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当即让下人将送信这人带上来。
两边的通信很有规律,一般情况下,若是家信的话,用出绣的名义写给锦绣,或者写给弟妹良缘,若是有正经事要说,则用楚舟的名义写给锦绣。
因此,锦绣听说是楚舟给他来信,就知道是有正经事,一点也不耽搁。
但他没想到楚舟给他送来的是这个惊喜。
由于时间太长,锦绣一度对寻找到土豆玉米不抱希望,已经私下里让柳大人带人着手研究提高水稻产量的办法。虽然比不上后世的杂交水稻,但也聊胜于无,这年头儿,谁家能多一背篓粮食,说不定一个冬天就能多活一口人命。
那框子被保护的很好,外面用棉被保温,保湿,筐子里其貌不扬的的土豆还沾着新鲜的泥土锦绣心里的那种激动兴奋之情,无以言表。
他不是为自己感到开心,而是为这个时代的百姓感到开心,土豆的出现,对于一个常年处于饥荒时代的国家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
难得的锦绣在衙门口失态了。
衙门里路过的大小官员见到锦绣这般,心下好奇又震惊,生怕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又不敢上去招惹,生怕撞到枪口上没有好果子吃。
虽然自家大人从不乱发脾气,平时里看着温和好说话的很,但谁若真将他当成没脾气的,那才是真的傻了呢。
有人赶快将这边发生的一切跑去告之冯大人,希望冯大人这个大人的左膀右臂能发挥作用,上前打探情报。
第212章 母老虎 被猫挠了
冯大人急急忙忙来的时候见锦绣一切如常, 情绪收敛的非常干净,反正按照他对大人的了解来看,是真看不出大人这会心里在想什么。
锦绣一早便让人将土豆抬回后衙交给自家夫人保管, 不准旁人随意乱动, 他留着那东西大有用处。
众人虽然不了解那一块土不拉几的东西到底有何妙用?但看自家大人非常重视的样子,心里也有了决定,回头一定要让自家夫人想办法去知州夫人那里打听打听情况,就算不能做到宛如大人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大人想什么他就能知道,但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讳。
冯大人来的路上,听说了不少关于那款名为土豆的东西的言语,可惜他并未亲眼所见。
看冯大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希望得到一个答案的样子,锦绣也没过多解释, 毕竟他现在无凭无据,仅仅靠着他一张嘴, 上下嘴皮子一碰, 就说那东西产量有多高, 一亩地能收多少多少粮食, 让多少多少人吃饱肚子,别让旁人相信他说的都是事实,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些事情等亲眼所见,比说破嘴皮子管用。
所以他现在也不打算对冯大人费这个口舌。
若是冯大人不相信, 但面对他这个上官也不好反驳什么,自个儿憋着难受。可冯大人相信了的话,往后这一年, 直到土豆真正从地里挖出来的时候,他怕是都睡不了一个好觉,没日没夜都在为这件事情担忧发愁。
锦绣没得让那么多人跟在他后面,夜不安寝,食不下咽。
只是谁都没告诉,私底下进图书馆查了很多关于土豆种植的注意事项,寻了一个庄子,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下人守在庄子里,按照他给的方子开始种土豆。
现在的时节不早不晚,土豆刚好可以下地。
家里有几个人隐隐约约知道他在忙这件事,但都没人来问,毕竟待在这个家里,这点自由还是有的。
一边安排人在庄子里种着土豆,一边给南方的姐夫写信,拜托对方再帮忙找找有多余的土豆种子或者玉米种子,全部都给他送过来,有多少他要多少。
楚舟对锦绣的事情非常上心,本以为土豆种子送过去,这件长达两年的事情,终于要落下帷幕,谁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且因为这件事情又一次改变了他的人生。
接下来还真被他找着了不少土豆种子。尤其是上次给他送种子来的商人,听说这次终于将差事办妥了,心里十分高兴,又听县令大人说,还需要这样的种子,多多益善,那商人便拍着胸口表示,给他土豆的那人和他有几分交情,他一定会顺着那人的线索,将土豆的老家都给找出来。
之后的几个月锦绣还真收到了来自姐夫楚舟送来的好几筐土豆,还有一些楚舟那边也不认识的作物,一并给锦绣送来看有没有他感兴趣的。
基本上安排完了土豆的事情,锦绣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夜间回到后院,洗漱过后瞧着媳妇儿那大的可怕的肚子,锦绣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一点。
生怕人受到惊吓出点儿什么意外,夫人没事,他自己每日都担惊受怕的。
还不得不扶着媳妇儿在地上缓慢的转圈,增加她的运动量,平日里在家里,如果他不在的话,下人们是不敢让她顶着大的吓人的肚子出去散步的,生怕万一出来一丝半点的事情,没人能负的起责。
当然,另一方面,锦绣也不是很放心后宅那些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在关键时刻能顶什么用。
可这孕妇一点都不运动,那生产的时候才要遭罪呢,于是锦绣便每日空出时间亲自陪着夫人在外间走几圈,勉强算是运动。
因为这是锦绣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元家的夫人姨娘们,还是锦绣的师父,他的姐姐们,都对这个孩子非常重视,重视到了孩子已经排在锦绣前面的地步。
吃什么好东西都往姜良缘这里送,生怕亏待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开始元夫人每日三顿补汤的亲自给儿媳妇熬,非要盯着儿媳妇喝了才能心满意足的离开。
看的锦绣心惊胆战。
他再没有经验,也知道孕妇怀孕期间不能吃的太好太多,一切都要适量,以免孩子在肚子里长的太大,不好生产,造成一尸两命的悲剧。
元夫人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就是忍不住自己的手,并且私心觉得自家儿媳妇一天三炖补汤吃着,那是真不多,她都担心儿媳妇儿这个吃法,将儿媳妇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给饿瘦了呢。
锦绣心想这就是亲奶奶滤镜,是灯下黑,是屎壳郎看自己的孩子光溜溜。
要是旁人家的孕妇这般不知轻重的一顿大补,元夫人见了早就在心里不屑了。但这情况放到自家,所有人都像是被孩子蒙蔽了双眼似的,看不到真实情况,一个个真心实意的担心孩子和她母亲得不到最好的照顾。
最后锦绣没办法,只能强硬的规定,每天喝多少补汤,一顿最多喝几口,多了一口都没有,宁可饿着,少食多餐,也不能让孕妇胡吃海塞,这才稍微打住了一点这种要命的风气。
可众人给自家夫人送补汤,送药膳的行为是停住了,但面上也没少埋怨,他说他心狠,不给自己没出生的孩子吃喝也就算了,竟然连自己的亲媳妇儿也不让吃饱肚子简直,心狠至极。
一个个看锦绣的眼神就跟看那负心汉似的。丧了良心下一刻便要被天打雷劈一般。
还有人私下里议论过,他们家又不是吃不起那点东西,偏锦绣倒好,知州大人当的越久,官威越大,权利越大,却反过来克扣自家媳妇儿孩子的口粮,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荒唐的道理了。
大家也不是不知道锦绣说的有道理,他的这番做法非常合适,但看着自己一早就准备好的吃吃喝喝的东西,明晃晃摆在那里浪费了。
不能给最需要它们的人,心里那种抓心挠肺的感觉,还有一阵阵可惜无力,着实让他们不好受。
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孩子的预产期就在最近几日。
一家人都很紧张,从早到晚都要有长辈陪在姜良缘身边,生怕她哪一刻突然生产,身边没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发生什么意外,让一家人都悔不当初。
锦绣自己也让人每隔半个时辰就回后衙瞧瞧。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让人及时报给自己,每日到了下衙的时辰,更是丝毫都不得拖延,直接扔下衙门里的一种同僚,快速回家。
一开始众人还不明白自家这工作狂大人为何突然改了脾性,后来经过冯大人的提醒,众人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大人是担心家里即将生产的夫人呢!
这般一说,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都说大人和夫人真是恩爱异常,好一对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谁不知道夫人怀孕的时候,大人也和对方一个屋子里同吃同住同睡,根本就没想过搬出来,或者再找个人伺候自己的事儿。
可把明安府的一众夫人小姐们给羡慕坏了。
这些大人们嘴上表示羡慕,夸赞,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锦绣呢,一点出息都没有,丢了男人家的面子。家媳妇儿都快捧上天了,实在不是大丈夫之所为。
尤其是每每回到家中,便能听到自家夫人女儿提到知州夫人时,语气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然后看向自己的眼神儿便不对了。
以往对自己的小意温柔,体贴关怀,煮汤熬茶,捏肩捶背,轻声细语的问候,全部通通不见。
甚至有那夫人早就看开了的,有知州大人作对比,那些夫人直接将自家糟老头子一脚踹出房门,爱谁谁,老娘还不伺候了。
糟老头子一个,要官位没官位,要长相没长相,要温柔体贴,没温柔体贴,哪哪都比不上知州大人,唯独好享受的作风和一言不合就摔杯子砸碗的脾气比知州还大出好几个境界,这都是她们做女人的给惯出来的臭毛病。
还有那彪悍的更是一言不合就直接上手挠,有些大人早上上衙的时候,脸上带伤,低着头,没脸见人,生怕别人提起他们脸上的伤口。
偏就有那爱看热闹的故意在人多的时候当着旁人的面,问他脸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儿?还一副十分关切,生怕他受了委屈,不好说的样子,叫人心下呕血。
于是只能不冷不热的回对方一句:不劳您挂心,是被家里的母猫给挠的。
众人会心一笑,拍拍这位大人的肩膀,留下同情的眼神,告诉他:家里的母猫若是不老实的话,冷落她们一段时间便好了,猫都是这个脾性。
还有人十分大方地分享他的经验:“猫的脾气都是惯出来的,回头你另外找两个善解人意的小猫陪在身边,那猫见了便会有危机感,便会恢复那温柔小意,善解人意的样子。
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家里你是老大,全家人都围着你团团转,娇妻美妾在怀,岂不美哉?”
可惜这人说完话没两天,众人就发现他的脸上也被猫给挠了,不仅脸上还有耳朵后面,脖子上,全都是深深浅浅的伤痕,十分没有说服力。
怎么回事都不用说,大家心知肚明,众人见了留下一个同情的眼神,以及一句:“哦,明远兄也被猫挠了吧。”
总之,近几个月内衙门里被猫挠的大人越来越多,诸位大人私下里聚在一起的时候,也只能感叹人心不古,世道炎凉,往日里善解人意的夫人们像是脾气大变,一个个全部成了胭脂虎,全都不将自家的老爷们放在心里一般。
日子着实艰难起来。
有大人便说:“往日里下官回家那真是妻妾相伴左右,要什么有什么,心里舒坦的不得了,现在好了,老爷我回家还要解决妻妾之间的争风吃醋。
累的不得了,关键是以往我说一句,或者摆着脸,所有人都立马禁声,不敢言语,乖乖听话,该干嘛干嘛,即便有那心里不乐意的,但在我面前还不是什么都不敢说?
现在不同了,只要我一言不对,对方就能对我横眉冷目,互不相让,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斗来斗去,最后受伤的不还是我?
在衙门里忙了一整天,回家后被吵得头疼,简直受罪,在下着实有一种人生无趣的错觉。”
结果这人一说,发现周围许多同僚跟他有相似的境遇中人,不禁面面相觑,最后不知是谁带头长长的叹口气,现场众人围成一个圈,都是明安府有头有脸的官员,一个个开始接力赛一般叹气长吁短叹,没完没了。
像饱经风霜的中年男子,为了养家糊口,出卖了力气不够,还要出卖色像一般。无奈中夹杂着心酸,看的人好笑又好气。
最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一切还不都怨大人在上面带了一个好头,让下面这些人有样学样,现在咱们家里的夫人们跟着大人家里的夫人,一个个都抖起来了,偏偏咱们还不能说,咱们说一句,她们就有十句百句的话等着回咱们。”
有人便说大丈夫不与小女子一般计较,不是咱们怕她们,只不过是咱们让着她们罢了。
这话得到了诸多爱面子的大人的认同,连连点头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事实上心里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些大人心里的苦无处言说,也不能言说。
说出来就是对大人行事方式的不满,可大人一不嫖娼,二不贪污,清廉正直的有为青年,他们能不满什么呢?
难道要他们大喇喇的冲上去告诉大人说:“大人您这样不行!您得多纳几个妾,多睡几个女人,不要那么宠着自家媳妇儿,让媳妇儿当了自己的一半家,让女人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有了太多的话语权,抖起来了。
以至于下面的女人们有样学样,在家里将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压制的死死的,回家想去睡几个小妾,喘口气都要看自家母老虎的眼色行事,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这话说出来不是傻子,就是故意找抽。
旁的不说,就算大人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单那知州夫人听了,心里能没有一点芥蒂?回头人家在知州大人耳边吹点儿枕头风,按照知州大人疼媳妇儿的脾气,会做出什么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说不定人不动声色的给自己穿一双小鞋,那回头上哪说理去呀?
说来说去,无法解决自己现在遇到的困境,但是见到同僚们都和自己有差不多的遭遇,心里便平衡了不少。
至少不是自己一个人,大家都这样,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谁都无法嘲笑谁。
大家谁不知道谁的家底儿呀?!
慢慢的不知道是诸人早就习惯了,还是心态开始转变好了,还有闲心互相私下里打趣比拼一下,谁家的夫人更像母老虎,谁家的夫人是胭脂虎中的霸王虎,撩一下虎须就能被拍的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关于这点,有的大人心机比较深沉,爱面子的很,在同僚面前一向夸自己在家里非常有家庭地位,说一不二,让家里的夫人给打洗脚水,就不打洗脸水,听话的很。
结果诸人一点都不相信,因为这位大人脸上隔三差五便有新的被猫抓的痕迹,往往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丝毫没有说服力。
就这样,诸人根据同僚们露在外面的脸颊,脖子,手腕上的猫抓痕迹,给众位大人家里的胭脂虎们排了一个简单的名次,比拼出了第一名的霸王虎。
虽然没什么实际意义,但大家心里突然就没有了怨气。开始心平气和的面对他们在家里的家庭地位下降的事实。并尝试着努力去接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