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奇怪了,”林婳托着腮,幽幽叹一口气,“烦死啦,干嘛这样对我,我还把她当好姐妹来着,她就这样玩弄我的感情吗?”
“说起上回放风筝,奴婢还觉得奇怪,”绿翘道:“奴婢莫名其妙晕过去了,醒来时在花丛里躺着,郡主您也不在,等奴婢回长宁宫时,太后娘娘说您病了,也不让奴婢瞧瞧你,就直接派奴婢回林国公府,给国公爷和夫人报信。”
正说着话,突然马车紧急拉缰绳停下来,颠得她们两个猛地向前倾去,幸好扶住了才没有被摔出了马车去。
“怎么回事?”绿翘掀开一角车帘,去问车夫。
车夫满脸无辜道:“是前面这人突然冲出马路来。”
待绿翘望去,只见眼前人正是萧弈谦,她惊讶地呼了一声,“王爷!”
萧弈谦被两个酒楼的伙计推搡过来的,伙计指着萧弈谦的鼻子骂道:“奶奶的,哪里来的臭乞丐?没银子还想来吃霸王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林婳闻声也掀开了车帘往外看,萧弈谦一身粗布麻衣,形容落魄,若不是绿翘先认出来,她瞧见了怕也是认不出来的。
此时碰见,距离上回见面,已是有三个月有余,没想到他还在盛京城,也是自从太后将他贬为庶民,也不再派巡防营的人捉拿他,自然是随他在哪里。
“你们凶什么凶?这么一个破酒楼,放在从前,本……我看都不会看一眼,”萧弈谦被林婳撞见,有些不好意思,但依旧努力解释着道:“我不过是想寻人,这才进去的。”
“呸!什么东西!”两伙计啐了萧弈谦一口,转身回了酒楼。
林婳也没想到萧弈谦落魄至此,他平时不是有很多狐朋狗友吗?
不过,他再怎么落魄,跟自己也没关系了。
林婳放下车帘,对外面的马夫道:“我们走吧。”
“哎,小婳儿,”萧弈谦一如既往地脸皮厚,不待车夫反应过来,就一个翻身蹿进了马车里面,笑嘻嘻地说:“好久不见了啊。”
“你还是叫称呼我郡主吧,我们没那么熟。”林婳皮笑肉不笑,道:“你这般随意闯好我的马车,似乎不太妥当。”
“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这都是我不对。”萧弈谦道:“可我实在需要你的帮忙,你一向心地善良,总不能见死不救。”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一向记仇,心地善良这个可跟我无缘。”林婳道。
萧弈谦双手合在一起,拜了拜,着急求道:“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想请你帮忙,月娘她不见了,我寻了她两日,大街小巷都走了个遍,都没见着她的身影,我疑心她是被我母后抓走了,求你帮帮我,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绿翘道:“郡主,我们别理他,他不值得帮!”
“小婳儿,求你看在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上,帮帮我把。”
“能有什么情分?”绿翘好笑地说:“早在你将一纸退婚书送至顺天府时,你与我家郡主就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萧弈谦面色窘迫,“我这不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林婳伸手掀开帘子,请道:“恐怕你是想多了,太后既然将你贬为庶民,倒也犯不着再跟你的月娘过不去,你不如去其他地方再找找,没准她在什么地方等着你。”
“不,我不走,”萧弈谦死赖着不下马车,“你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我是该再去一些地方找找。你也知道这盛京有多大,我没有银子租马匹,在这盛京用脚走了两日,连鞋子都磨破了,实在走不动了。”
萧弈谦抬了抬腿,只见他脚上穿着那双棉布鞋底破了,露出一个小洞来。
他道:“你把马车借我,借我坐坐,让我好能快点寻到月娘。”
“下去。”林婳没耐心跟他耗。
萧弈谦就是赖着不走,还对车夫道:“小子,去悦来酒楼。”
“不许去。”林婳制止。
萧弈谦厚脸皮道:“你就别跟我僵着了,我自己也是能赶马车的。”
林婳气得起身,要下马车,“这马车给你便是了。”却被萧弈谦一把按住坐了回去,萧弈谦笑道:“你看我如今这副模样,也知道盛京很多地方我连门都进不去,你还是陪着我一块去找人吧。”
马车驶动起来,萧弈谦靠在车壁上,抿嘴笑了笑,突然望见一旁放着的食盒,眼睛不由一亮,“吃的?”不待取得同意,便伸手将食盒拎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装了满满当当各种吃食,他直接拿手抓了一个鸡腿,大口地啃了起来,“恩……好香的鸡腿!”
啃着鸡腿,还不忘抓其他的药膳吃,吃得两手都是油,狼吞虎咽的,比街边要饭的叫花子还要饿得慌。
林婳和绿翘互相望了一眼,看来这些日子,萧弈谦的日子不好过啊!
萧弈谦吃饱喝足,打了一个饱嗝,揉了揉撑圆了的肚子,道:“失礼了!”
林婳勉强地笑了笑,就这样被挟持着,随着萧弈谦走遍了盛京的大酒楼、名贵茶楼、还有各种成衣铺、首饰铺以及胭脂铺,甚至郊外的寺庙也去寻了,都寻不见月娘的身影。
林婳满腔怒火,“萧弈谦,你够了,再这般下去,我可以告你到顺天府去。”
萧弈谦颓废地看了林婳一眼,道:“对不住了,麻烦你再送我回客栈吧,这么远,我恐怕走到天黑也走不到。”他报了个目的地,让车夫赶车过去,“小子,再麻烦你去一趟来福客栈。”
“来福客栈?那是在什么地方?”车夫问。
萧弈谦道:“羊巷可听过?往那处去便对了。”
车夫多嘴说了句,“那不是盛京城中最杂最乱的地方吗?住的可都是些下等人。”
这话说的萧弈谦就有点尴尬了,他骂了句:“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车夫不敢再说话,赶紧赶了车往前走。
林婳看着萧弈谦道:“既然月娘已经不见了两日,你为何不去顺天府报官?”
萧弈谦骂了句:“他奶奶的!那帮孙子本王早晚要收拾他们,本王早就去报了官,可他们居然说也许是去了什么地方,没与我说,就是不受理。不就是欺负本王如今落魄了,这才这般仗势欺人!”
林婳没再继续说话了,想起当初在宫宴上的萧弈谦,同表哥叶庭风一块在众人面前吹箫舞剑,多么潇洒肆意!
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污浊不堪的汉子,看来他并没有过上他想要的风花雪月的日子。
马车到了羊巷,这里混杂而狭窄,好容易寻到了来福客栈,里面住着三教九流的人物,衣裳洗了就随意晾在各处,客栈又破又旧,满地垃圾无人拾。
林国公府的马车出现在此处,立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也不知是哪位达官贵人跑到此处来了。
“我到了,”萧弈谦下了马车,他用力抿了抿嘴唇,回首又撩起马车帘子,跟林婳说:“小婳儿,对不起。以前是我太不知天高地厚,伤害了你,真的很对不起。”
林婳愣了下,看着他没说话,伤害都伤害了,此刻再说这些话,已是无用。
萧弈谦讪讪地放下车帘,正要转身回去,不想一个人影飞快蹿过来,咚地一拳头打在他的胸膛上,“好你个萧弈谦,我与你到这处来吃苦,你转头便勾搭上了富贵人家的小姐,你对得起我吗?”
第49章 又有什么错呢
“月娘, 你到哪里去了?”萧弈谦见到她很欣喜,一把抱住她道:“你可知我寻你寻疯了。”
“你寻我?我看你是风流快活去了,”月娘目光看向马车, 蓦地上前掀车帘,道:“我倒是想看看, 哪家的小姐如此不要脸,勾搭男人勾搭到我头上来了?”
马车帘子被掀开, 月娘与马车内的林婳来了个四目相对, “怎么是你?”
绿翘晦气地瞪了一眼, 探身过来猛地将车帘扯回来,道:“你以为我家郡主愿意来此处?还不是被挟持了,跟着寻了你一天, 哼!少在这里狗吠了,也不知是谁先勾搭的!”
说罢,绿翘将帘子放下,让车夫赶紧地走人。
月娘被说得面红耳赤,见围观的众人都向她看来, 她转身就跑进来福客栈。
“月娘。”萧弈谦快步追了上去, 只见月娘在他们住的客房收拾包袱,萧弈谦上前拦着, “你这是做什么?”
“不用你管。”月娘用力抢过包袱, 哭着继续收拾包袱。
萧弈谦道:“你这两天去了何处?你可知我到处寻你, 你可知我有多着急?你此刻说不用我管,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月娘哭道:“你后悔了?你真后悔了!你既然后悔, 那你就去找你的郡主,我是死死活,都不用你管。”
萧弈谦抓住她的肩膀, 解释道:“我怎么后悔了?我是去寻你,恰巧碰见了她,便借了她的马车。盛京那么大,我四处寻你,就连鞋都走破了,我借马车,也是想尽快找到你。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
他又道:“我若是对她真的有什么心思,当初也不会为了你,送一纸退婚书到顺天府。我连王爷都不当了,难道还不能够证明我对你的心意吗?”
月娘抽噎着,梨花带雨的,甚是惹人怜爱。萧弈谦看了一阵心疼,伸手拥了她入怀,“你莫要胡思乱想,月娘,我只爱你。”
“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都是真心话,”萧弈谦道:“我已经联络上一个好友了,他愿意接纳我们。不过他远在平遥,我们得去平遥找他。过两天我们就启程上路,路上可能会辛苦一点,但是你放心。等到了平遥,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月娘面色迟疑,“平遥?那不是在边塞附近吗?听说那里很荒凉贫瘠,冰天雪地的还很冷,我们真的要去吗?”
“虽说比不上盛京,但也不差,四季还是有的,”萧弈谦笑道:“有很多胡商在那处经商,你若是想的话,以后我们还能去异国他乡游玩。”
月娘道:“我们就不能留在盛京吗?我不想这么折腾。再说了,你的这位好友真的靠谱吗?若是靠谱,那你在盛京的那些朋友,怎么一个个都避着你。我们千里迢迢赶路过去,万一你在平遥的那位好友也避着你,我们岂不是要饿死他乡?”
“这,这——”萧弈谦听月娘这么分析后,也犹豫起来了,他联系的那位好友不过是多年前承了他一个情,其实交情并不深。
“哇哇……”这时隔壁客房传来小孩大哭的声音,客栈隔墙薄,那哭声犹如催命符一般要人性命,随即小孩的父母也大声地争吵了起来,各种咒骂声,哭喊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隔着一堵墙,却好像就在身边发生一样。
“又来!”萧弈谦胸中一下怒火中烧,隔壁屋每日都如此,小孩的哭声,吵架声,也不管是晚上、还是白天,好几次睡着了都被吵醒了。
萧弈谦松开月娘,走过去用力捶了几下墙壁,怒斥道:“一天到晚的,你们能不能消停一点?要哭坟到别处哭去,别在这里哭得扰人!娘的!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啊?”
他这两日到处寻月娘,着了多少冷眼,着实也憋了不少气在肚子里。
萧弈谦这么一吼,隔壁屋的哭声,吵架声果然停了。
他正欲搂着月娘继续哄着,突然他们的房门被敲响了,萧弈谦跑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一脸凶悍地道:“方才可是你在骂人?”
萧弈谦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被对方这壮得跟山一样的身形吓到了,在月娘面前他不能懦弱,硬气地挺着胸膛道:“怎么?你们扰民,还不许人说两句了?”
他话刚落,壮汉伸手一把扭住他的衣领,把他提拎了起来,“怎么老子在自己屋子呆着,还不能说话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着一拳头向萧弈谦砸了来,萧弈谦见罢,赶紧伸手包住壮汉的拳头,奋力抵抗,奈何他虽有武功在身,但与对方的身形悬殊过于大,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头,萧弈谦有点歇斯底里,奋力反抗,也让对方没落着好处。
月娘吓到了,在一旁劝着:“别打了,别打了。”
但依然劝不住,一通打下来,摔了好几条凳子,打得鼻青脸肿,这才作罢。
“娘的,都是些什么粗鄙之人啊。”萧弈谦拿药擦着脸上的伤口,骂道:“这个破地方,要是放在从前,本王来都不会来,何况跟这种人打架?”说罢,又骂了几句十分粗俗之话,都是平日里听人骂过的,骂过之后才解了心中的郁气。
一旁的月娘勉强地笑了笑,看着眼前的萧弈谦,只觉得很陌生。原来失去了王爷的身份,他变得似乎跟旁人没有什么两样,既无用又粗鄙,从前的风光霁月早就如昙花一现,不复存在了。
萧弈谦擦完药,消了气,过来粘着月娘想亲热,“你是不知道,你这两日不在,我有多想你,你到底去哪里了啊?”
月娘道:“碰上了一位故人,请我府上小叙,一时忘了时辰。”
“故人?是男的还是女的?”萧弈谦问。
月娘瞥了他一眼,轻轻一挣,从他怀中出来,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木梳,梳着头发道:“想什么呢?自然是女子,是从前在宫里结识的姐妹,她近日出宫,正巧碰上了。”
“哦。”萧弈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月娘拆着头上的发饰,道:“我想洗个热水澡,你去帮我准备热水吧。”
“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烧。”
这间小客栈就一个管收房钱的掌柜,也没有伙计,什么烧水做饭以及打扫等事情都得自己动手。
火房里,烟熏雾缭,萧弈谦不断地往灶里添柴火,还拿吹火的筒子对着灶里面用力吹,呼地一下,草木灰倏地飞起扑了他满脸,“咳咳……”他拿袖子随意抹了抹脸,把自己的脸抹成了一个大花脸,也不管,只顾着去生火,把锅里的水烧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