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朝廷之上议论声渐起,“这不错啊!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文宣帝往日上朝向来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除了有些大事之上发发龙威,但平南王说要替儿子求婚紫云郡主时,他脸色一下变了,不悦就摆在脸上。
方才还热闹的议论声,一下就消了下去。
也是,虽说谦亲王与紫云郡主的婚事解除了,但到底是被皇家看中的人选,岂容他人觊觎!
林国公也很吃惊,素来没有来往的平南王竟然在早朝上,替自己儿子求赐婚,求的还是他的宝贝女儿。
他目光在平南王身上转了两眼,只见平南王英姿飒爽,孔武有力,是个相貌出众的中年男子,至于他的才能那是满朝文武皆知,有如此虎父,当无犬子。
不过,皇上应该是会同意吧。
帝王向来忌惮将士拥兵自重,他家原来姝儿做皇后,一家人又长居盛京,自是不必忌惮。
可如今姝儿去了,若他们家与同样手握重兵的平南王府联姻,这岂不是犯了帝王的大忌讳!
念及此,林国公额头不禁狂冒冷汗,低垂着目光,也不表态,一点神情都不给探究他的文武百官。
文宣帝道:“紫云郡主乃是太后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此事朕不便作主。待朕去询问过太后的意思,再给平南王你答复。”
“谢皇上,那臣便等着您的好消息。”平南王谢了恩,退回了队列之中。
文宣帝从龙椅上起身,拂了拂龙袍袖子道:“既然无事,那便退朝吧。”说着,快步离开了议政殿。
平南王求赐婚之事,皇上这边还未到太后面前去说,宁太后就已经知道了,特地派人去查探了这位平南王世子的情况。
知道这位沐世子长得风度翩翩,温润如玉。是个喜爱读书,还擅画的少年郎,平时深居简出,不像盛京中其他纨绔子弟喜爱结交狐朋狗友,更不在外拈花惹草,如今二十,房中亦没有通房伺候。
“真是难得,”宁太后十分满意,打心底觉得比自己那个逆子萧弈谦都要好些。
不过这都是打探来的消息,真人还是得亲眼见一见比较妥当。
虽说平南王沐镛本就会来参加寿宴,但宁太后怕沐世子不会随着一块来,便特意下了请帖,请他们父子二人一同前来参加寿宴。
宁太后的这些举动,自然是瞒不过文宣帝的眼睛,不过他并未有任何举动,也未曾登长宁宫的殿内,将平南王求赐婚之事坦白给宁太后。
“哼!这皇上打的什么主意,哀家还能不知道?”宁太后染着指甲,身旁就只有秋璇姑姑伺候着,她道:“还没死心呢,以为谦儿把这婚事解除了,他就有机会了。”
“可是太后娘娘,”秋璇姑姑道:“这若是将紫云郡主嫁给平南王世子,将来可是要去封地云州的呀,这山高水远的,得多久才能见一回啊。”
秋璇姑姑手上仔细地替太后染指甲,又道:“其实若是将紫云郡主留在宫中,那太后您时时都能见到紫云郡主了。”
秋璇说完,发现太后娘娘没声了,抬眸一看,只见太后那双桃花眼直直盯着自己,吓得赶紧跪地道:“奴婢失言,请太后娘娘恕罪。”
宁太后的桃花眼染上一丝笑意,道:“你看事情不够全面,哀家不怪你。哀家给婳儿挑的夫婿,那肯定是挑最适合她的。这留她在宫中方便哀家的事,哀家不会做,也瞧不上。你以后休要再提起!”
“是,太后娘娘。”秋璇谢了罪,又起身来给宁太后继续染指甲。
宁太后抬手对着光,仔细照了照染好的左手指甲,笑道:“你这手艺愈发好了,上的色很自然。”
“是太后娘娘不嫌弃奴婢粗笨罢了。”秋璇抿嘴浅笑着。
宁太后往身后的软枕上一靠,嗅了嗅一旁桌子上小香炉燃起的熏香,笑了起来,“哀家倒是突然期待起来了,不知这平南王世子的风度翩翩,温润如玉,是怎么个风度翩翩,又是怎么个温润如玉法?”
第47章 就很狗腿
太后四十五岁生辰, 在庆云殿举办了盛大的寿宴。
几乎所有盛京的勋贵世家之人都来给太后娘娘拜寿了,又印象的,没印象的, 宁太后也不在意,她今日寿宴主要是为婳儿相看平南王世子。
终于, 平南王带着其子沐云深上前拜寿,献上了用云州珍稀玉石雕刻成的观音像, 齐声道:“臣参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 万寿无疆!”
“快起来吧, ”宁太后抬手道,视线落在沐云深的身上,只见他穿着一袭冰蓝色锦袍, 长发用银色发箍束起,长得唇红齿白,气质温润,叫人瞧上一眼就感觉十分舒心。
“你就是平南王的儿子?”宁太后笑问。
“沐云深见过太后娘娘,”沐云深拱手行礼。
“长得倒是相貌堂堂, 不知你可像平南王一样也是文武双全?”太后道。
沐云深恭敬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 小臣并不曾习武,只读过一些书。”
“那琴棋书画呢?”太后又问。
其他人都只一两句礼节性的话就打发了, 这平南王世子问得这样详细, 明眼人都知道, 太后这是在帮紫云郡主相看呢。
“琴,棋只是略通, 书画平日里接触比较多。”
“如此说来,你擅长画,”宁太后笑道:“不知哀家可否有幸见识一下你的画技?”
沐云深道:“能为太后作画是小臣的荣幸, 太后娘娘想让小臣画何物?”
“比起画物,哀家更喜欢看画人,”宁太后抬手示意坐在一旁的林婳,道:“不如替紫云郡主画一幅美人图如何?前些日子哀家本来想让宫廷画师替紫云郡主画一幅,奈何耽搁了。今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补上。”
沐云深转身,拱手向一旁的林婳道:“能替郡主画美人图,是云深三生有幸,只是云深鲜少画人,若是画得不好,还请紫云郡主见谅!”
“无碍,本就是图个乐趣,”宁太后代林婳答了,随即吩咐郭公公引了林婳与沐云深到一旁的临时画室,早就准备好了的。
用云纱屏风在殿内隔出了一个小间,里面早就备齐了笔墨纸砚。
林婳坐在贵妃榻上,沐云深到案桌旁,执笔开始对着林婳观摩,他腼腆笑了笑道:“我平时在家比较常画花草树木,偶尔画一画家中养的猫,人还是头一回画,若是画得不好,郡主可不要生气!”
“没关系,”林婳轻声笑道:“只要不把我画得太丑,你怎么发挥都行。不过,你家中竟然养了猫?养了几只?”
沐云深笑道:“有十几只之多呢,都是我一只只捡回来的。”他说着,已经开始下笔,在白纸上勾勒线条。
林婳道:“我也有一只猫,也是在宫里捡的,不过养在太后宫中……”
屏风后,不断响起两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很轻,但足以让寿宴上所有人侧目,都知道紫云郡主与平南王府世子相聊甚欢。那云纱屏风本就朦胧得能透出人的身影,望着那屏风上的两人身影,众人直觉得天上地下的般配。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也是头一遭见识到平南王世子的风采,从前哪里听过有这么一位芝兰玉树的沐世子,若能早点知晓,没准这与平南王府结亲的就是他们了。
不得不说,这紫云郡主可真是天生好福气!前有谦亲王,后有平南王世子,皆是顶好的家世以及容貌、才学,哪有女子不羡慕的?
无人在意龙椅上,独酌的文宣帝,一杯接着一杯,那双桃花眼已然有了些许醉意,不受控制地一直往那云纱屏风处望去——人人都道他们才是最般配的一对,般配吗?何以见得?
若道身份般配,难道他这个皇帝不比平南王世子更加般配?
若道相貌和才学,他难道会不及沐云深?
文宣帝抬手撑着头,剑眉微蹙,满心挥之不去的烦闷,深深叹气,偏他又生着这么一张面如冠玉的脸,即使穿着龙袍,竟也透着一些慵懒、妖冶之态,引得一众胆大的小姐们纷纷侧目偷看,不禁春心萌动,没想到大齐的皇帝,那个只存在传闻中的、至尊无上的文宣帝,竟长得如此美。叫人见了,便再也瞧不上这世间的其他男子。
沐云深的画好了,郭公公带着人将画呈到太后面前,让宁太后鉴赏,“太后娘娘,您看!”
沐云深和林婳也随着从屏风隔间出来,两人站在宁太后面前,等着宁太后的点评。
宁太后目光在美人图上扫过,面上笑容愈深,道:“还说不擅长画人物,你画紫云郡主,就画得很好啊,很是传神。”
沐云深谦虚道:“是紫云郡主长得貌美如花,小臣所画的美人图不及郡主容貌的十分之一。”
“呵呵……”宁太后笑着摆了摆手,示意郭公公将美人图对向众人,“诸位快看看这幅美人图,画得如何?”
紫云郡主的画像呈现在众人面前,一个个先是惊讶,随即大声赞叹,“不愧是平南王世子,画工了得,比之宫廷画师画得也不差,紫云郡主果真是倾国倾城,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
林婳:???
这马屁拍得未免有点过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呼,真是太夸张了!
“沐云深,你画得这么好,想要什么赏赐?你说。”宁太后要给沐云深奖赏。
沐云深道拱手道:“为太后娘娘和紫云郡主画画,是小臣的荣幸。小臣什么赏赐都不要,只要太后娘娘和紫云郡主开心便好。”
宁太后笑眯了眼睛,心中已然有了主意,若说谁最与林婳登对,非这沐云深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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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太后的寿宴还在继续,远远地能听见热闹地人声和混在其中的丝竹声。
林婳呆的这处小花园就静谧多了,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蝈蝈的声音,头顶的月亮不圆,还被云遮挡住,只露出一个角来。
“唉……”林婳重重叹气,脚用力地踩在枯叶上,发泄着内心的烦闷,她半路开溜还不是因为大家不是拿她和沐云深打趣,就是窃窃私语,不厌其烦地谈论着她和沐云深。
明明八字还没有一撇,太后夸了沐云深几句罢了,干嘛都好像很懂太后的心思一样。
好吧,太后的心思确实表达的很明显。
“唉……”林婳继续叹气,走得累了,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手撑着下巴,又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太后娘娘一心为她,她是理解的,可这种人生不能自己做主的感觉,让她觉得好无力,就连反抗都不知该从何而起。
你为何坐在此处发呆?”耳边突然响起说话声,林婳被吓得震了一震,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来人是文宣帝,这才缓了缓心神,但很快又紧张了起来,忙起身行礼,“紫云见过皇上!”
想起皇上问的话,又连忙道:“我喝了一些酒,觉得头晕,去出来吹吹风。”
“可还晕?用唤太医看看吗?”文宣帝又道。
他站在跟前,颀长的身形将不远处一盏宫灯照过来的灯遮挡住,黑色的影子铺天盖地地袭来,林婳只觉得压力山大,往后退了退道:“不晕了,多谢皇上关心。”又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道:“我突然想起还没给太后娘娘寿辰礼,就不打搅皇上您,先行退下了。”
说着边要走,石子路就那么宽,文宣帝纹丝不动站在路中间,她总不好让皇上退让,于是自己走下一旁的草地,绕开皇上往回走,依旧是不可避免地与文宣帝擦肩而过,她想离远一点,便向灌木丛那边又靠近几分,跟文宣帝保持着距离。怎料突然脚下踩了个空,她惊得来不及呼喊,下意识想扶住什么东西,但身边只有文宣帝,于是一把拽住文宣帝的胳膊。
萧弈洵猝不及防,再加上喝了许多酒,腿脚本来就有些绵软无力,被林婳这么一拽,连挣扎都没有,就随着她一块摔了下去,嘭地一声掉在了很软的泥地上。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给人一种这是地狱的恐惧感,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满是泥腥味,很泥泞,还有些积水在里面,他们摔下来时,有很明显水浸透衣服的感觉。
“这是什么地方?”林婳吓坏了,努力睁大眼睛,也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紧紧地拽着跟她一块摔下来的文宣帝的胳膊,心惶惶地大喊了两声:“救命,救命啊……”
“你别慌。”文宣帝稍稍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腕,道:“这里应该是一个地洞,你不用害怕。”
怎么可能不害怕?四周是什么情况都看不见,林婳整个人就像是被一种无形地恐惧笼罩着,这让她想起小时候宫变的情况,也是这么黑的晚上,她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听着外面传来的宫人被杀的惨叫声。
啊……林婳内心歇斯底里地呐喊,她顾不上其他,只拼命地靠近文宣帝,整个人都恨不得贴在他身上,“我们怎么办?”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
萧弈洵察觉到了她的恐惧,低声道:“你抬头看看上面。”
林婳循声望去,头顶是乌青的、被月光照亮的夜空。原来真是一个地洞,不是那种暗无天日,躲在衣柜里时的情形。
林婳松了一口气,满心的恐惧一下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不再那么害怕了。
她察觉到自己紧紧地抱着文宣帝的胳膊,惊得赶紧松开了手,这下转变成了对文宣帝的惧怕了。
而且她摔下来,沾了一手的泥巴,刚刚全擦在了他的袖子上,幸而这洞里黑,他是看不见的。
“皇上,是我对不住您,”林婳认错很及时,“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随手一拽,哪里会想到——把您也拽下来了。”
黑暗中传来文宣帝的声音,清冷而低沉,“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没站稳,你不必放在心上。”
林婳偷偷松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什么,赶紧从袖子里掏出百宝袋,里面有一颗夜明珠,她一拿出来,夜明珠的光辉立即照亮四周,虽不至于很亮,但至少能让他们看清楚彼此的脸,还能依稀看清这地洞里的情况。
只见文宣帝的脸上沾了泥,她抿了抿唇,又从袖子里把她的手帕拿出来,递给文宣帝,为了减轻自己的过错,讨好似的道:“皇上,擦擦脸吧,您的脸上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