”沐云深道:“吃腻了府中厨子做的菜,偶尔会来着酒楼尝尝鲜。”
“这家酒楼大厨做的菜,确实不错。”
沐云深道:“特别是酒楼的招牌烤鸭,皮酥肉嫩,沾了酸梅酱吃,味道一绝。”
“正是,”林婳笑道:“我每回来必点。对啦,你近来可作了什么画?”
两人皆对吃和画感兴趣,能聊的无非就是这些。
沐云深腼腆一笑,道:“近日书读得比较多,只画了一幅秋日落叶图。”
“巧了,”林婳笑道:“我也画了一幅花园秋景图——”
正聊得欢,忽然隔壁用竹帘隔着的雅座有人入座,说话声音很大,“赌局改了,之前是赌谦亲王和这紫云郡主能否解除婚约,如今的是赌这紫云郡主能否嫁得出去,你们可要下注?”
“你们还真会玩,下这种赌注?她贵为堂堂郡主,怎会嫁不出去?”
“那可不一定,你们瞧她都能将一个亲王祸害得被贬责为庶民,这般看,岂不是丧门星?谁家愿意娶一个丧门星回去?”
又有一人道:“谦亲王宁愿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跟她解除婚约,可想而知,这个紫云郡主并不是什么好货色,保不齐就是个母夜叉!”
……
隔壁几个男人唧唧喳喳说个不停,简直比那市井妇人还能嚼舌根。
林婳静静听着,沐云深气愤地说:“男子汉大丈夫岂有在背后嚼人舌根的?简直太过分!我必须让他们给你道歉!”他说着气势汹汹起身,要往隔壁雅座走去。
林婳立时拽了他坐下,道:“不过是些无赖之言,当不得真,何必搭理他们。”
“可是——”
“我没事,”林婳笑道:“难道所有人说我不好,我都得跟他们较真?那得多累啊。”
沐云深气鼓鼓地抿着唇,半响道:“谦亲王着实过分,他怎能如此待你?真是气煞人也!”
“呃……”林婳道:“你倒不必替我惋惜,他更可怜,为了此事,什么都没了。”
“那不一样,他是自找的,而你是无辜受累,”沐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双温润的眸子突然直直地向林婳望来,他的脸颊蓦地一下通红,“郡主,若,若是你愿意的话,我能娶你吗?”
第46章 求赐婚
林婳被沐云深突如其来的坦白惊到了, 尴尬地笑了笑道:“沐世子,你还是别说笑了。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听不得人对我说些闲言闲语, 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但是朋友,也不是什么忙都能帮的。”
沐云深急解释道:“我不是开玩笑的, 也不是同情你,我是真的很欣赏郡主你, 从前你是谦亲王的未婚妻, 我没有机会。但如今你们婚约解除了, 我,我想把我这一次机会——”
林婳不想再听下去,连忙起身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办, 就先走了。”
“紫云郡主,”沐云深站起身来跟上去,恰好叶庭风回来,见罢一把揪住了沐云深,呵斥道:“你干嘛呢?都跟我表妹说了些什么?她怎么突然走了?”
沐云深老实道:“是在下唐突了, 说了一些令郡主不开心的话。”
“既然不是什么好话, 以后少说。”叶庭风瞪了他一眼,转身追上林婳去, 这点好的菜, 叫酒楼伙计打包了直接外送到林国公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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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瑞注意到了, 皇上这几日有些浮躁,批奏章时不时停笔叹气, 饮几口茶又继续提笔批奏章,如此反反复复,根本就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从前皇上可不是这般, 一般批奏章,那可是一丝不苟,常常都顾不上用膳。
“皇上,”何瑞微微躬着身子跟文宣帝说话,道:“今日天气尚且不错?正是适合到御花园散散步,休息片刻的时候。”
文宣帝提笔想了想,随即搁下,起身道:“也好。”
何瑞跟着皇上在御花园走走停停,皇上看着是比刚才的情绪好了一点,但眉头紧锁,一看心情过还是不佳。
一路上碰到的宫人一个个避开了走,就怕不小心触了皇上的霉头。
文宣帝在此在湖边立足,眺望着远处,微不可闻地叹气。
何瑞屏退了一众随从,随即暗自思索了一番,这才走上前道:“皇上,奴才听长宁宫的秋璇姑姑说,太后娘娘这几日偏头痛又犯了,奴才想着太后娘娘定是为了谦亲王被贬为庶民的事烦扰。太后娘娘当时是冲动了,可皇上您怎么不劝着点?”
“那是萧弈谦他自找的,”文宣帝回身过来,淡淡瞥了何瑞一眼。
“那确实是,谦亲王太过肆意妄为,”何瑞拱了拱手,不着声色地将话题引到了紫云郡主身上,道:“王爷与郡主这么好的一门亲事,竟然也不要,还送一纸退婚书至顺天府,闹得这般难堪。若太后娘娘不严惩,紫云郡主也太受委屈,林国公府也没了颜面。”
何瑞又道:“听说太后娘娘又张罗着要给紫云郡主寻一门好亲事,也不知——”何瑞打量着皇上的脸色,“太后娘娘看中了那一家的公子。”
“你今日话也太多了!”文宣帝瞪了何瑞一眼,“难不成你是收了什么孝敬,要给人牵桥搭线?”
“奴才怎么敢!”何瑞道:“奴才只是关心皇上您,皇上您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可是为了紫云郡主之事?”
“想说什么,便直说,跟朕兜什么圈子?”文宣帝面庞上沾染了一丝薄怒。
“是,”何瑞这才把心里真正想说的话,坦白地说出来,“皇上您与紫云郡主早有了夫妻之实,从前是有谦亲王的婚约在前面阻隔,可如今这阻隔没有了,正是皇上您出手的好时机,皇上您怎么倒愁眉不展了?”
那日在长明宫,何瑞只隐约听得太后娘娘和皇上争吵,但没敢进去细听他们说什么。
文宣帝转身,眺望着湖面那边远山的落日,低叹一声气道:“你觉得——紫云郡主对朕有几分喜欢?”
“这——”何瑞噎住了。
“呵,”文宣帝轻声冷笑,“你该不会想说一分都没有吧?”
“奴才不敢,”何瑞圆滑道:“相信以皇上您的天人之姿,若能将郡主拢在身边,假以时日郡主定会全心全意的喜欢皇上您的。”
傍晚的湖水似乎有些闷,有鱼儿哗啦一声跃出水面,哗啦哗啦……紧接着有无数鱼儿跃出湖面,为了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一直眉头紧锁的文宣帝突然放松了,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道:“等会晚膳,朕想吃鱼。”
“哎,”何瑞应着,看了几眼湖面跃起的鱼,赶紧去叫人到湖里去捞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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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寿辰将至,各处都在准备着,就连平南王沐镛也从云州赶到盛京来为太后祝寿,顺便述职。
今日早朝到了尾声,何瑞上前一扫手中拂尘,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平南王沐镛这时出列了,“皇上,臣有一事相求,还请皇上能答应。”
这早朝刚开始时,平南王因着是刚回盛京,便由他开场述职,说了一大堆话,之前也提有事相求,这会子有事相求,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文宣帝道:“平南王有什么事,尽管说罢。”
平南王笑了笑,还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是臣家中的私事,是这样的犬子沐云深如今已有二十,臣常年驻守云州,他母亲在他还年幼时,便因病去世,因而到了适龄的年纪,也没个人替他操持婚事。臣斗胆,想替犬子求皇上赐婚,求皇上将紫云郡主赐婚给犬子沐云深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