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的科举日常——轻云上
时间:2021-07-16 09:06:21

  这就是升官发财的代价呀。
  冯大人听着众人的谈论面上露出和煦的微笑,听旁人对他用艳羡的语气道:“大人,您家里的嫂夫人可真是性格温和,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好呀,自从认识大人至今,也没见您家里的猫挠大人您一爪子,真是令下官艳羡啊!艳羡不已!”
  说实话,整个衙门里的男人就没有不羡慕冯大人的,尤其是这段时间,家里的胭脂虎开始大展拳脚以来,他们都或多或少遭遇了来自家里老娘,夫人,女儿,小妾,的四面夹击,苦不堪言。
  只有冯大人每天精神奕奕地来上衙,脸上没有一点伤痕,手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一看就被家里人伺候的非常舒服,是他们以前一点儿都不珍惜,现在做梦都想要的日子。
  冯大人含笑听着不发一语,身子有些僵硬,稍微挪动一下,背上的伤痕,大腿上的伤痕,甚至屁股上都被自家媳妇儿给挠了几道爪子印儿,有些还是昨晚新添的伤痕,久坐实在不利于伤口的回复。
  但谁让自家媳妇儿有远见,会做人呢?晚上因为他的不作为,便将他给挠了,可人家一没挠到脸上,二没挠在脖子上,三也没挠在手上,他总不能在外面就脱衣服,袒胸露乳的,让旁人看他身上的伤口吧。
  还能怎么办?只能含泪认了呗。
  冯大人心里苦,但他不能说,谁让他是整个衙门上下公认的最让人羡慕的男人呢?
  想想每日出门前他媳妇儿一边温柔地帮他洗漱穿衣,一边恶狠狠地警告他,若他敢在外面坏了她贤惠温柔的名声,她定要跟他不死不休。
  冯大人便没了反抗辩解的想法,于是将他夫人贤惠的名声坐实的更加彻底。
  说回锦绣这边,最近因为夫人临产的原因,每日都有些战战兢兢,下衙后哪里都不去,安心陪在夫人身边,就担心她随时可能生产。
  说来也不仅锦秀一人这般紧张,全家就没有一个能彻底撒开手不管的。
  一家人已经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过了差不多九个月。
  紧张着,紧张着,并没有习惯,反而随着生产日子的临近,变得更加紧张,到了现在这种时刻,有时候一家人一起吃饭,谁的碗筷动静大一点都能让一家人坐立不安。
  锦绣见了心里挺不好受,私下里好说歹说,让大家都放松一点,免得将紧张情绪传染给孕妇,让孕妇也跟着紧张,这对大人和孩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一家人都这么着也不是事儿,元老爷元夫人年纪不小了,这般下去或许要先于锦绣两口子倒下。
  可问题是道理大家都懂,但到了跟前就是做不好。这紧张他就不由自主。
  要元老爷说,若是他能控制自己紧张与否,也不用现在度日如年,每日早晨醒来第一件事,每日晚上闭眼前最后一件事,都是在想他的大孙子,大孙女到底什么时候会降生?然后极其虔诚认真的求神拜佛,祈求诸天神佛保佑他家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大人小孩儿都能一帆风顺。
  锦绣见了也没有办法,只能尽量让他们双方减少不必要的接触,以免互相传染彼此焦虑的情绪,可尽管这样姜良缘还是感受到了一家人对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紧张。
  越是临近生产,这种气氛越是浓烈,即便家人们在她面前极力掩藏,但通过下人之间的一些小细节,她还是能感受到。
  其实仔细说起来,一家人中也就她和丈夫锦绣是心态最好的二人。
  姜良缘是自己想的开,一来她怀孕期间,一切按照医嘱,认真锻炼身体,吃好喝好睡好,也不过度劳累,做了一切孕妇该做的事情。
  加上丈夫在她刚怀孕的时候就给京中娘家去信,让京城送来了最好的稳婆,宫中姜良妃还特意求皇上,送来了擅长生产,小儿妇科方面的太医,现在稳婆和太医都住在家里好几个月了,尽人事听天命,他们夫妻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若是这样她还不能平安生产,也只能说命该如此。
  但是锦绣之所以这般淡定的原因,是因为最近这些时日他从图书馆找了许多关于剖腹产的资料交给京城来的太医和稳婆,让他们二人深入研究。
  太医已经在明安府附近的村落寻到了五个难产的妇人进行过剖腹产,五个妇人中有三个现如今已艰难的下地干活儿,还有两个虽然在卧床休养,但根据太医检查,身体无碍,好生修养,并不影响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锦绣尽力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进了人事后便只能如元老爷一般听天命,向上天祈福。
  这时候相比于元老爷和几位姨娘来说,元夫人倒显得淡定很多。
  按照元夫人的元话来说便是:“咱家宝儿三岁之前的事情,不知道还有谁记得,反正我是记得清清楚楚。外人都说他是个小傻子,吃饭穿衣都弄不明白,更是哼哧一声都没有。
  三岁之后呢?突然就活蹦乱跳,比谁家的孩子都聪明、
  老爷,你亲口所说宝儿是上天赐给咱们家的福星,是菩萨身前的童子下凡。三岁之前那是因为孩子在菩萨身边受训。我就不信咱家宝儿这样的孩子,媳妇生产会遇到什么难事。
  你要说身边有人打歪主意,我倒是信,但是说上天不让他有孩子,我是打死都不信的,便是菩萨也不能允许。”
  元家的氛围变得奇奇怪怪,好几个月如此,下人们也从一开始的不习惯,手脚僵硬,不知道该听谁的,到现在的麻木清醒,不管哪个主子说了什么,他们都能认真坚持做完手头的活,一点都不耽搁正经事。
  说来也是一把辛酸泪。
  这日傍晚锦绣回家后扶着夫人在院子里散步,嬷嬷将所有的丫环都打发到廊下待着,不让他们往大人和夫人面前杵着。
  惹了夫妻二人的眼是一回事,就怕有那粗心或者不怀好意的在路上做点什么手脚,夫人的身体经不得一点意外,万一出点事情便会让人后悔莫及。
  闲杂人等不仅要在廊下呆着不许动,嬷嬷还特意吩咐了心腹丫鬟盯着那些人,以防有人起了坏心思。
  嬷嬷想的非常清楚,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自己,古往今来,无数女子在生产这一道上就是经历一道鬼门关。命硬的就闯了过来,命薄的,便是面临保大保小的问题。
  虽然她将大人和自家小姐的相处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非常相信大人的人品,以及他们大人对自家小姐的感情。
  但元家情况实在太特殊了,大人身边除了自家小姐,连一个暖床丫鬟都没有,洁身自好的令人感到可怕,而元家在先头老爷那一辈,那可真是千亩地里一根苗,上头辛辛苦苦生了九个闺女,最后才得大人一个儿子当宝贝似的养着。
  姑爷今年也老大不小了,一个孩子对元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嬷嬷比任何人都清楚。
  真是因为如此,嬷嬷非常担心到了保大保小那一步,元家人会犹豫。
  可即便是元家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保大弃小,那对小姐来说将来要面临的也并不是什么好局面。
  首先一个难产,对女子的身体损伤比旁人想的要大很多,有时候是一辈子的事,有时候要将养个三年五年才能慢慢好转,
  元家人能任由姑爷小姐到十八九慢慢怀孕生产,难道还能看着他们在等个三年五年?等自家小姐养好身子,慢慢繁育子嗣不迟?
  到时候不说元家人怎么想?就算是他们全家都任由姑爷和小姐的性子来,单外面的风言风语便能将两人给淹没了。
  若是小姐扛不住外面的压力,主动给姑爷纳妾了小的,届时姑爷不开心,小姐心里也难过,就像一根刺扎在小夫妻俩人中间,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三年五年之后,小姐也不年轻了,她和姑爷之间的感情还能否回到现如今,这都是个未知数。
  何况嬷嬷心里清楚的很,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对自家姑爷还不死心,想着眼巴巴贴上来给爷做小,或是顶替自家小姐的位置,在姑爷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不知道多少坏了心肝的人暗地里祈求自家小姐这一胎真的出点什么问题,好让他们称心如意呢。
  嬷嬷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因此她千防万防,日防夜防,将自家小姐住的院子围的铁桶一般水泼不进,火烧不开,就是为了保护自家小姐的安全,以及平安生产。
  在此一丁点可能发生的意外都不允许出现。
  要嬷嬷说,若不是自家小姐乐意,她肯定是建议姑爷和小姐在怀孕期间分开住的,姑爷本身就是个发光体,走到哪里都有人惦记。姑爷和小姐腻在一起,不知道无形中给小姐带来了多少暗处的危险。
  在老嬷嬷心里,这会儿自家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产,可比小姐和姑爷之间的情情爱爱重要太多了,但她也清楚,姑爷每日来这里陪小姐用膳散步,甚至一起休息,都是他对小姐看重的一种表现,若是姑爷突然就冷落了小姐,外面才会有更多的风言风语影响自家小姐。
  这般想着,老嬷嬷就眼神锐利的瞧着挤在廊下,三三两两说着什么的丫鬟,一转眼又神态温和的瞧瞧在院子里互相扶着散步的小夫妻。心说这样的日子可真好啊,要是往后能一直这样,那便更好了。
  锦绣自然明白嬷嬷的意思。当然他也是同意嬷嬷这么做的,甚至在嬷嬷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暗地里偷偷查缺补漏,做到真正将这个小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说实在的,他对自家夫人肚子里这胎孩子也怀有很大的期望,他们夫妻成亲三年才怀孕生子的事情,本就在外面招来了许多疯言疯语,妻子更是有很大的压力。
  这胎不管生个男孩还是女孩,总之他们俩是生了孩子了,别人的目光也能稍微从媳妇肚子上挪开去关注点儿其他事情。
  当然生个儿子更好,一劳永逸,他们老元家既有了继承人,儿子也不用像女孩一样,在这个时代受到诸多限制,即便出生好,如自家夫人这般出生的女子,在择婿的时候,依然有多方面的考量,最后不得不选了自己这个商人出身的状元郎。
  这个时代终究是男人的天下,一个女人若想出人头地,若想得到男人的认可,若想做出一番成就,若想实现自己的梦想,那便只能付出比男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比男人拥有十倍百倍的聪明智慧,那样一来可太辛苦了。
  就好比说一个男人从出生就拥有的继承权,他什么都不做,一辈子混吃等死,纨绔不堪,将父母气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孝顺父母,在外面嫖娼赌博,可这样的一个人,最后他还是拥有家族的继承权,可以将家里的一切完美的从父母手上接过来,继续享乐。
  而他的姐妹们,明明比他聪明,比他努力,比他能干,比他孝顺,样样都比他好,将家族的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可她终究是要嫁人的,一旦嫁人,她就是外人,娘家不承认她拥有继承权,婆家也觉得她一心向着娘家,不可能将她当成真正的一家人对待。这就是这个时代,一个女子的悲哀。
  这件事情是锦绣打从一穿越过来就深深感悟过的,像他们老元家,就因为前头生了九个闺女,全都没有继承权,外人因此看不起他们家的闺女,也看不起元老爷。
  可自从元老爷生了他这个痴痴傻傻的儿子,他们老元家有了后人,有了能继承传承的人,外人便只会酸几句他是个傻子,而不是说老元家没有根,等着吃绝户。他们家的姐姐们在婆家终于能稍微挺直腰杆子做人。
  整体大环境如此,即便是皇帝的闺女在婆家难挺着腰杆子做人,让公公婆婆和丈夫都对着自己三跪九叩,看起来确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可那又如何?
  这些公主们到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面前,依然是没有继承权的,虽然因为身体里流着一半来自皇帝父亲的血脉而显得高高在上,但这也是有相对性的,在他们的皇帝父亲眼里,她们就是可以被宠着,爱着,但越不过她们的兄弟去。
  这种环境下,锦绣除非大逆不道的去谋权篡位,自己当皇帝,感受一下什么叫九五至尊,什么叫以天下人供养一人,否则他的女儿将来一定会受各种窝囊气。还是在他看来非常不必要的窝囊气。
  虽然孩子还没出生,但只要这么一想,锦绣心里就憋火的厉害,因此他想着还是生个儿子好,生了儿子便没有种种担忧
  越想越生气,夫妻二人在院子里散步,锦绣突然对夫人道:“生个女儿太丑了,担心她埋怨咱们做父母的不会生,将她生的不如旁人家的小姑娘漂漂亮亮惹人爱。
  生的太漂亮了,又担心她出去逛个街都能被外面的登徒子欺负,要是实在漂亮的过分,不小心传出一点美名,京城中那些色欲熏心的大人物们心里不知道又会打着怎样龌龊的想法,简直令人作呕。
  她是生的平凡也不对,生的漂亮也不对,可真叫人拿不准主意。”
  姜良缘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后和,拉着锦绣的手便道:“你家想的也太多了,谁家姑娘不想漂漂亮亮亮的?虽然漂亮有时候是一种灾难,但那是因为她自己没有保护自己漂亮的能力,咱们做父母的,难道真的护不住咱们自己的女儿吗?”
  嬷嬷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身后听了一耳朵,心说这两人还真是夫妻,这脾气真是让人没法说,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竟然已经开始担心十几年后的事情,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锦绣听了自家夫人的话,还真认真想了一下:“夫人你说的对,确实是因为父母没有能力才会叫自己的女儿被人惦记,却无能为力。
  而且你若真生个女儿,我这做父亲的,便要更加勤奋努力上进,争取给我女儿将来换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让人再也无法轻易对她做些什么。”
  嬷嬷跟在后面,闻言心里就是呸呸两声,想着:坏的不灵好的灵,生什么女儿?一定要生儿子!生了女儿有万千操不完的心,生了儿子,一劳永逸,所有人都开心。
  姜良缘倒是认真想了一下,才缓缓道:“知州的官位确实有些小了,先不说上头的皇子王爷们,就是简简单单一个三品大员也能将咱们家压的喘不过气来,若女儿将来真的遇上了什么事情,确实不能直接霸气的给她撑腰。”
  老嬷嬷心说这两口子也真是奇了怪了,你们两口子年纪轻轻都不过双十年华,姑爷已经是一府知州,这还不能给女儿撑腰那什么样才能撑腰,非得是个亲王国公不成?
  再说了,咱们家在宫里有良妃娘娘在,隔壁有定王殿下,在京中有将军府,哪一家不能为咱们撑腰?
  这话要是让锦绣夫妻知道,必定要认认真真告诉嬷嬷:谁撑腰都不如自己有能耐来的有底气,倘若咱们的底气都来源于旁人,旁人一旦撒手不管,咱们只能抓瞎。
  在这一点上,夫妻两人意外的有共同话语。
  锦绣摸摸夫人的肚子,感受里面孩子越来越活泼的动静,又陪着她走了两圈,看了看时辰已经散步小半柱香时间,便扶着人缓缓往屋内走。
  最近姜良缘的身体浮肿的厉害,整个人肿了两圈,手背脚背上轻轻一按就是一个深深的小坑,好半天都浮不上来,锦绣寻了有经验的医女每天帮她按摩,自己有时间的时候亲自动手帮着按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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